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自然不知道涼悅又跟着別人說了些什麼,她只是一個人離開了,那丫頭沒跟過來,沒跟過來最好。她快要走到車子旁時,那丫頭又顛兒顛兒地跑來了,穿着白色的半截t恤,淡黃色碎花的緊身長褲,呼呼地跑過來了。
“嫂子!”
桑桑一扭頭,或許是看到她沉下去的臉色,小丫頭又改口了,“那個……姐,呵呵。”
桑桑沒理她,顧自開了車門,涼悅兩手扒住了車門,“姐,晚上去看電影吧?我這裡有票,就是沒伴兒。”涼悅對着她晃了晃手中的兩張電影票。
桑桑看了看那張電影票,又把眸光停在涼悅的臉上鈸。
“你哥哥讓你跟着我的?”
涼悅:“額……”
她一張小臉露出古怪的神色,桑桑卻是收回視線,彎身鑽進了車子。涼悅想說,不是,可是那車子已經開走了銀。
涼悅一跺腳,有些氣惱。
桑桑去新樓盤那裡看了看,已經蓋到了三層,施工現場,工人們正在忙碌。想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她就可以有自己帶院子的新居了,桑桑很高興。
晚上她把qq簽名改成了:“就快擁有屬於自己的院子了,到時種滿花草,真好。”
她放下手機睡覺了,沈涼晨從洗浴間出來,拾起手機看到那上面某女的新簽名,脣角勾了勾,有些好笑。
他從手機裡翻到一個號碼打了過去,“王總嗎?那個……對,雲杉居的一樓,給我留一套,對,就是五號樓一門101的對面房子。”
電話掛斷,沈涼晨想象着以後她將會和他比鄰而居的情形而眉眼露出幾分笑容。
這段時間,陳薇兒變得開朗多了,在花店裡跟桑桑和阿華經常有說有笑的,有時候還開開玩笑,但偶爾也會露出她心思纖細敏感的一面。說到某些話題的時候,她會發呆,神色鬱郁,但轉而又是一笑,繼續去忙手邊的事情。
孟子文去接她的時候,桑桑也在。
“薇兒”孟子文推門進來,中年仍然高大的身形透着成熟男士的溫文爾雅。他走向他的妻子,同時跟桑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陳薇兒回頭衝着丈夫一笑,笑容柔婉,“再等一會兒啊。”
陳薇兒正在和桑桑一起給玫瑰花修理枝葉。孟子文溫和一笑在沙發上坐下了。眸光溫潤地流淌在他妻子的身上,看着她細緻而耐心地修剪花枝。
桑桑能看到那雙中年的眼睛裡包含着的深深情意。陳薇兒其實也算是嫁對了人,雖然她愛的並不是眼前的男人,但是誰說,只有她愛的男人才能給她幸福?
一個愛她的男人同樣能給,甚至給的更多。
“哎喲。”陳薇兒低叫了一聲,孟子文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怎麼了?”他奔過來,執起妻子的手,他看到她細嫩的手指肚上滾出的血珠。
“紮了一下。”陳薇兒捏着那根受傷的手指,眉毛抖動。
孟子文從上衣兜裡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輕輕地給她擦了擦受傷部位,“這麼不小心。”他輕聲埋怨着,用手帕在她的手指上輕輕包紮了幾下,又把她扶到了沙發上坐下,“瞧,看着真讓人心疼。”
孟子文擰眉,言語之間滿是憐惜,陳薇兒有些不好意思。桑桑無聲地笑笑,低頭繼續修剪花枝。
“好了,我去幹活,你再等我一會兒。”陳薇兒對丈夫說。
孟子文嗯了一聲,陳薇兒又過來了,在小凳子上坐下,執起剪刀繼續修剪花枝。
“小心點兒。”孟子文說。
“嗯。”陳薇兒輕聲應着。
花枝修剪完了,桑桑拍了拍手站起來,阿華去把剪掉的東西掃了起來,陳薇兒說:“我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桑桑跟她揮揮手。
陳薇兒跟她的丈夫一起走了,孟子文的手臂在陳薇兒轉身的那一刻就輕攬了她的腰肢,看着那對老夫少妻走出花店,桑桑心裡到是頗有幾分感慨。孟子文看起來是極疼陳薇兒的,有一個這樣的丈夫,陳薇兒也算是值了。
“秦姐,你說,陳小姐,她真的愛孟先生嗎?”阿華低低的聲音問。桑桑怔了一下,說:“別人的事情我們怎麼知道,只要她幸福就好吧!”她轉身去做別的事了,阿華沒再問什麼。
忙碌了一天,桑桑感到很疲憊,回家洗洗就睡了。幾天之後,陳薇兒告訴她,她的生日要到了,孟子文說要辦個party,希望她也能去。桑桑不知道應該送給陳薇兒什麼東西,她什麼都不缺,桑桑想了想,選了個漂亮的小玩偶,包進精緻的盒子裡,送給了她。對於陳薇兒,華服珠寶或許都不是她喜歡的,一個小小的卡通玩偶卻極有可能惹起她的憐愛。
陳薇兒打開那盒子看到裡面身穿紫色裙子,大眼睛長辮子的娃娃時,雙眼立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桑桑,這娃娃真可愛。”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桑桑笑笑。今天的陳薇兒穿着白色的長裙,秀髮高挽,頸子處一條鑲着藍寶石的項鍊,像個漂亮的洋娃娃。孟子文憐愛地攬着她的腰,陳薇兒的眸中仍然有些羞怯的光芒,但已經比以前大方多了。
孟瑞成端着一個酒杯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瞧着他曾經的女友和現在的小媽,跟自己的父親一起款款招待到來的賓客。
“沈先生來了。”有人說了一句。桑桑回頭過去,這纔看到大廳入口處進來的男子,他穿着米色修身上衣,深色長褲,笑容溫朗,身形翩翩。只是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個女人挽着他的左臂,身形高挑,紫色斜肩禮服,明豔照人。
桑桑呆了一下,那一刻,吃驚寫進了她的眼睛。
沈涼晨大方地和賓客們打招呼,也沒有避諱身旁的人,那女人笑語盈盈地伴在他身邊。
桑桑的眸光落在那人的方向久久沒有移開,他也向這邊望了一眼,但淡淡的,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反是和那個女人挽着手臂去和別人打招呼去了。
“那女人是誰?”陳薇兒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桑桑搖搖頭。陳薇兒眸光關切,“沈先生怎麼會帶別的女人過來?”
桑桑仍然沒說話,因爲她既不知道那女人是誰,又不知道他爲何要這麼做。桑桑一個人站在窗子處,身旁是大棵的滴水觀音,碧綠的葉子幾乎遮住她的身形。她有些落寞。一個人擎着杯子,低頭瞅着地板,不知在想着什麼。
沈涼晨和那女人身形翩翩遊走在賓客之間,說是生日party,其實也是結實新朋友,舊朋友增進感情的機會。
桑桑一個人站在那裡,有認識的人跟她打招呼,她都笑笑,那身影透着幾分落寞。
陳薇兒不時會過來看看她,看得出來,她很擔心好朋友。“早知道他會帶着另一個女人過來,我就不讓子文邀請他了。”陳薇兒很自責地說。桑桑只笑笑,是她自己要離開沈涼晨,跟他水火不容的,怎麼能怪他帶了別的女人?
可是心裡頭就是不好受。像丟了什麼東西似的,有點兒晦澀。
孟瑞成一直擎着個杯子歪靠在窗子旁冷眼看着大廳裡的人們交談,陳薇兒忐忑地走過去,孟瑞成的脣角嘲弄便越發明顯了。
“瑞成,幫我照顧一下桑桑好嗎?”陳薇兒小心翼翼地開口,眸光裡帶了一絲請求。
孟瑞成一勾脣角,“你的朋友爲什麼要我來我照顧?我是你的誰?”
他一句話,陳薇兒就無言了。她脣角動了動,她只是不想看着桑桑太過落寞纔過來求他,可是他這麼嘲弄她,她低下了頭,默默地走開了。
桑桑的眸光隨着沈涼晨的身形輕輕移動,他看起來對那個女人很好,一隻手臂始終保持着彎起的姿勢,讓那女人方便挎着。而其實她知道,他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如果不是因着身旁的女人,這種姿勢恐怕都沒有耐心保持。她看到那女人被裙角絆了一下,沈涼晨一把扶住了她的腰。那女人便又笑臉如花了。
桑桑有點兒鬱悶,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孟瑞成走了過來,神情清冷。
“是不是有點兒不好受?男人的愛也是有限度的,禁/不住女人任意揮霍。”
桑桑禁,不住心頭一顫。她有任意揮霍他的愛嗎?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可是跟周綺珊那不明不白的態度,還有背地裡跟陳怡芳的勾結那算什麼呢?
桑桑有點兒想不通。
“沈先生,這就要走了?”是孟子文的聲音,桑桑看到沈涼晨攜着那女伴跟孟子文和陳薇兒道別。
“家裡有朋友過來了。”沈涼晨說。
他說話的時候,眸光或是不經意地瞟了過來,桑桑對上那人的視線,那人的眸光卻移開了。
沈涼晨攜着那個女人走了,桑桑的心好像一瞬間就被帶走了。剩下的時間她鬱鬱寡歡,後來就跟陳薇兒告辭了。陳薇兒說:“桑桑,你要是還喜歡他,就去找他吧,千萬別等着他真地喜歡上別的女人。”
陳薇兒的眼睛裡滿是擔心,桑桑只輕輕搖頭,如果他這麼容易就喜歡上另一個女人,那麼說明,他愛她也沒有多深。
從孟家離開,桑桑一個人開着車子,眼前浮動着她與沈涼晨在一起時的情景,他的好,他的壞,他的笑,他的惱,都生生地印在了她的心裡。如果說葉皓南是她前輩子的劫數,沈涼晨就是她現在過不去的關。
陳薇兒給阿華帶來了一份精心挑選的禮物,因爲阿華沒有參加她的生日宴會,所以她帶了禮物過來。一條很漂亮的金質手鍊,阿華很喜歡,戴在手腕上高興得不得了,可是高興完了又摘了下來,“陳姐,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陳薇兒笑笑,安慰道:“拿着吧,這不是新的,是我戴過的。”
阿華聽她這麼說,便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陳薇兒笑笑,桑桑知道,那手鍊是新的,但沒有點破,那是陳薇兒的一片心意。
“秦姐,沈先生的花還沒送。”阿華提醒道。
陳薇兒看看桑桑,桑桑說:“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玫瑰,改去拿滿天星。她包了十支離開了花店。陳薇兒一直看着她離開,心裡有點兒擔心。
桑桑來到傳奇,仍然戴着墨鏡,一身藍色連身衫褲,身形高挑又時髦的樣子。她不顧忌傳奇員工們的眼光,直接來到了沈涼晨的辦公室外面。
正要叩門,於秘書說:“老闆不在。”
桑桑一怔。
於秘書看看她手裡的花,又說道:“老闆和林小姐出去了,不知道幾點回來。”
林小姐,就是昨天陳薇兒的生日宴上見到的女人,桑桑聽到沈涼晨叫過她小會。桑桑把滿天星隨手丟在了垃圾桶上面,離開了。
沈涼晨回來時見到了那束丟在垃圾桶上面的花,他看了看沒說什麼,直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桑桑躺在牀上,心事糾結,百般愁悵,她睡不着,就把着手機,忍不住把qq簽名寫道:移情別戀了嗎?
改完簽名,她望着手機上,她和他的一張張合照呆呆出神,那個阿三倒是沒有跳出來給她留言奚落她。她很愁悶,很久才睡着。
轉天的花沒給沈涼晨送。上課的時候心思也被愁悶籠罩,原來她真的是仗着他給的縱容,才屢次給他難堪嗎?桑桑反思着自己,或許做的,有點兒過了吧!
快中午時,小鄭打來了電話,“秦小姐,先生腰又疼了,現在在醫院,您能過來一趟嗎?”
小鄭焦急的聲音讓桑桑心頭抽緊,“等一下。”
她把教案匆匆整理了一下從辦公室裡出來,小鄭開着葉皓南的車子候在外面,桑桑鑽進去,車子就開走了。醫院裡,葉皓南躺在病牀上,身旁站着他曾經的主治醫生。那醫生滿臉擔憂。
“怎麼搞的,沒有照我說的去做嗎?還是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
葉皓南神色間染着痛苦,“我沒做什麼。”他扶着牀慢慢坐了起來,“可能是這段時間公務積壓太多,坐着處理太久的緣故。”
那醫生道:“你們這些商場精英們,從來都不知道身體比金錢和事業重要。等到真的留下了病根,後悔都來不及。”
醫生邊說邊扯着方子,然後遞給小鄭去拿藥。
葉皓南的眸光望了過來,原本蹙着的眉,微微舒展,“桑桑你怎麼來了?”
“小鄭說你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桑桑走進來。
葉皓南道:“別聽他瞎說,我好得很。是吧,醫生?”他把眸光投向對面的主治醫生,醫生哼了一聲,“懶得理你。”
桑桑擰眉,她知道,葉皓南是不想讓她擔心的,可是剛纔醫生的話她都聽到了。
她眉目中又染了歉疚,“皓南,身體重要,別的事情先擱一擱吧!”
葉皓南扶着柺杖站了起來,無奈地一笑,“人在商場身不由已。”他搖搖頭,又道:“不過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坐太久的。”他用空着的那隻手拍拍桑桑的肩,眸光似在給她安慰。
但桑桑的心並不能感到釋然,她的秀眉輕輕鬱結着,扶了葉皓南從診室裡出來。
小鄭拎着一兜子藥過來了,“先生,可以走了嗎?”
“嗯。”葉皓南應了一聲,小鄭便轉身去開車子了。
桑桑扶着葉皓南往外走,小鄭把車子開了過來,桑桑扶着葉皓南進去,她再一擡頭的時候,眸光猛地一呆。
沈涼晨站在不遠處,眸光若有深意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時候,那個林小姐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涼子。”
她跑過來拉住了沈涼晨的手,桑桑便收回目光鑽進了葉皓南的車子。剛纔的一幕,葉皓南已經看到了。他沒有說話,而是讓小鄭開了車子。黑色的幻影慢慢駛出沈涼晨的視線,沈涼晨的眸光染上了說不出的一種冷。
身旁的林小會看看他,又勾勾他的手指頭,“走了!”
沈涼晨沒說話,兩人攜手離開。
桑桑坐在車子裡沒有回頭,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只是咬了咬脣。她憂鬱的表情,心事重重的樣子全都進了葉皓南的眼睛,他只默默凝視着她,她低下頭,又擡起來,望向窗外,那眼睛裡的失望明顯。葉皓南沒說話。
回到葉宅。小鄭把車子停下過來攙扶葉皓南,葉皓南說:“我自己走,別把我當瘸子。”
小鄭站在那裡便露出訕訕的表情。
桑桑想扶也沒敢扶,怕他說出剛纔那樣的話來。葉皓南拄着柺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屋子,桑桑看到那道仍然修長卻顯得步履堅難的背影,她呆呆發愣。
如果葉皓南以後都這個樣子了,她該怎麼辦呢?
“桑桑,怎麼不進來?”徐靜亞看見她打招呼。桑桑唔了一聲走進了大廳。
葉皓南已經在沙發上坐下,此刻眉眼溫和地在和陽陽說話。陽陽端了一杯水過來給他的爸爸,葉皓南接過,疼愛地摸摸兒子的頭。
陽陽問:“爸爸,你的腰什麼時候能好啊?要是以後都好不了了怎麼辦?就要一直這樣走路嗎?”
桑桑看到葉皓南眉眼攏上一層憂鬱,“不會的。去玩吧,爸爸沒事。”
陽陽便眨眨眼睛,走開了。
葉盛華道:“一直倒不太可能,只是暫時受點兒影響是一定的。皓南,你要擺正心態,不要太過焦躁。工作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放鬆心情,慢慢來,總會好的。”
徐靜亞感嘆似地說:“別的倒還好說,就是皓南以後怎麼辦?如果腰真的受到了影響,那不是要一輩子這樣單身嗎?”
徐靜亞狀似無意的一句話,桑桑的心陡的一沉。葉皓南把眸光望向了桑桑,桑桑一瞬間尷尬起來,徐靜亞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又說道:“桑桑啊,你別介意,媽是亂說的,這不干你的事。”
“媽。”桑桑輕蹙了眉尖,“是我不好,如果皓南的腰真的受到了影響,我願意去照顧他一輩子。”
桑桑說話的時候,腦袋裡空白了。
她真的願意照顧葉皓南的後半輩子嗎?如果不是夫妻上的照顧,做爲朋友間的照顧,她願意,可如果,要她和他復婚的話……
桑桑的心忽然間被火燙了一下似的,猛地一抽。
徐靜亞的臉上露出笑容,“桑桑啊,媽沒有指望你和皓南能夠復婚,但是有你這句話,媽已經很開心了。媽的心裡,畢竟還是希望你能做回葉家的兒媳婦呢!”
桑桑沒說話,耳根一脹一脹的。葉皓南深眸望着她,她臉上的變化都收進了他的眼底。
桑桑從葉家離開,心事重重,沒去花店直接回家了。晚飯沒吃,滿懷憂鬱地躺在牀上。夜色早就深了。她想起了沈涼晨和那個林小會,也想起了孟瑞成的話,他給的縱容並不是讓她恣意揮霍的。
桑桑心裡一陣抽緊。
她睡不着,又拿起了手機,手指按動鍵盤,敲了兩行字:我真的在恣意揮霍他的愛,而他,已經厭倦了嗎?
她躺在牀上,秀氣的眼睛睜着,仍然沒有睡意,良久之後,她又敲了一行字上去:“他的傷如果一直不好,我要和他復婚嗎?”
她的qq空間是設置了權限的,除了自己應該是誰也看不了,她只是寫下自己此刻的心情而已。
而後,她就睡着了。
早晨的傳奇,到處都很安靜,員工們還沒有到,只有沈涼晨一個人的身影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桌上,她給他送來的滿天星已經枯萎,可是還插在那裡,寂寞地凋零着。
他伸手把滿天星從花瓶裡拔了出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瞧了瞧,然後隨手扔進了衛生桶。
於秘書進來時,正看到沈涼晨把滿天星扔掉,她往衛生桶那邊看了看,這才說道:“老闆,您的咖啡。”
沈涼晨接過咖啡,說道:“你出去吧!”
於秘書便轉身離開了,沈涼晨站在那裡,眉心微蹙,擎着咖啡若有所思。
十一點時,桑桑的車子準時停在一家高檔飯店外面,今天是一個同事結婚的日子,她是來參加婚禮的。
婚禮很熱鬧,男女方都是獨生子,雙方家長傾盡所有爲兒女操辦婚事,酒席辦了數十桌,從一層的大廳一直到二層都被婚宴佔滿了。新郎新娘容光煥發,婚禮十分熱鬧。
桑桑轉眸之間,忽然間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一身白衣風度翩翩,正一手擎着酒杯和一對青年夫婦說話,在他的旁邊,林小會笑挽着他的手臂,身形輕倚着他的,一身藍色禮服明豔照人。
桑桑心尖上像被人戳了一下,她的神情傾刻間一陣僵硬。
“秦老師?”陳輝在喊她,她好半天才收回神智。
“你的酒灑了。”陳輝擔憂地說。
桑桑這纔看到自己的裙子上面溼了一片。她想找塊手帕擦一下,可是卻像失了魂魄似的,手帕沒有,她也找不到一張紙巾。她站在那裡,六神無主。
“涼子,陳先生在那邊,我們過去看看。”恍惚中,她聽到林小會的聲音,她望過去,但見林小會笑挽着沈涼晨的手臂兩人往這邊走過來,確切地說,他們是經過她的身旁,走向對面的陳先生。
桑桑突然間手足無措了,陳輝遞給她紙巾,她慌忙在衣服上擦拭。耳邊傳來林小會的聲音,“喲,怎麼弄成這樣子?”
林小會的眸光回顧到桑桑的身上,眸光驚訝,桑桑低着頭,不想去看一眼她和沈涼晨的神情。
可是她還是擡了頭,眸中慌亂難掩,她一手扯着裙角,一手拿着紙巾,僵在那裡,眸光呆愣愣地望着沈涼晨,他卻收回了視線從她的身旁走了過去。那神情淡然無波。
桑桑心頭忽然間好涼。她想哭,但是脣角抽動,眼睛裡乾乾的。
“秦老師?”陳輝發現她的異樣,忙喚了一聲。
桑桑忽然間低了頭,“我走了,再見。”
她忽然間往外走去,苗條的身影穿過來往的賓客一路跑向外面。外面陽光明亮,秋日的天氣明明那麼爽朗,可是她卻心頭又堵又塞。她鼻子好酸,她吸了一下,終於撲哧的一聲哭了。
她跑下臺階,跑向停車場。她的身影那麼倉皇,完全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一輛熟悉的寶馬。
那裡面的女人拿着手機打着電話,“你們都不想要錢了嗎?還呆着不動!”
於是一輛黑色的車子突然間加了速衝向桑桑苗條的身影。
桑桑就快走到自己的車子前了,也就還有幾米的距離,可是身後一輛車子呼嘯而來,桑桑感覺到不對勁兒的時候已經晚了,她猛地回頭,但見那黑色的車子如一輛猛獸衝了過來。
桑桑驚呆了,連躲閃都忘記了。
眼看着那車子就要撞向她,斜刺裡忽然間一道矯健的身影奔了過來。千均一發之際,他抱住了桑桑,兩個人一起滾向了路旁。沈涼晨的身體撞在了大樹上,當時就吐了一口血出來,胸口像折斷了一樣。桑桑驚魂未定,那摟着她的人,熟悉的溫度,讓她知道,那是誰。沈涼晨的一隻手臂還攬在她的腰間,嘴角有鮮紅的血跡。
“你怎麼樣?”他在問她。
桑桑看到他迅速失血的臉龐,眸中仍然滿是擔心。
шшш¸тt kān¸C〇 “我沒事,你呢?”她忽然間抓緊了他的臂膀,前所未有的擔心和恐懼店滿她的心房。
“我,好像受傷了。”沈涼晨話落,眼皮沉沉地合上了。
桑桑大叫,“沈涼晨!沈涼晨!”她搖晃着他的肩膀,驚恐和害怕讓她說不出的緊張和不安。
“沈涼晨,沈涼晨!”她驚喊着他的名字。旁邊有人圍攏過來,而那輛車子卻已經不見了。林小會也奔了過來,“涼子!涼子!”林小會看見昏迷了的沈涼晨,早已嚇得魂飛天外。酒店的人叫了救護車,此刻笛聲轟鳴,兩個醫生奔過來,桑桑忙讓開身形,看着醫生給沈涼晨做簡單的檢查。
然後他被放上了單架,送上了救護車。
桑桑驚魂未定,一直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救護車開走,林小會在救護車開走前邁了上去。
桑桑在好半天之後才上了自己的車子,陳輝跟了過來,不放心地拍她的車門,“秦姐,你能開車嗎?”
桑桑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她瞪着前面,眼前浮動着沈涼晨脣角帶着血暈過去的情形,她猛地踩了油門。
陳輝被拋在了後面,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已經開走了。
桑桑趕到醫院時,王若茹正從車子上下來,兩個人幾乎走了個碰頭,王若茹神情很冷,冷冷地從她的身旁走了過去。涼悅跟在後面,“媽您彆着急,您慢點兒走……”
桑桑忽然間就沒有了往急救室走的勇氣。她在外面站住了腳步,躊躇不前。沈涼晨的父親沈原匆匆趕來了,身形從車子裡鑽出來,就匆匆邁進了門診大樓,他邊走邊打着電話,“吳院長嗎?對對,涼子受傷了……”
桑桑站在那裡,他往她那邊瞥了一眼,匆匆走過去了。
桑桑在那裡站了好久,才往急救室走去。她遠遠地站在走廊邊上,看着沈涼晨的親人們焦灼的眸光不時往急救室張望。王若茹滿臉憂心,沈原在安慰她。涼悅低着頭,也沒了往日聒噪的樣子。
林小會仍然穿着漂亮的禮服,可是禮服上沾着血漬。
“姨媽,不要太擔心了,涼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林小會對王若茹說。雖然聲音不大,但桑桑聽到了,姨媽,難道林小會和沈涼晨是姨表關係嗎?
桑桑的心噔的一下,那一刻,好像找不到自己的神智了。
急救室的門打開了,沈家的人全部都圍了上去,桑桑只能從縫隙裡看到一點沈涼晨的影子,而且只是那潔白的被角。
桑桑眼看着沈涼晨被一羣人簇擁着進了監護病房,她站在那裡,身體像是被人定住了,就是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邁出步子。
“哥斷了兩根肋骨,醫生說,折掉的肋骨差點兒扎到脾臟,如果扎到就糟了。”涼悅不知何時站到了桑桑的面前,她一向笑嘻嘻的神情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桑桑的心口禁/不住砰的一下,臉色變得煞白。
“她是表姐,哥爲了你和爸爸鬧僵了,連媽媽也不理了。”涼悅又低低地說,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紮在桑桑的心臟上。
“你一直都恨哥哥,哥哥也不跟你解釋,其實他是真的喜歡你……”
涼悅的話還沒有說完,可是桑桑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她捂住了嘴,那一刻柔腸百結一般。
涼悅輕嘆了一聲,“我去看哥哥,我會告訴他你來了。”涼悅走了,桑桑捂着心口,身形彎下去,呼吸被塞住了,她堅難地喘息,好半天才奔了出去。
沈涼晨醒來了,他臉色煞白,那重重的一下,不是車子撞,而是跌向大樹那一刻,他的肋骨斷了,現在疼得厲害。
“涼子,你這是要把媽媽嚇死嗎?爲了一個記恨你的女人,你值得嗎?”王若茹眼圈紅着說。
沈涼晨脣角抖動,“誰說不值得?她要是受了傷,我會難過死的。”
“你……你這個傻孩子你!”王若茹氣到無語了。
林小會輕嘆了一聲,沒說話,涼悅說:“哥,桑桑姐在外面,她沒敢進來,你想見她嗎?”
王若茹眸光陰沉地瞟向女兒,沈原也一皺眉,沈涼晨卻搖了搖頭,他不想見她。涼悅不敢再說什麼了,便又轉身出來了,走廊裡已經沒有了桑桑的身影。
她東看看西看看,也沒有找到她,就又轉身回去了。桑桑此刻蹲在住院大樓的一棵大樹下,心痛如絞。
她不該跟他鬧彆扭的,是她害了他。她越想越難過,深深的自責着,蹲在那裡,無助又絕望。
警察來找沈涼晨錄口供了。沈涼晨把自己所見的情形講了出來。桑桑沒有看到,可是他看得清楚,那輛車子沒有牌照可是衝向了桑桑。好在他反應夠快,衝了過去,將她救下。
警察走了,沈涼晨閉上眼睛,“我想休息一會兒。”
王若茹看看沈原,沈原道:“你休息吧,我們先出去,有事讓涼悅叫我們。”
“涼悅也出去。”沈涼晨眼都不睜地說。
涼悅撅了撅嘴,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她轉身走出了病房。沈涼晨又睜開了眼睛,他的眼前閃現着,那車子衝向桑桑的情形。還好,他看見了,還好,他反應夠快,也還好,他救了她。
桑桑開着車子在外面轉了一圈,可是她忘不了沈涼晨蒼白的面容,那哇的吐出來的鮮血讓她心神一顫。她又把車子開去了醫院。
走廊裡很安靜,涼悅站在牆邊上,低着頭,不知在想着什麼,桑桑遲疑一刻走了過去,她的腳步聲驚動了涼悅,驚悅看了看她,說道:“哥在睡着。”
桑桑走到病房門口,向裡面望過去,病房裡很安靜,王若茹和沈原都不在,只有沈涼晨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正睡着。
桑桑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
沈涼晨還在睡,桑桑遲疑一刻才走向他。他的臉色好白,完全沒有了往日英俊的樣子。她凝視着他的睡容,疲憊而含着一絲痛苦。她在他的牀邊坐下去,輕輕攥住他的手,微涼的手掌輕輕包裹着他的。眼淚忽然掉下來。
“都怪我不好……”
今天還是萬字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