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機遇

陳璟到旌忠巷的時候,正值午時,陽光正媚。樹葉在日照下,層次明暗,陰陽錯落。

三房在旌忠巷的東南角,可以從東邊的角門直接進入,無需走正門。

若是走正門,就有點正式拜訪嫌疑,還得去大伯和伯祖父那邊請安,陳璟覺得麻煩。他直接繞過大街,往東邊去了。

正門口,正巧遇着了一輛馬車駛入。

跟車的,是三叔的小廝兒。

三叔剛巧會友回來。

看到陳璟,三叔驚訝不已,笑着道:“央及,你怎來了?”然後微微凝眉,“是不是我的病......”

他以爲陳璟是來複診的。

“不是,不是。”陳璟忙打斷三叔,“在家裡看書,着實無聊。我大嫂說,若是沒事也該出門走動,活動活動筋骨。我沒有其他朋友,就想來看看三叔。三叔可要下棋?”

三叔聽到這話,鬆了口氣。

陳璟說他沒什麼朋友可以來往,讓三叔覺得心疼。

他忙把陳璟請到了家裡。

三房住的,是一座三進院子。

外院是三叔和四哥、九弟的書房,以及待客的正廳;進了垂花門,後面是三嬸和堂妹們的出處;再後面,就是四嫂和侄兒們。

陳璟來,也沒打算進內院,就直接到了三叔的書房。

三叔有點老頑童脾氣,平素不拘小節。進了書房,他隨意招呼陳璟坐了,有吩咐書童趕緊上茶點,就把自己那副碾玉棋枰搬了出來。

這還是過年那張棋枰,三叔很少用。

因爲對手不夠格。

只有陳璟來了,三叔才毫不猶豫拿了出來。

陳璟笑笑,坐到了三叔對面。兩人先猜枚,定了先後。陳璟猜的單雙,正巧贏了,所以他執白先行。

這次,他的棋風溫和多了,一開場的佈局,就是流行的棋局。

三叔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棋局很快就布了起來。

“三叔,一百五十兩銀子,像在您這裡,能用多久?”陳璟問三叔。

三叔的心思都在棋盤上。他見陳璟這次攻勢如此溫良,還以爲這小子有什麼險招在後頭,所以聚精會神,冷不防陳璟會這麼問他。

他啊了聲,不明所以。

陳璟只得又問了一遍。

“一百五十兩啊?”三叔在心裡算了算,然後說,“要看怎麼用了。若呼朋引伴,在醉霄閣這等酒樓,也不過是一頓飯的錢。若自家用度,不算人情來往,單單衣食住行,像我這個房頭,三四個月的開銷吧。”

陳璟聽了,眉頭微蹙。

才三四個月啊......

他大嫂打算賣了那些祭田,換得一百五十兩銀子,是準備做一年的花銷,而且還包括人情往來。人情往來,是日常花銷中的重頭。

三叔說,不算人情往來,他們這個房頭,一百五十兩銀子只能撐過三個月。三房的人數,約是七彎巷的三倍。

那麼,如果是七彎巷,一百五十兩也只夠吃九個月的,還不算人情往來。

根本不夠啊!

大嫂如果還有其他東西可以賣,就不會打祭田的主意。所以,賣祭田的銀子花完了,他們就真的山窮水盡了。

哪怕大嫂真的買了祭田,家裡也撐不過去的。

“怎麼,你要用錢?”三叔見陳璟久久不落子,鎖眉沉思,就知陳璟是有爲難事,詢問道。

他一個孩子,又不用他管家,他愁什麼錢?

三叔疑惑看了眼陳璟。

陳璟回神,笑了笑道:“沒有。我又不結交朋友,呼朋引伴也輪不到我,我需要什麼錢?”

家裡的庶務,都歸女人管。男人只需要讀書,然後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女人會打理好一切的。

不出面結交朋友,的確沒有要花錢的地方。

這話,三叔有點不信。

陳璟笑笑,落下一子。

三叔的注意力,立馬回到了棋盤上。

正下着,家丁回來稟道:“三老爺,賀二老爺來了......”

“延齊來了?”三叔很高興,足見是老朋友登門,“快請他進來。”

陳璟不知道什麼賀二老爺,自然不好還賴在這裡不走。他起身,對三叔道:“去給伯祖父請安,也該回去。一會兒天色晚了,我嫂子又要擔心。”

“別走別走,延齊也喜歡下棋,早就聽聞你的棋藝。難得碰到一處,你也煞煞他的威風。”三叔拉着不讓陳璟走。

陳璟笑,道:“我可不幫您報仇!”

三叔見自己的心思被戳破,哈哈笑起來,也不計較,只是罵道:“你這小子,精明百般又狡猾多端,往常怎麼沒看出來?”

陳璟也笑。

他沒有等三叔送,自己往松鶴堂去了。

來到旌忠巷,不到伯祖父跟前請安,傳出去少不得說他不懂禮數。

尚未到松鶴堂,便遇着了陳七。

陳七穿了件玄色暗紋番西花緙絲直裰,雍容華貴,正帶着他的心腹小廝,快步往外走,似偷偷摸摸要出去。

陳璟微訝。

陳七不是被關在松鶴堂唸書嗎?看他這幅打扮,是要出去廝混的。

“七哥!”陳璟故意高聲喊。

陳七一驚,嚇得往旁邊矮木叢躲了一下,然後到處循聲。看到是陳璟,陳七連忙上前,狠聲道:“你小聲點!”

半晌驚魂方定,他問陳璟:“你跑來做什麼?”語氣不善。

“七哥去哪裡?”陳璟沒有回答他,而是笑着問,“你不是在松鶴堂唸書?七哥這是要偷跑出去?”

陳七上次對陳璟動粗,結果吃了大虧,不敢再有動手的念頭了,對陳璟就有了份顧忌。他的確是偷跑出去,恰巧就被陳璟遇上,更怕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嚷了出來,更添了份忌憚。

陳七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二哥跟祖父求情,讓我跟着二哥唸書,早就不在松鶴堂了。你小聲點,只當沒瞧見我,聽到未?”

因爲被關在松鶴堂唸書,陳七整日精神恍惚的。

陳大老爺着實心疼。

他自己又不敢去求老太爺,就攛掇了陳二去作保,把陳七從松鶴堂接回大房。

陳二是陳氏下一代的家長,老太爺刻意培養陳二在家族的威望,所以,陳二的面子必須給。老太爺就同意,讓陳七回大房。只是規定,兩個月不許他出門,要安心念書。

兩個月後老太爺要校考。若是陳七過關,這次的事就算了,以後還是如常。

回到大房,陳七就自由多了。

今日陳二的大舅子納妾,陳二喝喜酒去了。陳七就禁不住,想偷偷跑出去。

“呵呵。”陳璟陰測測笑了笑,“七哥,你不在松鶴堂,並未意味着可以出門吧?”

“誰說不能出門?”陳七色厲內荏,心裡卻想這小子怎麼一猜一個準?

“那我問伯祖父去。”陳璟轉身欲走。

陳七連忙拉住了陳璟的袖子,恨道:“你小子跟我耗上了,是不是?你別真以爲我拿你沒法子,不過是念着同族兄弟,對你留情。你敢多嘴,以後別怪我不客氣!”

“你去哪裡?”陳璟臉色微緩,笑着問,“你帶着我,我便不告狀。”

陳七是陳氏子弟裡最紈絝的。他身上,有的是錢。他出入的,也是花大錢的地方。

陳璟要去瞧瞧。

知道在那裡能花大錢,就知道能從哪裡賺錢。

陳七去的地方,都是些銷金窟,其他客人非富即貴。如果有機遇,陳璟就能賺到一筆錢,解七彎巷的燃眉之急。

人的身體,多少有點毛病。只要有點毛病,又相信陳璟,陳璟就能發揮自己的長處。

陳璟需要有人自願送錢給他。

“你?”陳七上下打量了幾眼陳璟,一副嫌棄模樣,“就你這身打扮,給我做小廝我都嫌丟人。我去的地方,你這種打扮連門都進不去,別丟我的臉!”

他怕陳璟露出寒酸模樣。畢竟是族兄弟,陳璟寒酸,陳七也丟份。

陳七的衣裳,也是半新的直裰。但是非名貴料子,也非名貴做工,時常出入銷金窟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寒酸。

“我扮作你的小廝,也未嘗不可。”陳璟又笑着道。

他這麼一說,陳七眼睛微亮。

陳七當然願意把陳璟當小廝使喚。

上次的仇,陳七還記着呢。要不然怕祖父,他早就收拾陳璟了。既然陳璟送上門給他羞辱,他豈會放過?

陳七要去的地方,是婉君閣。那裡,有他的狐朋狗友。等到了地方,陳璟還不是由着他耍?

想想就覺得挺開心。

可是,陳璟能這麼傻嗎?

“......你又想什麼鬼主意?”陳七有點不放心,“你小子最近一肚子壞水。”

“我能有什麼鬼主意?”陳璟道,“我從來沒去過好玩的地方。我哥哥和大嫂不准許。若是七哥願意帶我去開開眼,我自會感激你。”

陳七不由眯起了眼睛,有幾分狐狸般狡獪的得意:原來陳央及這小子是猜測到他可能去青|樓,心裡發癢,也要去見識見識。

像陳央及家那樣,是斷乎不會有錢給他去青|樓那等地方消遣的。

原來這小子情竇初開,想女人了!

陳七幾乎要大笑出聲。

帶他去,帶他去。等到了地方,看怎麼整死他。

陳七心裡這樣想着,就點點頭道:“也好,你跟着我去,就說你是我的小廝,不許鬧事,否則我告訴你大嫂!”

“好。”陳璟道。

兄弟倆各有目的,丟了小廝,借道三房的院子,從東邊角門溜了出去,往婉君閣去了。

婉君閣是望縣最有名望的青|樓。老|鴇叫婉娘,從前是明州的頭牌,顯赫一時。而後,她嫁了富商爲妾,搬到望縣。富商年紀大了去世,給婉娘留下一筆錢。

婉娘被富商的大婦和兒子不容,只得從富商家裡出來,帶着自己從前的私房錢和富商偷偷留給她的錢,開了家青|樓,做起從前的營生。

一開始,婉君閣並沒有什麼名氣。

直到三年前,名|妓惜文聲名鵲起,佔了頭牌,從此婉君閣也就風生水起。老|鴇婉娘又擅長鑽營,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

惜文名氣大,地位高,一般人都見不着。

陳七打了一年多的饑荒,只是遠遠見過惜文彈琴,從未入她的閨閣,不知填了多少銀子,陳氏合族都知道。

上次陳璟還拿這件事取笑陳七。

陳七的馬車,很快就到了婉君閣。尚未入夜,婉君閣門口卻是香車寶馬,擠得水泄不通。

陳璟有點驚訝。

華燈初上,青|樓的生意開始,這才附和常理,可現在才半下午。

難道現在流行青天白日嫖|妓嗎?

陳七的馬車,遠遠停了,帶着陳璟擠到了門口。

龜奴認識陳七,淡淡招呼了聲七公子,並不見熱心。陳七是熟客,卻不是貴客。

陳七也習以爲常,直接往裡走。

有姑娘迎了上來。

陳七也有自己熟悉的姑娘,直接到她房裡。那姑娘房裡,早已有了三位客人。其中兩位鮮衣公子,神態怡然聽琴,他們和陳七年紀相當。

另一位,大約五十來歲,微胖,穿着綢布衣裳,神色傲然,帶着幾分不耐煩,表情肅穆。

琴聲悠長,茗香怡人。

陳七進來,兩位錦衣公子和稠衫老者都站起來,彼此見禮。

然後,陳七就把陳璟引薦給他的同伴:“這是我的族弟陳央及,他哥哥是陳璋。”

聽這口氣,陳七又打算使壞了。說好的小廝,他變卦了,說明他想到了新的法子整陳璟。

陳璟微微笑了下。

陳七這人,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稠衫老者看了眼陳璟,就挪開了目光,沒什麼興趣。

倒是陳七的兩位同伴,眼睛裡冒着促狹,頗有興趣般,打量陳璟。

陳璟身姿隨意而立,任由他們打量。

“央及,坐啊。”陳七招呼陳璟。

陳璟道謝,就坐了下來。

“這位就是龔大夫。”陳七的一個同伴,對陳七道,“他可是明州聲名赫赫的神醫,我們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

陳璟聽到這裡,看了眼這位龔大夫。

請個大夫到青|樓來,意欲何爲?

“龔大夫,等會兒全仗您妙手回春。”陳七笑着,對龔大夫道。

龔大夫懶懶道:“陳少爺多禮,老夫盡力而爲。”

“七哥,你生病了嗎?”陳璟問。

“不是我,是惜文姑娘。”陳七嘆了口氣,“聽說病得厲害,都不能說話。婉娘說了,誰能請來大夫,治好惜文了,就將惜文下嫁,婉君閣出嫁資。”

說到這裡,陳七心裡微微沸騰。

他終於有機會了。

哪怕治不好惜文,往她房裡走一遭也好啊。

“......不是不能說話。我聽說,是瘋了。”一個穿着鴉青色緙絲直裰的同伴,壓低了聲音道,“瘋得披頭散髮往街上跑,還有人見到了。”

陳璟心裡一動。

他想到了昨日在街上撞到的那位女子和老|鴇。

不會這般巧吧?

就說嘛,哪有大白天逛青|樓的?原來,他們是來給惜文治病的。

來的人還真不少。

惜文的人氣,是挺高的。

不過,昨日那位媽媽,喊那女子叫“清兒”,並未惜文......

陳璟心裡兜兜轉轉的,最後也懶得多想。有人生病,他就有機遇。這次,算是趕上了,他不着痕跡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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