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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璟說人沒死,讓秦六等人暗中舒了口氣。
總算多一個人幫他們的忙。
他們是真的吵不過這位客棧掌櫃。
“怎麼沒死?”客棧掌櫃用同樣的話來回答陳璟,“氣都沒有了!別以爲我們不是大夫,就不知曉,那人連脈息都沒有......”
“掌櫃的,您進來。”陳璟道。
客棧掌櫃微愣。
屋子裡很臭,又趟着個死人,掌櫃不想進去。
“不必聒噪。我已經叫人去告知官府,這人生死,不與我們相干。”客棧掌櫃道,“別怪我們將客人推出門外,是你們欺人太甚。”
“我們欺人太甚?”秦笙、秦臨和兩位先生氣得吐血。
到底誰欺人太甚?!
“掌櫃的,您進來!”陳璟又道。他喊不動客棧掌櫃,只得親自上前,一把攥住了客棧掌櫃的手,把他往屋子裡拉。
客棧掌櫃長得高大,手腕也粗,可是被陳璟拉住,他愣是覺得奇痛無比,幾乎要驚呼出聲,腳步不由隨着陳璟,進了屋子。
他心下駭然,心想這孩子是個江湖高手。
頓時,客棧掌櫃就對陳璟心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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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客棧的,南來北往的人都見過。哪怕沒有親眼所見,也聽說過有江湖高手住在客棧,可能飛天遁地,殺人於無形。
“不能招惹這年輕人。”客棧掌櫃心想。
進了屋子。陳璟就鬆開了手。
客棧掌櫃感覺方纔被陳璟捏住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您摸摸他。”陳璟對客棧掌櫃道,“您方纔說話的時候。便說他死了。若是死了,現在都僵了吧?您再摸摸他。”
客棧掌櫃微愣。
跟進來的秦六等人,同樣一怔。
吵了半天,似乎忘記了這茬。
客棧掌櫃伸手,往蘇泰額頭摸了下。
這一摸,嚇得手連忙縮回來,客棧掌櫃驚呼道:“怎麼......怎麼還是這樣燙?”
其實燙得並沒有那麼誇張。
客棧掌櫃就算知道人還沒有死透。哪怕燙人,也不能改變什麼。這人燒成這樣,肯定也挨不過今晚。他想把人趕走。就是怕蘇泰半夜死在他的客棧。
趁着沒死的時候趕走,才能堵住悠悠衆口。
要不然,外頭的人說他客棧死過人,他還做不做生意?
到時候。東家該辭退他了。
他是掌櫃的。也要吃飯東家的飯。
鬧了半天,客棧掌櫃倏然被陳璟捏住了手腕,知曉陳璟深藏不露,是個江湖遊俠,也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趕不走秦家這些人了,客棧掌櫃就故意大聲驚呼,說蘇泰很燙人,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這事。只有客棧掌櫃和陳璟清楚。
“方纔也是燙的,燒從未褪下去過。”吳先生氣得更狠了。幾乎跺腳道,“你卻偏要說人死了。”
他不太明白這客棧掌櫃前後態度改變的緣由,還以爲真的是因爲蘇泰的體溫。
秦臨也看不明白。
倒是秦六,心裡微惑,隱約明白幾分。
“既然還沒有死透,你們趕緊治好他。”客棧掌櫃道,“治不好,明天也要走的,不能賴在我們店裡。啾,這都是什麼味,薰死人!”
說罷,他自己就走到了門口,又高聲對滿走廊看熱鬧的人說,“活着呢,就是昏了,還發燙。”
圍觀的住客們聽了,都舒了口氣。
他們花了高價住這客棧,也圖安心。
若是左鄰右舍死了人,他們也晦氣。
他們大都是過路的人。趕路的人,不管是走親訪友還是做生意,都怕遇到晦氣事,給自己添了黴運。假如真的有死人,他們寧願連夜搬出去。
聽到掌櫃說沒死,宗德堂的人又保證死不了,就跟他們無關了。
客棧掌櫃說完話,自己先走了。
他走了下樓,其他看熱鬧的人,還想再瞧瞧,秦家的人卻關了門,有兩名護院守着,於是也都散了。
“東家還在屋子裡。”清筠對朱鶴道。
她現在和朱鶴他們一樣,喊陳璟叫“東家”,她覺得這樣更尊重陳璟,比二爺還要體面。
大家都散了,清筠不知道她該不該回去。可是陳璟還在屋子裡,讓她擔心不已,怕秦家的人欺負他。
“喊一聲?”朱鶴也不知怎麼辦。
“嗯。”清筠點點頭,然後在門口,拔高了聲音,“東家,您回不回?夜深了.......”
陳璟就從屋子裡出來。
打開了門,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臭氣也飄出來。
朱鶴微微撇開頭。
“你們先回吧,我看他們要不要幫忙。”陳璟出來,對朱鶴和清筠道,“一會兒我就回去,你們早點睡,不用等我,明早還要趕路。”
清筠猶不放心。
朱鶴也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東家,他們宗德堂的老先生,醫術好得很,都夠給官家看病了,不少您一個。咱們明天還要趕路,東家也該早些回去歇了。”朱鶴道。
在路途上,各人自掃門前雪,最好少管閒事,要不然會平添禍端。
陳璟已經管了一件,把客棧掌櫃弄走了,沒必要繼續管。
如果生病的是普通百姓,朱鶴也不說這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豈有遇到病人不救的?
但是對方是宗德堂。
朱鶴覺得,宗德堂的先生,醫術遠在陳璟之上,陳璟在此已經不能幫什麼忙了。
“我方纔睡了一覺,現在不困。”陳璟笑道。“朱掌櫃先回去吧。”
他不等朱鶴回答,又進了屋子。
“唉......”朱鶴嘆了口氣。
這東家,倒熱心得很。
“姑娘。咱們回吧。”朱鶴勸不動陳璟,也不好站在這門口,就對清筠道。
清筠點點頭,兩人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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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璟又進了屋子,令秦九頗爲意外。
“你還不走?”秦九對這人沒羞沒恥的賴在這裡很是不快,輕蔑的眼神從陳璟臉上掠過,翻了個白眼。
“小九!”秦六低聲呵斥弟弟。“不可對陳公子無禮!你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不如先回房......”
秦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要趕陳璟走,不成想最後他哥哥反而要趕他走。
沒面子啊!
現在出去。就真是讓陳璟看扁了,覺得秦九在秦家沒有地位。
“蘇泰還病着呢。”秦九不走,立在一旁。
憑什麼聽你的,秦九心想。你又不是長輩。
秦六和秦九。並不是親兄弟,而是堂兄弟。秦九尊重秦六是兄長,才處處聽他的。現在,秦六要害得秦九丟臉,秦九就懶得理會他。
秦六又看了他一眼。
秦九卻假裝看風景。
“......他已經昏迷有些時辰了吧?”陳璟沒有理會秦家兄弟倆,而是問兩位先生。
這兩位先生,一位姓吳,一位姓班。
吳先生脾氣火爆些。方纔在門口同掌櫃的爭吵。
班先生口中木訥,言語不多。不會與人紅臉,故而他一直在屋子裡,照料蘇泰。
蘇泰只是昏迷,沒有休克。假如是休克,現在應該渾身逆冷。不是休克,就不那麼危急。
但是再不醒,也是很危險的。
“快半刻了。”吳先生道,語氣很少焦急。
那個客棧掌櫃這麼一鬧,又耽誤了給蘇泰治病。
“他是溼熱蘊結大腸,導致氣血不行,膿血下迫大腸的痢疾。痢疾發作七八天,真陰大傷,故而清竅閉塞,六脈細弱得幾乎觸摸不到,呼吸也微弱,唯獨跌陽脈大而有力,故而還有救。”陳璟道,“但是不能任由他繼續高燒昏迷,應該弄醒他。”
這話一說,屋子裡的四個人,都驚愕看着陳璟。
秦六想:“這位陳公子,能這麼精準說出蘇泰的病情,足見他也會醫術。如此最好了,多個人商量,也許救蘇泰一命。”
秦九則想:“裝模作樣的,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唬人的本事倒是有的。”他自己不擅長醫術,蘇泰的病,他是看不準的,故而不能判斷陳璟話裡的價值。
吳先生和班先生所想的,跟秦六所想差不多。
他們既驚奇陳璟有醫術,又幸運多個懂行的人。
秦六沒有去找本地的大夫。在秦六看來,沒有大夫能在吳先生和班先生之上,特別是饒鎮這種小地方,更不可能有名醫。
因此,吳先生和班先生覺得棘手的時候,他們都慌了。
現在多個陳璟,也算多條思路,也許可以救活蘇泰。
“不錯,就是痢疾。”吳先生驚喜看着陳璟,“公子真的擅長醫術啊?”
陳璟點點頭。
他沒有深說。
其實,蘇泰這病非常危險。
他不僅僅是痢疾,而是細菌性痢疾。細菌性痢疾是有痢疾桿菌引起的腸道傳染病,伴有高燒、驚厥、昏迷,甚至會休克。
一旦休克,身體各項器官衰竭,九死一生。
病了七八天,到了今時今日,是非常危險的。
“......一時半刻這燒退不下去。”班先生深深嘆了口氣。
“退燒用的是紫雪丹?”陳璟問。
後世的中藥三寶“安宮牛黃丸、紫雪丹、至寶丹”,都是用於中醫急救。紫雪丹是唐朝就有了,至寶丹是宋代的藥,安宮牛黃丸是清代才被髮明的。
三寶中,安宮牛黃丸最涼,像這種昏厥高燒,無疑最好了。
但是現在,哪裡去弄牛黃?
牛黃比黃金還貴,很貴重的。
陳璟不能確定這個時空有沒有至寶丹,畢竟它不是陳璟所瞭解的宋朝;而紫雪丹,是唐代就被髮明的,應該有了。
“紫雪丹?”吳先生、班先生和秦六卻有面面相覷。
他們第一次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