阮依依知道顏卿替自己挽好了宮髻,如果睡下去就會弄散,所以才這樣抱着她讓她再多睡會。昨晚後半段她確實沒有睡好,夢裡不停的蹬着腿,好象身上總壓着一個人,要欺負她,她又急又氣的亂蹬,偏又不能醒來。
唉,阮依依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個做大事的人。顏卿永遠都是這樣的從容不迫,淡然瀟灑,而自己,心裡藏了一點事,就睡得不踏實。
顏卿的懷抱永遠都是安寧又舒適的,阮依依不一會就睡着了。
馬車到了宮外,顏卿見她還未有醒來的意思,便命馬車停在城門外不遠處,自己孤孤的抱着她,直到她睡醒。
顏卿未領旨不能入內宮,阮依依與香瓜在太監的帶領下,剛跨入宮門,只見靈鵲不知從哪飛了過來,落在她肩上,用它的鳥頭蹭着阮依依的頸脖。
阮依依被它弄得癢癢的,正呵呵笑着,朝鳳殿的小宣子快步跑來,說道:“阮姑娘,皇后娘娘有請。”
阮依依帶着香瓜和靈鵲來到朝鳳殿時,齊濃兒正坐在牀沿上,看着宮女們手中的幾套華服左右爲難。
“依依,快來,幫我挑挑。”齊濃兒一見阮依依,就熱情的向她打招呼,拉着她問:“你看看這些衣裳,哪件適合除夕當晚穿?”
阮依依擡頭看去,只見朝鳳殿裡大部分宮女都站在這裡,每兩位宮女將衣服展開,旁邊再站着三兩個手捧銀盤,上面全都是與衣服相配的髮釵手飾。
司服局大約是集中了所有人馬專門爲齊濃兒趕製,纔在這不到十天的日子裡量身定製了這三套華服。阮依依掃了一眼,全都是隻有皇后才能穿的正紅色宮服,唯一的區別,便是上面的繡花。
左邊繡得是富貴牡丹,中間是百鳥朝鳳,右邊則是戲水鴛鴦,每一件都繡得異常精緻,而且繡面富麗堂皇,色彩鮮豔,璀璨奪目。
阮依依走了兩個來回都不能決定,她停在中間仔細瞧了瞧那百鳥朝鳳,忍不住的摸了起來。這件衣裳的繡工當真了得,細細密密,平整光滑,陽光之下,閃現着幽幽的絲線光面。一件衣裳之上,竟繡了幾十只鳥,最顯眼的當然是鳳凰。
阮依依叫宮女拿到窗邊又看了看,只見那鳳凰的眼睛,就用了十幾種絲線,由淺變深的漸變而來,那鳳凰羽毛就更別提有多麼的色彩繽紛。
阮依依雖不懂刺繡,但她只是這麼隨便一看,就知道,光是這一件衣裳,少說要二十位繡女輪班趕製纔能有可能做完。難怪婧貴妃會派綃梅頻頻往將軍府裡去,恐怕司服局裡根本沒有辦法抽出人手來替其它嬪妃來新制衣裳,就這三套宮服,就夠她們受的。
“依依,你也都不喜歡?”齊濃兒見阮依依只是在百鳥朝鳳這件宮服前停留了會,瞅完了又來回走了兩趟,好象都不太喜歡的樣子,也跟着嘆氣,說道:“我也是看着不喜歡,唉!”
一直站在旁邊嚇得直哆嗦的司服聽齊濃兒這麼一說,腿軟提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請罪。
阮依依看着想笑,但她憋着。在她看來,這事可笑,但就司服局來說,齊濃兒假如不滿意,一句話就能讓她們戴頂不大不小的帽子,一年白乾不說,還有可能沒了性命。
“娘娘,阮依依不是不喜歡,是阮依依太喜歡了,所以挑不出來。”阮依依笑笑的走到齊濃兒面前,也跟着跪了下來,說道:“阮依依久居深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等珍品,所以忍不住的每件都摸了又摸,反覆比較考量。
可是每件都這樣精美絕倫,阮依依無能,實在挑不出來。”
阮依依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聽得齊濃兒也不禁動了心,上前又仔細的把那些衣裳看了一遍,喃喃道:“再看看,似乎真象阮依依你說的,件件都好看。可是,當晚只能穿一件……唉,到底該選哪件呢?”
跪在阮依依旁邊的司服聽到後,悄悄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對阮依依投以感激的笑容。
齊濃兒見阮依依還跪在地上,示意香瓜將她扶起後,問道:“每年除夕都穿百鳥朝鳳,本宮都穿膩了。”
剛喘口氣的司服聽到,嚇得又開始求饒。
阮依依用腳輕輕的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別再聒噪,惹得齊濃兒更煩。自己則上前瞧了又瞧,忽然問道:“娘娘,阮依依聽說,後宮之內,只有娘娘才能穿正紅色的宮服,是麼?”
“是的。”
“阮依依還聽說,後宮的其它娘娘們,也時常穿些衣服上有鳳凰的衣裳,只是有嚴格的規定鳳凰的大小、位置和顏色,所以,既然是有鳳凰,也並不顯眼,更不可能象這件百鳥朝鳳一般華貴。”
齊濃兒點頭,嘆氣,說:“所以,本宮逢年過節的都要穿這件百鳥朝鳳。雖說好看又精緻,是皇后身份的象徵,只是穿多了,便膩了。”
nbsp;“那娘娘爲何不選這件戲水鴛鴦呢?”阮依依接過衣裳,遞於齊濃兒,笑道:“並蒂花開,既象徵了愛情,也正好寓意了娘娘的兩位小皇子。只羨鴛鴦不羨仙,有皇上做伴,皇后便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並蒂鴛鴦,吉祥如意,多好啊。”
阮依依的話,說中了齊濃兒的心思。是女人的,誰不想夫妻和項陽白頭偕老。可是她的愛人是皇帝,註定了要跟一大羣女人搶男人。齊濃兒低垂着眼瞼,忽然想起顏卿對阮依依的各種溺愛,心底,不自覺的對她有些羨慕之情。
司服仍然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阮依依瞅着她也應該有四十歲,這個年紀在皇宮裡已經是老人了。可憐她還仍然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因爲齊濃兒至今沒有決定要穿哪件。
阮依依很想幫她說幾句好話,至少別讓她再跪着。
“這位大娘,不知該如何稱呼?”阮依依蹲在司服面前,問她。
司服這才擡起頭惶恐的回道:“回姑娘,可喚我年嬤嬤。”
“年嬤嬤,我且問你,後宮妃子們的衣裳,是不是都是由司服局經手?”
“是的。”年嬤嬤不明白阮依依爲何這樣問,但她見剛纔阮依依幫了她,應該不會害她,心裡不象剛纔那樣緊張。
齊濃兒聽到阮依依的問話,也覺得奇怪,也不打斷她,由着她繼續問。
“年嬤嬤,其它的妃子,可有向你來打聽皇后娘娘除夕晚宴的穿着?”
年嬤嬤悄悄的瞟了瞟齊濃兒,點了點頭。
阮依依笑了。其實她也不知道這些,只不過在現代看電視劇看多了,隱約記得,每回到所謂盛宴時,這些妃子爲了能讓皇帝注意到自己,都會濃妝豔抹盛妝出席。但規矩上是不能跟皇后撞衫,又要考慮到出彩,所以總是會派宮女四處打聽其它嬪妃的穿着打扮。
在她們派人向司服局打聽皇后着裝的同時,司服局肯定也能收到消息,得知其它人的着裝。
果然,阮依依再問下去,那年嬤嬤便更加不敢隱瞞,竹筒倒豆似的,巴拉巴拉的把其它嬪妃的穿着都說了出來,就連良妃和淑妃要跳蝶雙飛所用的袒胸露/乳的舞服,年嬤嬤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齊濃兒聽到良妃和淑妃爲了引起皇帝注意,所選的衣料皆爲輕薄紗面,清涼通透,而且在重要部位層層疊疊,堪比現代比基尼。她們打算只在出場時裹着斗篷取暖片刻,跳舞時便脫去,光胳膊光腿的大跳豔舞。
阮依依一聽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兩個哆嗦,除夕那晚,夜寒露重,大雪紛飛,她們竟穿着清涼裝在寒光冷冽的晚上翩翩起舞,縱然是在室內,也容易傷寒。可見,她們爲了皇帝,真是拼死一博。
再轉頭看向這件正紅色的戲水鴛鴦,齊濃兒都想打瞌睡。
阮依依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知道這件還不足以驚豔,忽然扭過頭問年嬤嬤:“假如再重新繡一件與這戲水鴛鴦差不多複雜花色的衣裳,不知要多長時間?”
“大約五、六日。”
“那好。”阮依依低頭對年嬤嬤耳語幾句後,年嬤嬤怔了怔,又重新伏在地上連聲稱好。
齊濃兒很想知道阮依依對年嬤嬤說了什麼,可是阮依依只是賣着關子:“皇后娘娘,新衣裳的繡花款式,只有我和年嬤嬤知道。六日後,年嬤嬤會親自帶着新衣裳來請皇后娘娘過目。若娘娘不喜歡,這件戲水鴛鴦雍容貴氣又吉祥浪漫,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齊濃兒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她到底是個剛生了兩個孩子的女人,不可能象良妃和淑妃那樣拼身體,也不可能穿得過於暴露而失了體面和端莊。離除夕晚宴也不過半個月,一時半會的也不可能再去外面蒐集新鮮玩意,她見阮依依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只能信她。
阮依依又與她閒聊了幾句,齊濃兒留她在朝鳳殿午膳。阮依依本以爲顏卿會借午膳時間來看看他,可是一直沒有等到他,只好午膳結束後,與其它宮女一起伺候齊濃兒哺/乳完小皇子,等她歇息之後,才與香瓜往歸燕閣走去。
才走了幾步,阮依依不放心的回頭看着香瓜,自言自語說道:“你說,師傅和師叔現在在打什麼鬼主意呢?”
隨後的幾天,阮依依過得很自在。除了在固定的時間去朝鳳殿看望齊濃兒和小皇子,剩下的時間都在歸燕閣裡玩耍。不是扔果仁給靈鵲吃,就是和香瓜聊八卦,宮女們怕她悶,便把宮裡幾百年的爛芝麻陳事都拿出來說,聽得阮依依津津有味,不知不覺的過了三日。
這天,阮依依照常去朝鳳殿請安,順便逗小皇子玩時,吳洛宸下了早朝便來看齊濃兒。他們倆跟小皇子玩了一會,奶媽便將小皇子帶進內宮裡休息,吳洛宸喝了口茶,不自覺的嘆了氣。
sp;“皇上,馬上就除夕了,爲何嘆氣?”齊濃兒見吳洛宸眉頭緊鎖,便上前幫他按摩。阮依依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正準備悄悄擡腳走人,忽然聽到吳洛宸說:“你且莫走,等會你師傅會來看你。”
剛擡起來的腳只能放下,阮依依見自己當電燈泡怪尷尬的,便走到小宣子身邊,象木樁似的與他站起一排。
齊濃兒看見,噗哧一下笑了起來。她見吳洛宸也跟着笑,眉頭竟舒展了些,這才坐了下來,問:“不知皇上有何事煩心,不如說出來,讓臣妾幫忙分擔分擔。”
“你啊!”吳洛宸搖頭,話裡帶着三分責怪七分無奈:“有空好好說說你師兄!馬上就除夕了,還整日整日的往那花柳之地跑。現在竟染了病,告病在家裡待着!”
齊濃兒的臉一紅,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項陽風流朝廷上下皆知,他又尚未納妾娶妻,有生理需要到外面去走動走動也說得過去。但是,假如私人生活影響了公事,那就可大可小了。
齊濃兒雖然是他師妹,又貴爲皇后,但這事叫她如何開口去勸。
阮依依站在小宣子旁邊聽得真真勸勸,聯想到自己進宮時項陽說他告假,不禁覺得奇怪。他有些日子沒去青樓,也沒有叫姑娘來國公府,怎麼可能突然染病。
再說,青樓的傳染病大多是花柳病,項陽自己懂醫,怎麼可能這麼容易中槍。
難道,這一切都是顏卿的計劃?
阮依依正在心裡琢磨着,竟沒有聽清吳洛宸和齊濃兒後面的對話。突然,聽到齊濃兒大驚失色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
只見吳洛宸面色沉重,而齊濃兒也跟着驚慌:“皇上,你說得可是真的?朝廷竟然有大半官員都染上了這莫名的紅疹病,個個都告假沒來上朝?”
吳洛宸點頭。阮依依這才明白,他爲何嘆氣,每天上朝看到現在稀稀拉拉的站着幾個文武百官,剩下的,全都因爲到外面風流而染病告假,他這個皇帝,當得還真是鬱悶。
“不知這紅疹病,是什麼樣的。”齊濃兒很好奇,她也學醫,只知花柳病從未聽說過紅疹病。
聽吳洛宸的意思,這紅疹病傳染力之強竟影響了朝廷的正常運轉,萬一影響了老百姓的正常生活,那才叫麻煩。
“已經派御醫去診治,回來都搖頭說沒見過,只開了一些解毒的方子將就着試試。本來想叫項陽去治,誰知他……唉,我已經下旨除了加強宵禁外,朝廷官員除了上朝一律不許外出。宮裡減少外出次數,齊濃兒兒,你掌管後宮,從今兒起,出宮令牌都要收起來,免得將這病傳到宮裡,就麻煩了。”
吳洛宸一口氣說完,心煩的撫着額,又與齊濃兒商量着對策。
阮依依的腳步不禁悄悄的挪了過去,側耳傾聽。如今那些去過勾欄妓院的文武百官們都躲在家裡,霍欽自然也被關在家裡,如果沒有猜錯,霍欽此時肯定也染了所謂的紅疹病,正犯愁。
如果吳洛宸已經開口禁止後宮隨意出入,那麼綃梅肯定不能出宮到霍府,這樣,他們兩個都無法見面,正好解決了阮依依提出的第一個難題。
想到這裡,阮依依幾乎能肯定,那紅疹病必定是顏卿弄出來的花樣。項陽染病,無非是爲了避嫌。大家都知道他會上青樓消遣,他若不得病,才叫一個怪呢。
阮依依差點笑出來了,這下藥的事,肯定是項陽乾的。顏卿清高自傲,怎麼可能會去那些地方,項陽是常客,去了順便下些藥,方便又自然,兩全其美。
齊濃兒和吳洛宸正商量着該派誰去控制這場莫名疫情時,見阮依依咬着脣正在悄悄笑,便伸手招來阮依依,問:“你方纔,在笑什麼?”
“啊?”阮依依下意識的將嘴抿住。剛纔想得太開心了,竟忘了,自己還在朝鳳殿。
皇帝皇后正在爲疫情的事發愁,她卻在旁邊呵呵直笑,真是大不敬啊。隨便治她個罪,都會人頭落地。
“我……我在想……想師傅……”阮依依只能隨口胡謅,順便幫忙出主意:“師傅應該能治這紅疹病……他是仙醫嘛!”
齊濃兒一聽,撫掌而笑:“皇上,這是個好主意。”
吳洛宸今天之所以來朝鳳殿,除了來看望皇子和齊濃兒外,便是想叫顏卿出山幫忙。他沒想到自己還未開口,阮依依就把顏卿推了出來,齊濃兒又全力支持,便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說:“我已召他入宮,只是怕他……”
“放心吧,師兄慈悲爲懷,沒道理看着有病難還不出手治的。”齊濃兒胸有成竹,笑道:“再說,他的寶貝徒弟都覺得他該出手,他不會那麼不講人情的。”
兩人一言我一句的,就把這事給定了。
果然,午膳時,顏卿奉詔入宮進膳。阮依依作陪,齊濃兒提議,顏卿欣然答應帶人上門診治。吳洛宸如釋重負,阮依依也如釋重負。
吳洛宸見用膳時,阮依依不明的擡眼瞟顏卿,但顏卿中規中矩的坐在那裡,君子之風,目不斜視,專心致志的與他商討着紅疹病的治療辦法,全然不管阮依依的殷切。
阮依依討了個沒趣,午膳結束後就起身告辭回了歸燕閣。剛躺下將睡不睡時,靈鵲飛了進來,嘴裡叼着一個袋子,裡面全都是藥丸。
阮依依有氣無力的把那些藥丸扔到一邊,一翻身,睡了過去。
“仙醫說了,你的藥該吃完了,這些是你後面幾天的。”靈鵲落在枕頭邊,不依不饒的非要把顏卿的話傳給阮依依聽。2768601
阮依依又翻了個身,背對着靈鵲,不解氣的說:“這麼有心,爲什麼不自己來!還叫你來送藥丸!”
“仙醫說的,這個時候如果與你走往太密,怕別人會懷疑。”
“才見一次,也叫密啊!”阮依依的聲音不象剛纔那樣大聲,但三天未見,她想問問他的計劃和實施的情況。
儘管從吳洛宸那裡聽到進行得順利,但始作俑者是他,阮依依真得很想好好的聽他說說,他是如何下藥又準備如何收場。
結果,人家直接忽視她,不理會她的急切。
靈鵲又蹦蹦跳跳的落到阮依依的耳邊,學着顏卿的嗓音,輕聲說道:“藥下在所有妓院的澡堂裡,這樣每個洗澡的姑娘都會皮膚瘙癢,再傳給客人。解藥很簡單,去癢即可。”
阮依依蹭的坐了起來,看着靈鵲,又驚又喜。
這真是個有效的餿主意,一想到這個主意是古板嚴謹的顏卿想出來的,阮依依就覺得各種有趣好笑。
靈鵲見阮依依笑了,撲愣着翅膀要飛走。阮依依急了,伸手抓住它,問:“你去哪?”
“仙醫交待了,把你鬨笑了就給他回個話。”靈鵲在空中盤旋兩圈後,抱怨說道:“大冬天的,讓我天天飛來飛去,我容易嘛!”
“靈鵲,等一下!”阮依依一咕嚕的從牀上爬了起來,她從枕下拿出一根紅繩,這是前兩天她無聊跟香瓜學來編的,忽然聽到靈鵲說要去回話,她便塞到它的嘴裡,說道:“當是回禮,快去吧。”
靈鵲嘴裡含着紅線不方便說話,點點頭,扇着翅膀飛走了。
阮依依甩着藥袋,將裡面的藥丸數了幾遍,收好後,從牀上跳了下來,拉開門,大叫一聲:“香瓜!”
“是!”香瓜閃身進來,問:“小姐,有什麼事?”
阮依依歪歪頭,笑道:“走,去司服局。”
司服局不在內宮裡面,香瓜乍一聽,怔住,問:“小姐,你說你要去哪?”
“司服局啊,找年嬤嬤。”阮依依拎着衣裙就要往外走。香瓜趕緊叫來歸燕閣裡資歷老些的宮女,叫她們帶路,往司服局走去。
阮依依錯誤估計了內宮的大小,她整日的從太醫院裡來回,以司服局也象太醫院一樣便利。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纔到司服局,阮依依搓着冰冷的手直捂着臉,大聲喊道:“年嬤嬤,阮依依來看你了。”
年嬤嬤正帶領着所有繡女們重新趕製齊濃兒的新衣,忽然聽到阮依依的聲音,還沒來得及行禮,阮依依就象一陣風似的,衝到繡架前,仔細瞧着上面的繡樣。
香瓜快步跟了過來,將阮依依手裡的暖爐接了過來,吩咐他們把裡面已經燒盡的木炭換掉,又重新裝好,用厚厚的毛搭子裹好,再放到阮依依的懷裡。
香瓜忍不住的抱怨着:“小姐,這麼冷的天,跑司服局來做甚。若要是凍壞了身子,叫香瓜怎麼跟大少爺交待。”
年嬤嬤見阮依依凍得雙頰微紅,但雙脣卻泛着白,她將阮依依引到裡面的暖閣坐好,才說:“阮姑娘來得正是時候,繡女們正猶豫着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阮姑娘來了,正是及時雨。”
“我就知道年嬤嬤想我了,所以才趕緊跑來。”阮依依屏退了其它人,年嬤嬤這纔將繡到一半的衣裳展現給阮依依看。
這其實不過是層套在外衫的薄蟬如翼的紗衣,彷彿淡淡雲霧。紗面上,用單根絲線繡着朵朵桃花,隨風搖曳,落英繽紛,飄飄渺渺。
阮依依滿意的點頭,年嬤嬤卻一愁不展:“阮姑娘,難道你真得準備讓皇后娘娘穿着素色宮服,只套這層薄紗出席除夕晚宴?”
“也不叫素色啦,一樣的正紅,只不過上面什麼都別繡,只在領口和袖口上繡上滾邊團花,剩下的,乾乾淨淨,再披上這層紗,保證既浪漫又飄逸。”阮依
還沒有用膳……”吳洛宸如是說。阮依依傷心的快要哭了,她明明兩個時辰前和他在朝鳳殿用過午膳。但是,吳洛宸是皇帝,他說沒有,難道阮依依還跟他較真說沒有。
阮依依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回皇上,阮依依一直在這裡研墨,尚未用膳。”
“李德榮,把那人蔘雞湯端進來,給阮姑娘喝。”吳洛宸下了令,德公公只能把人蔘雞湯留下,麗嬪連人影都沒瞧見,悻悻離開。
阮依依只好坐在暖榻上,東挑西撿的喝了幾口。她向來胃淺,吃不了多少,中午那些還沒消化,又喝了幾口雞湯,便飽得直打嗝。
阮依依分明看到,自己每嗝一下,那吳洛宸的笑意便濃了幾分。
只是,不等她喝完雞湯,那後宮的女人們好象一下子全都得到消息,一窩蜂的跑來送吃的。
有寧貴人的鮑魚粥,芳婕妤的八珍糕,惠嬪的茯苓餅,就連一直高高在上的婧貴妃都親自端着一壺米酒和幾串烤鹿肉,眼巴巴的在殿外站了一盞茶的功夫,連殿外的門檻都沒跨過,便被吳洛宸交待,放下東西,走人。
阮依依心想,她們該有多哀怨啊!但是,還有誰比她更哀怨的!
所有的食物,都擺在她面前,她埋頭苦幹,恨不得生出七個胃來將這些全都撐進去。
阮依依真想直接拿個漏斗過來,塞到喉嚨裡灌進去得了。她現在連呼吸都不敢太快,就怕自己稍稍用力,滿胃的食物全都會吐了出來。
吳洛宸心情大好。每回他批摺子時,就會有嬪妃來送糕點食物,找理由來見他,次數多了,他也煩了。今兒看到阮依依被迫當了回替死鬼,把這些東西都吃完了,吳洛宸立刻覺得舒暢了許多。
吳洛宸批完最後一個摺子,阮依依終於把最後一塊芝麻糕吃進肚。吳洛宸伸了伸懶腰,心情愉悅的喊道:“來人啊,送阮姑娘迴歸燕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