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在的生活,陳璟覺得還不錯。談不上悠閒,但是安靜。
家裡安靜,城市安靜,心裡安靜。
半年前,陳璟還是另一個世界的中醫。
陳璟生於中醫世家。他祖父是清末太醫院院判,他父親是一代御醫,他自己拜了兩個師父,同樣是杏林界翹楚。他從十歲學醫,十八歲開始懸壺京師,三十歲成爲國家元首的御醫,再後來執掌衛生部,他的生活忙忙碌碌。
有點疲憊,有點目標都實現了之後的虛空。
三十五歲生日剛過完的時候,他出差的飛機失事了。
在失事的那個瞬間,撞斷了空間連接,陳璟沒有死,而是回到了古代,變成了十六歲的古代青年。
現在到底是歷史上什麼年代,陳璟至今不知。他通過觀察和打聽,瞭解到現在的朝代國號“樑”,年號“邵寧”。
今年是邵寧六年。
中國歷史上,南北朝有個蕭氏王朝,國號爲樑。可是現在,又不是南北朝。
如今大江南北統一,經濟繁榮富裕,天下休徵祥瑞。皇族也不姓蕭,而是姓夏。
夏氏樑國!
當初剛剛穿越來,打聽到這些的時候,只覺天雷滾滾,陳璟都懵了,心想玩我呢?
後來又想,他一個穿越人士,講什麼歷史!也許,他已經死了,現在生活的時空,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他意識裡的虛空。
這麼一安慰自己,陳璟也豁然了。
再後來,他讀了些史書,發現秦漢是有的,三國也是有的。但是南北朝沒有,後面的唐、宋也沒有。
有科舉制度,也有了重文輕武,那和宋朝差不多的。
但是,有一點又和宋朝完全不同:宋朝三年一次的春闈,每次錄取的進士,大概有四百多人;而現在,每三年一次的取士,最多錄取五十人,這一點,像是唐朝的科舉制。
因爲每科取士很少,這讓科考變得艱難萬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也讓讀書成了件成本非常高的事。
沒有家底的人家,是不會妄圖走讀書這條路的。
總之,這個時代有點像唐,也有點像宋。更像是這兩個大時代的融合,是個歷史上不存在的時代。
“二弟,今天回來得早。”陳璟提了水桶進門,他的大嫂李氏和丫鬟清筠在院子裡晾衣裳,和他打招呼。
現在這個時空,嫂子稱呼小叔子,應該叫“叔叔”,其他人家都是這麼叫的。
但是,他的大嫂一直叫他“二弟”,像姐姐一樣。
大嫂嫁過來的時候,陳璟才六歲。半年後,病重的母親去世,大嫂當家,把陳璟當自己孩子般撫育。
“和一位老先生下棋,結果人家說我耍賴,不跟我下,就早回來了。”陳璟笑着,把水都倒入大水缸裡。
院子裡的三口大水缸,都已經填滿了。
“噗,旌忠巷的三老爺跟您下棋,都輸得吹鬍子瞪眼,什麼老先生更不是您的對手,誰還跟您下?”大丫鬟清筠在一旁笑道。
清筠是大嫂陪房乳孃的女兒,五歲就跟着大嫂嫁到了陳家。
後來,因爲大哥讀書,家裡除了田地沒有其他的進項,負擔不起,大嫂就把陪嫁的下人都賣了,補貼家用。
最後只剩下清筠。
一來,清筠是大嫂乳孃的女兒,就等於是大嫂的乳妹。這個時代,乳孃在主子們心中的地位很高;二來,清筠從小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眉目清雋秀美,大嫂一直想着把她留給大哥做側室,替大哥開枝散葉。
今年十五歲的清筠,和陳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因爲她將來會是哥哥的側室,陳璟也素來敬重她,不敢當她是下人使喚。
“三叔那人,棋藝差強人意。”陳璟笑道。
他口中的三叔,並不是他的親叔叔,而是堂叔。
陳璟的家族,三服內的兄弟,分成兩支:一支住在旌忠巷,一支住在七彎巷,他們共有一個曾祖父。
陳璟就是七彎巷陳氏。
旌忠巷那邊,人丁繁盛,和陳璟一輩的孩子,零零總總有近三十人。而七彎巷,只有陳璟和哥哥陳璋。
現在哥哥陳璋還下落不明。
所以說,旌忠巷的繁華和七彎巷的落寞,簡直是鮮明對比。
旌忠巷的祖父,是陳璟祖父的親哥哥,現在還健在,已經八十歲高齡了,身體健朗。
在古達醫療條件下,能活到八十歲的耄耋之年,是非常罕見的。
“哎呀,我都糊塗了。”大嫂突然停止了手裡的活,微微蹙眉,“後天是伯祖父的八十壽誕……”
伯祖父,就是住在旌忠巷的那位祖父了。
清筠秀美臉上,也輕輕蒙了層愁雲。
氣氛猛然一窒。
陳璟看在眼裡,問:“大嫂,咱們出不起壽禮嗎?”這半年來,陳璟看得出這個家裡的窘迫。
聽說哥哥唸書,花了很多錢。特別是哥哥進京趕考,幾乎拿走了家裡所以的財產。這兩年,都是大嫂偷偷變賣自己的陪嫁和首飾度日。
而旌忠巷那邊,不僅僅人口多,還特別富足。若是送去的禮物不貴重,定要被人挑剔。
一個家族,也是會挑軟柿子捏的。
大嫂是個要強的人。
聽了陳璟的話,大嫂咬脣不語。而後,她勉強一笑,道:“也不是出不起,只是還沒有準備,不知可來得及,只有兩天了。我都忘到了腦後,這記性……”
她匆匆和清筠把衣裳曬了,主僕兩人進屋,關門商量去了。
陳璟則把院子清掃了一遍。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在七彎巷尾一處小院子。院子有三間正房,帶着四間小耳房。
大嫂住在東邊正房,清筠歇在大嫂房間的腳踏上,給大嫂作伴。
侄兒和侄女住東邊小耳房,陳璟住西邊小耳房。
將院子收拾乾淨,陳璟進屋看書。
家裡有不少的書,都是哥哥的。
這些書,每一本都非常昂貴。
大嫂爲了哥哥唸書,幾乎是傾其所有。
哥哥的書房裡,也有幾本醫書。陳璟就拿了《金匱要略》來打發光陰,雖然這本書早已背熟。
坐下來,陳璟的心怎麼也靜不下了。
這個年代的男人,一旦走了讀書這條路,就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求功名。家裡的庶務,都交給女人。
但是陳璟做不到心安理得。
如今家裡沒錢,居然是兩個女人去想辦法,這讓陳璟的心,一刻也難安。籌錢這種事,應該是男人的本分啊。
三個月前,陳璟就看得出這個家裡生活不富裕,想出去看看能有什麼做的。畢竟,他沒有想考功名,更不想整日在家吃閒飯。
他有一身醫術,可以去藥堂坐館。
結果,大嫂跪下來哭,說她沒有盡好本分,才讓小叔子放棄讀書,想去做下賤的活,她對不起陳家的列祖列宗。
陳璟着實下了一跳。
然後,就正好趕上了過年,田莊上送了租子來,生活寬裕了很多,陳璟也就沒有再明確提及去賺錢的事。
況且,現在家裡不是沒有柴米油鹽,只是沒有送禮的貴重物品。若是因爲這個,去和大嫂說掙錢的話,大嫂大概又要哭了。
在大嫂看來,男兒說出去賺錢,簡直是自甘墮落,往下流走。畢竟,士農工商,商在四民之末。
或者說,這是現在的主流觀念吧?
傍晚時分,侄兒侄女從族學回來。
陳氏有自己的族學,是旌忠巷那邊辦的。
伯祖父開了個幼學和族學,聘了兩位夫子,教陳氏子弟讀書。
陳氏這兩支,旌忠巷和七彎巷,十歲以下、五歲以上不分男女,都要去幼學唸書。
十歲以後,男子繼續念族學,或者去官府辦的社學;女子則回家,跟着母親學針黹紅女,待嫁閨中。
陳璟的侄兒八歲,侄女六歲,他們都在幼學裡。
“娘,後天是曾伯祖父的壽誕,學裡沐休,咱們也能去旌忠巷玩嗎?”侄女問大嫂。
大嫂笑笑,摸了摸小侄女的頭:“你二叔和你哥哥去,咱們不去……”
陳璟想,大嫂應該不準備送重禮。因爲送得禮物輕,闔家都去吃酒,怕那邊旌忠巷陳氏衆人白眼。
陳璟和侄兒是男丁,他們是必須出席的。
“……哦。”侄女小臉立馬懨了,興致頓時被破壞。但是她沒有像其他小女孩那樣,哭鬧着追問爲什麼不能去,而是乖乖點頭,對母親的話沒有任何置疑。
侄兒和侄女乖得叫人心疼。
這都是大嫂教育得當。
陳璟吃飯的時候,沒怎麼開口。
晚膳過後,清筠收拾碗筷,又服侍侄兒侄女歇息。
次日,大嫂帶着清筠出門,中午回來,後面還跟着鋪子裡的小夥計,是送貨的。
大嫂買了一座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
現在,琉璃尚未規模化生產,是非常昂貴的。這座楠木琉璃屏風,應該要幾十兩銀子。
陳璟看了眼店夥計送過來的屏風,又看了眼大嫂,沒說話。他還以爲大嫂不準備送重禮,沒想到大嫂這麼大手筆。
李氏則不以爲意。
李氏不怕花錢,她只怕旌忠巷的陳氏看輕了陳璟兄弟,所以賣了兩隻玉鐲,換了這屏風。
那兩隻玉鐲,是她出嫁時,她孃家祖母送給她的添箱之物,她原本打算留給她女兒的,是她李家的傳家寶。爲了陳家,賣了就賣了,李氏也不覺得可惜。
反正,她現在是陳家的媳婦。
當天下午,屏風就先送到了旌忠巷。
第二天,陳璟早起,先去把水提了。
楊之舟依舊在河堤散步。
兩人隨意說了幾句話。
見楊之舟臉色,兩臂作痛的症狀應該沒有半分輕減。好在,這病並不危急性命,也不是很痛苦。
陳璟提醒了一次,楊之舟沒有當回事,足見不信任陳璟。
本着醫者本能,陳璟又道:“老先生,還沒有請大夫看病?”
楊之舟只是微笑:“多謝小友關心……”卻不提看病的事。
人上了年紀,都有點諱疾忌醫,這個不能硬逼。
因爲楊之舟這病,不關乎生死,陳璟也不好強求,只是笑笑,和楊之舟作辭,回了七彎巷。
大嫂早已替他準備好了今日赴宴的衣裳。
陳璟更衣,帶着侄兒陳文恭,去了旌忠巷。
旌忠巷不同於七彎巷的寒酸。旌忠巷是一條寬闊乾淨的巷子,只住了伯祖父一家人。
高高的門樓上,“陳府”二字銀鉤鐵畫。
大嫂臨時僱來的馬車,在門樓停下,陳璟牽着侄兒的手,下了馬車。
陳氏的門樓,磨磚對縫的院牆下,硃紅色大門掩在門檐下;門樓之後,就是兩排四間門房,有小廝來往迎客。
看到陳璟和陳文恭,小廝迎上來:“二爺,大少爺,快請……”
陳璟頷首,牽着侄兒往裡走。
“咦,那不是央及嗎?”身後,突然有人道,然後大聲喊陳璟,“央及!”
陳璟在族學裡唸書的時候,取了個表字,叫“央及”。
聽到有人喊他,陳璟站定了腳步。
只見一個身穿寶藍色雲紋團花湖綢直裰的冠玉公子哥,被一羣人擁簇着,正往這邊來。
待看清喊他的人,陳璟叫了聲:“七哥。”
這人,是旌忠巷陳氏“玉”字輩子弟中的老七,比陳璟大兩個月。陳璟也是“玉”字輩,但是他和他親哥哥不參與旌忠巷陳氏的排行。
陳七叫陳瑜,字末人,是大伯最小的兒子。
旌忠巷的大堂伯,今年六十二歲。他四十歲那年,得了一美婢,寵愛非常,立了側室,沒過幾年就生了陳七。
因爲是幼子,不指望他中興門庭,大堂伯很疼愛陳七,簡直是到了寵溺的地步。
家長寵溺,陳七就養成了紈絝性子。
“怎麼就你們來了啊?”陳七打量了幾眼陳璟,然後意味深長問他,“你嫂子和清筠怎麼不來?”
陳璟之所以能穿越,是因爲原本的陳璟死了,被陳七打死的。
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爲清筠。
去年過年的時候,大嫂帶着清筠過來,給大伯母拜年,陳七正好撞見了。
清筠的容貌,在女子中算佼佼者。清筠身量修長婀娜,一頭濃郁烏黑的青絲,膚白勝雪,眼綻秋波,脣似點殷,貞靜裡透出幾分嬌媚,陳七一眼相中,吵着討要清筠去做小妾。
清筠是陳璟哥哥的通房丫頭,這個陳氏合族都知道。只有陳七那種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人才敢開口討要。
大伯母罵了陳七一頓,說他不懂事。
哪裡知道,陳七不依不饒,多次上門挑事。
陳璟的大嫂也幾次去大伯和大伯母跟前告狀。
大伯捨不得下狠心去管,大伯母就更加不好多管,畢竟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孩子。
八月中秋,旌忠巷這邊給大嫂和陳璟送中秋禮,陳七又藉故上門。
從前的陳璟,是個悶葫蘆,但是心裡容不得不平。見陳七總是來騷擾他哥哥的通房,一生氣就拿起榔槌要打陳七。
可憐他一個讀書人,又正在發育,胳膊腿修長卻瘦得厲害,哪裡打得過結實的陳七?
反而被陳七敲了兩榔槌,暈死過去。
事後,大嫂跑去家廟哭,說再不管陳七,她就一頭撞死在家廟。最終驚動了伯祖父,纔給陳七下了禁令,不准他再踏入七彎巷一步。
陳七第一次動手傷人,當即把陳璟打得斷了氣,也嚇得不輕。自那之後,他果然沒有再往七彎巷。
後來陳璟又活過來了,陳七也鬆了口氣。
因爲這件事,陳七受罰,一直歸咎是陳璟害的,陳七和陳璟也算結了仇。
此刻,陳七身後跟着門客和小廝,顧及身份,他是不會公然對陳璟口出粗語。
但是他討厭陳璟,看到陳璟,就要故意用輕薄的話語提到清筠,來激怒陳璟。
“只有我和文恭來了。”陳璟笑笑,對陳七話裡話外的挑釁視若不見,也不提清筠,只是道,“七哥最近滿面紅光,這是喜事臨門的徵兆。早有耳聞,七哥在追求惜文姑娘,是不是已經做了入幕之賓啊?”
惜文姑娘是名妓。
這年頭的青|樓,格調是非常高的。簡單的說,高檔青|樓賣得不是性,而是愛情和風雅。
青|樓外有棋樓。
想要進青|樓,需得在棋樓留詩。若是詩作被姑娘看中了,纔有資格進入青|樓,然後打點老|鴇和龜奴錢財無數,最後纔有資格見姑娘一面。
見得到,不代表能睡得到。
想要做入幕之賓,除了文采,還需要大把的金錢。總之,追名妓的成本非常高,比娶個媳婦貴多了,偏偏那些公子哥樂此不疲。
陳七早年就在追求惜文姑娘,只可惜人家既看不上陳氏的門第和家財,也看不上陳七的詩才,遲遲不肯見一面。
這件事,是陳七的心頭痛,是陳七的忌諱,最好不要當面提起,陳氏子弟都知道,陳璟也聽說過。
陳璟是故意踩陳七的痛腳。
這話一問出口,陳七臉色驟變。
陳璟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七是很想打陳璟一頓的,讓這小子嘴賤!
但是,陳氏家訓,禁止子弟相互鬥毆,而且今天是祖父的壽誕。今天誰敢鬧事,去家廟罰跪是輕的,只怕會被禁足三個月。
陳七是野馬一樣的性子,最怕禁足了。
上次敲了陳璟兩榔槌,陳七就跪了一天的家廟,禁足半個月,至今記憶猶新。
陳七被陳璟踩了一腳,陰沉冷笑了下,心裡恨得牙癢癢,臉上卻堆起假笑:“什麼滿面紅光?央及別打趣哥哥。”然後就上前,親熱摟了陳璟的肩頭,拉着陳璟往裡走,說起家常,“最近讀什麼書?”
他說話的時候,手在捏陳璟的肩膀,幾乎要把陳璟的肩膀捏碎。
陳七的手很有力氣。
陳璟好似不知道疼,笑着道:“最近在讀《傷寒論》。”
“哦,醫書啊。”陳七的手,捏得更重,想要把陳璟的肩膀捏爛才能出一口氣,“可有收穫?”
“有點收穫。”陳璟道,表情依舊不變。
他好像感覺不到痛。
陳七還在使勁掐他,陳璟覺得好笑,手也在陳七腰間,狠狠掐了下。
陳璟的手,出得快,收得也快。
陳七隻感覺,一股子強烈的刺痛,猝不及防的襲來,他“啊”的一聲,失聲呼痛,彎下了腰。
“七少爺,怎麼了?”
“七少爺,哪裡不舒服?”
身後的門客見陳七和陳璟勾肩搭背,心裡都明白怎麼回事,就遠遠跟着。陳璟倒是如常,陳七卻疼得彎下了腰。
七少爺威風凜凜,怎麼會在文弱的陳璟面前吃虧?
“七哥,你怎麼了?”陳璟也似茫然不知,問陳七。
陳七滿眸怒焰,那股子邪門的疼痛,沿着腰際,傳遍了全身,真是怪事,掐一下怎麼這樣痛?他捂住被陳璟掐的地方,額頭沁出了汗。
跟着他的小廝和門客們都圍上來,反而把陳璟擠到了外面。
陳璟就笑笑,不管陳七,繼續往裡走。
直到陳七看不到的地方,陳璟才輕輕揉了揉肩頭。
他的肩頭,青了一塊。陳七的手,是真的很有力氣。陳璟輕輕揉了幾下,疼痛並未緩解,陳璟也就算了,帶着侄兒,去了正廳赴宴。
陳七那邊,疼了半晌,才緩過神來。
等他緩過神時,陳璟已經不見了。
“混賬,老子弄死你!”陳七在心裡想。面對衆人的關切,陳七也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遲遲吐了句沒事,心裡卻恨得怒焰洶洶。
這啞巴虧吃的……
一輩子沒吃過這麼多虧啊,必須討回來,那個陳璟,真是太可惡了!
陳七在心裡咆哮。
疼,這邪門的疼……
他又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