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您找侄兒何事?”秦四很快到了秦大老爺的書房裡,問道。
“你再仔細跟我說說,你打聽到的事。”秦大老爺道,“之前是怎麼傳出周溫榮死了的話,爲何趕走了宋左院判?”
這個,秦四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了。
他一一說給秦大老爺聽。
“之前呢,的確是脈象和氣息都沒了,是宋左院判自己說,人已經死了。周宸非常生氣,要打死宋左院判,把宋左院判嚇着了,要逃走,被周家的下人捉住了。
而後,是邢二帶着陳央及,陳央及上前說,人並沒有死,他就救活周溫榮。陳央及好似是用了些怪異的法子,傳信的人也說不清楚,片刻之後,周溫榮又有了呼吸和脈息。
周家見宋左院判治不好,就把他趕走了,如今只留下陳央及在周府服侍。”
秦大老爺微微眯了眯眼睛。
“陳央及?”秦大老爺想了半晌,反問秦四,“這個名字,爲何我覺得如此熟悉?”
“他是望縣人,開了個玉和堂。當初班先生他們回來說,他治好了蘇泰,用的是安宮牛黃丸。明州楊相的堂兄,也是他治好的......”秦四解釋道。
他還沒有說完,秦大老爺就想起來了。
陳璟陳央及!
只要說到安宮牛黃丸,秦大老爺就能想起來。當初他用安宮牛黃丸治好了楊相的堂兄,又治好了蘇泰,着實叫宗德堂驚訝。
宗德堂的吳先生和班先生想要弄得秘方,結果反而吃虧,買了不少的牛黃回來,至今無用。聽說。還因爲擡高了牛黃的市價,弄得清江藥市牛黃成災,最後仍是陳央及撿了個大便宜。買了很多便宜的牛黃!
這件事,損失的雖然不是宗德堂。但是陳璟因爲宗德堂而獲益,讓宗德堂很是不快。
不僅僅如此,陳央及還把秦九打了頓。那只是孩子們的小矛盾,宗德堂礙於身份,不好出面,可秦大老爺心裡到底不高興。
“就是他啊!”秦大老爺冷冷道,“那個陳央及,可是能耐得很。”
“大伯。他很是囂張。”秦四道,“他放言說,要取代宗德堂,讓他的玉和堂,成爲江南第一藥鋪。”
“哈哈。”秦大老爺大笑起來,“豎子無知,好大的口氣!”
雖然討厭陳央及,但是聽到陳央及放這種大話,讓秦大老爺大笑起來,覺得那孩子着實可笑無知。
取代宗德堂?
宗德堂百年基業。他們的秘方成百,藥效甚好,豈是望縣鄉下的小藥鋪能撼動的?
“大伯。要是他治好了周溫榮,周宸再幫襯他幾分,加上他有楊相的關係,去京裡活動幾番,會不會拿走了咱們的御藥供奉?”秦四低聲問。
秦大老爺又是一怔。
而後,他又覺得秦四太過於自貶。
“胡言亂語!御藥供奉,需得多少藥?一兩樣藥好,就能佔了這項?真是癡人說夢。”秦大老爺道。
秦四道是。
秦大老爺不再想多提陳央及,只對秦四道:“還要留意周府的動向。周溫榮什麼時候醒過來,告訴我。”
秦四答應。轉身出去了。
陳璟把休克中的周溫榮救過來,而後他一直都有呼吸。
周溫榮臉色雖然慘白。卻不是發青的,讓周宸鬆了口氣。
因爲,周宸格外信任陳璟,把周溫榮的病,都交給了陳璟。
“周大人,您需得明白,令郎這病,不是一時能醒過來的。令郎他,腦內有水腫,蛛網膜下腔出血,左額、顳、頂骨多發粉碎性骨折,都不是一時能好的。”陳璟提前對周宸道,“您要是信得過我,就聽我一句,心裡有個準備: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
摔成這樣,多半是致死的。
所以,還能醒過來,周宸已經感激萬分了。
雖然陳璟說得這些話,周宸有點不太明白,但是猶豫一下,他仍是選擇相信了陳璟。
“我自是相信你。”周宸答應了。
而後的幾天,周溫榮又發發燒,陳璟從鼻息裡,給他餵了安宮牛黃丸。
“若是發燒,用安宮牛黃丸最好。”陳璟對周宸道,“大人放心,令郎不會有其他的問題,他頭上的淤積,也會自己慢慢消除的。”
周宸仍是點點頭。
這次高燒,隔了七天才褪去。
等高燒退了,陳璟給周溫榮灌腸。
“灌、灌腸?”周宸不由吃驚。在他的意識裡,只有便秘不通等情況,還會灌腸。怎麼好好的顱腦外傷,也要灌腸?
周家其他人更是不懂了。
邢文燋很怕周家的人打攪陳璟,急忙幫陳璟說話:“世伯不知道,央及治病,最是出神入化了!從前......”
他舉了好幾個陳璟從前的案例,都是不按常理,照樣有奇效。
“央及,榮兒是我唯一的兒子。他的命,我交到了你手裡!”周宸慎重對陳璟道。
這也是警告陳璟要小心。
陳璟頷首,道:“周大人,您寬心吧,我心裡都有數的。”
然後,他還把自己爲什麼要灌腸的緣故,說給周宸聽,說得非常仔細。
“受傷添了惡血在體,不下而去,大便會幹結不下,血液無法流暢。而腸內容物積留過久,腸源性內毒素吸收入血,進一步加劇了腦血液循環障礙。
此時,用了灌腸的藥物,不但排除了腸內毒物,而且通腑攻下的結果,減低了腹壓,也使顱內壓降低和腦水腫得以糾正,這對改善腦細胞的缺血缺氧狀態是十分有利的。”陳璟解釋給周宸聽。
他仍是說得頭頭有道。
周宸也能聽懂幾句。
於是,他同意了。
陳璟就開了藥方。
“桃仁五錢、紅花三錢、生大黃二錢、地龍四錢、芍藥三錢、當歸尾三錢、川牛膝二錢、牡丹皮二錢,熬煮成藥液,約莫一大碗。”陳璟吩咐道,“每天一次,一連七天。而後。歇三天,再灌七天。”
而後的日子,陳璟還給周溫榮鍼灸、用藥等。
期間。周溫榮又發燒,陳璟給他用了安宮牛黃丸。
前後花了二十天。用了六顆安宮牛黃丸、灌腸十四天,用藥無數,鍼灸三次,終於在二十天後的傍晚,周溫榮醒了過來。
他睜大了雙目,茫然看着這個世界,很是驚愕的樣子。
周宸的妻子卻是喜極而泣。
連周宸自己,也圍在兒子牀前。老淚縱橫。
周溫榮醒了不過持續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又睡着了。
“他只是睡了,不是再次昏迷。”陳璟對周宸和他的家人道,“好好照顧他,他明早應該能再次醒過來的。”
“神醫,多謝您,多謝您!”周宸的妻子,幾乎要給陳璟跪下。
陳璟連忙扶住了她。
周宸也熱淚盈眶,拍了拍陳璟的肩膀,對他道:“央及啊。你是世伯的大恩人啊!往後,你就跟我兒子一樣!”
陳璟連說這是應該的。
邢文燋也很高興。
這段日子,邢文燋和陳璟一樣。日夜留在周家,照拂周溫榮。對於周溫榮落馬的事,邢文燋非常愧疚,而且他也沒有藏掖着,直接告訴周宸,他覺得自己有很大的責任。
周宸心情很糟糕,沒有說什麼,默然了邢文燋的責任。
“要是溫榮沒有好,我是要自責一輩子的。”邢文燋對陳璟道。“央及,你的醫術着實了得。普天之下只怕沒有比你更加厲害的大夫了。”
“二哥過譽了。”陳璟謙虛道。
休息了兩天,周溫榮就算徹底醒過來了。
醒過來的一瞬間。他忘記了很多事,甚至他父母都不記得了。但是陳璟告訴周宸,這是很正常的,顱腦外傷會造成一些失憶,有的會慢慢好過來,有的可能沒法子了,不關乎健康。
周溫榮休息了兩天之後,果然恢復了些許記憶,記得他母親、他父親,甚至也記得邢文燋。
“溫柔,二哥對不起你。”邢文燋見周溫榮還記得他,心裡更是感動不已,同時也慚愧,“二哥不該帶着你去打球。”
周宸聽到了,後來單獨找了邢文燋。
“世伯心情欠佳,故而沒有解釋。榮兒這件事,跟你沒有絲毫的關係。當時他去打球,是他自己要的,也是我同意的,沒有半分你的過錯。若是非要牽扯點過錯,也是對方秦家那些人,逼得太緊了。”周宸對邢文燋道。
邢文燋主動攬起責任,讓周宸覺得他這個人可靠又有責任心,值得周溫榮和他來往。
而周宸的解釋,自然也讓邢文燋明白,周宸心裡有數。
他們倆皆大歡喜。
“......要不是你帶了央及過來,榮兒還不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世伯是欠了央及天大的人情,無疑也是有你的功勞,世伯也欠你一個人情。”周宸又對邢文燋道。
邢文燋連忙說沒有他的事。
又過了五天,周溫榮就徹底醒過來了。
雖然他還有些後遺症,比如走路有點艱難,說話也慢,但是恢復得很好。
“需得再調養幾個月。”陳璟對周宸道。
周宸非常開心,就把這個消息,放了出去。
一時間,杭州跟炸開了鍋一樣。
“咦,不是說周大夫的兒子死了嗎?”
“又活了!”
“怎麼活的?”
“一位從明州來的神醫,叫什麼來着,他用了一味神藥,治活了周大人的兒子。”
“什麼藥啊?”
“安宮牛黃丸啊。”
“那藥,竟然可以救命?如此,我要去買點,放在家裡,以防萬一。”
“聽說貴得很。”
“再貴,能比命要緊?”
那個九月,杭州城裡楓葉旖旎,秋景絢麗。
陳璟和安宮牛黃丸,在這個秋天,紅遍了整個江南。大家以訛傳訛,說安宮牛黃丸可以起死回生。雖然陳璟和玉和堂的人使勁解釋,照樣無用。
人們使勁要買安宮牛黃丸。
陳璟從杭州回到望縣之後,才知道鋪子裡的安宮牛黃丸,已經被搶售一空。原本打算賣二十兩一粒的,因爲買的人太多了,朱鶴和清筠瞧着了商機,兩人一合計,把安宮牛黃丸提價到八十兩一粒。
等陳璟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賺了四萬兩。
“東家,咱們要發大財了!”清筠那麼溫柔的女子,居然在陳璟回來之後,把陳璟拉到了樓上的廂房,把賬本給他看,一臉興奮至極的樣子。
“後續還有呢。”陳璟笑道,“光這安宮牛黃丸,咱們會賺得更大的。”
往後的日子,陳璟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制安宮牛黃丸、去杭州給周溫榮複診。
他的安宮牛黃丸,已經銷量火爆。陳璟沒有再擡價,依舊是八十兩一粒。藥商到玉和堂去販賣,到了江南各地,價格翻得更高。
如此,仍是不影響安宮牛黃丸的銷量。
玉和堂一連整整三個月,都在賣安宮牛黃丸,終於把陳璟上次買的那些牛黃用完了。
“東家,您知道咱們賺了多少錢嗎?”轉眼就到了年底,清筠在算賬的時候,拿着賬本,幾乎要大笑出聲,仍是使勁壓抑着她的興奮,眼睛亮晶晶的,問陳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