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冽躺在牀上,吃力地睜開眼,看到已經走回到牀邊的人。
“不要……兇……她。”他吐字很慢,聲音雖然沒有平常的力度,也很溫和,卻讓人拒絕不了。
宇文思蔓卻很生氣,重新拿起手機,“常梓緋,你聽到了沒有,他都快被你逼死了,還在維護你。你簡直就不是人!”
宇文冽起身,想要搶她的電話,卻只伸出了手,整個人動不了。
宇文思蔓以爲他想要講電話,猶豫了許久,終於把手機給他。
他接過手機,直接把電話按掉,手無力地垂在牀沿,很快聽到手機墜地的聲音。他眼睛卻重新閉上,似乎很疲憊,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再去解釋什麼。
宇文思蔓看到他這副表情,眼淚又開始流。
她記憶中的弟弟,不是這樣的,如果是以前,她違逆了他的意思,他會氣得暴跳如雷,會立刻搶過她的手機,二話不活,直接把手機砸向牆壁,手機一定會碎裂。可現在,她撿起落在的地上的手機,竟然完好無損。
“阿冽,我們以後不要再跟常家的人有什麼瓜葛,這樣的人,不值得你這樣傷害自己。聽姐姐的話,不要再想她了,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
宇文思蔓眼淚流得越來越兇,她才離開多久?半年的時間,他竟然變成現在這樣?!
不管她說什麼,聲音是大還是小,他始終不出聲,沒有任何迴應,彷彿整個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別人的任何反應都與他無關。
他很想去回憶一下他們曾經在一起的點滴,可只要想到和她有關的事情,他的心就開始痛,這種痛,現在已經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了,最後他只能放棄。
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宇文思蔓看到有人,面孔很陌生,匆忙擦了臉上的眼淚,“你是?”
“我叫黃佳,”黃佳指了指牀上的人,“我是他的朋友,我來看他。”她說完,直接走到牀沿這一邊,坐下來。
宇文冽頭剛好歪向她坐的這一邊,吃力地睜開了眼,“她是不是有了小孩,不想要,做了手術?”這一次,他說話竟然很連貫,雖然聲音很輕。
黃佳一臉愕然,他從哪聽來這麼可笑的說法?
她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宇文思蔓剛好也看向她,大概是明白她有什麼事跟他說,立刻起身,說要去醫生那裡諮詢一下情況,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宇文思蔓離開以後,黃佳把椅子往牀裡面靠了靠,“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這樣!”她很篤定地看向他。
宇文冽瞬間變得激動,突然伸出手,抓住她,“到底是怎麼樣?”因爲反應太激烈,他整個人氣喘得厲害,胸口一如既往地被劇痛襲擊。
黃佳把他按住,“你找死啊!”讓他躺好,“醫生說你現在的心臟比六十歲的老人還差,我看你現在真的是有病了。”
“告訴我。”宇文冽喘息了片刻,平復下來,忍不住追問。
黃佳看着他從以前倨傲冷冽的說話口吻,變成現在這種像沒有任何坡度的溪水水流的聲音,平緩得沒有任何波瀾,忍不住嘆了口氣,“你愛得太用力了。把你的心臟刺得千蒼百孔,也把你身上所有的棱角和敏銳都消磨得不見蹤影。”
宇文冽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眼神卻仍然閃爍着期待她回答的流光。
黃佳猶豫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做一次不守信用的人,“她是做過手術,但不是有了小孩卻不要的手術,她比任何人都想給你生小小魚。”黃佳想起去年手術的時候聽到的那句話,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小魚了?她當時是這樣說的。”
宇文冽有些不敢相信,“什麼時候的事?她從歐洲回來以後?”
“對。她從歐洲回來的那一天,剛下飛機,還沒回到家,直接就來醫院,因爲腸痙攣,肚子痛得厲害。然後說了生孩子的事情,我給她檢查了,沒什麼問題,可我不小心說漏了嘴,說做個輸卵管的手術,可以提高受孕率。她就一定要做,所以就……”
“黃佳,你爲什麼要給她做?”宇文冽聲音提高了半度,一說完,手又不自覺地捂住胸口。
黃佳急了,“你再激動,我就不說了!你就讓她今天做別人的新娘吧。”
宇文冽看向她,有些不解。
“宇文冽,你智商那麼高,爲什麼在感情上,情商幾乎爲零?你有多愛他,她對你的愛,絕不少,只會更多。甚至,女人對男人的愛,往往還要伴隨身體的痛苦,這一點,她比一般的女人付出的都要多。”
“……”宇文冽嘴抽了抽,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豪門大家庭裡有什麼是非恩怨,不過,我很確定,她絕不會是因爲不愛你,才離開你。相反,就是因爲愛得太吃力了,卻又覺得,不管她多用力,她都沒辦法給你完整的家庭,所以纔會選擇放棄你。也許她以爲,這樣會讓你幸福,因爲以後可能有別的人可以做到這一點,讓你覺得幸福……”
“黃佳,我會一輩子感激你!”宇文冽邊說邊用一隻手強撐着身體,吃力地爬起來,把另一隻手臂上正在輸液的針頭迅速拔掉。
“少爺,你幹什麼?”唐景從門口進來,立刻就看到了這一幕,慌得立刻跑過來。
“送我去找她,馬上。”宇文冽已經兀自下牀,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走。
唐景扶住他,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畫風大變,看了看黃佳,向她徵詢答案。
黃佳看了看手錶,擡頭看向他們,“他們在淺水沙灣海域,快送他去吧,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唐景看着面色慘白的人,想了想,“黃小姐,幫我把牀頭櫃上的那份文件遞給我,謝謝。”
黃佳立刻照做,把文件遞給了他,她瞄了一眼,知道是醫院的用藥記錄。
唐景接過來以後,立刻就扶着宇文冽走出了病房。
黃佳看着他們離開的身影,眼睛瞬間模糊下來,忍不住自言自語一番:“常梓緋,你還真會有樣學樣。可我們不一樣,你有一個這麼愛你的男人,我沒有。所以,你別怪我不守信用。我不可能讓他死……”
沒有人聽到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