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下來,陳璟把場上兩隊的實力瞧了個透。
李永容這隊,樊乃培球技最佳,他們整個隊都在配合樊乃培;李永容自己的球技稍遜樊乃培,卻也是很出色的。他很有團隊意識,並不和樊乃培搶功勞,而是甘願爲樊乃培助攻。
而其他幾個人,白晨玉強壯,攻防兼備,他處理得比較得當;周勳和萬源兩人,球技平常,不好不壞;許天英球技最次,就是個充數的。
而杜世稷那隊,三個人的實力,能和白晨玉比肩;另外兩個,和周勳他們相差無幾;剩下杜世稷自己,比李永容次一點。
綜合來說,兩隊球手的球技平均是旗鼓相當的。
但是,杜世稷那隊的馬,比李永容隊的馬快捷更多。基於這點,杜世稷他們佔了上風,故而他們對這場勝利勢在必得。
第二局剛開始不久,樊乃培表現不錯。
雙方爭奪亦激烈。
看客看得熱血沸騰,很是緊張。
幾個回來,李永容得球,傳給了樊乃培。樊乃培運球,臨近置板球門的時候,倏然杜世稷和他的兩名前鋒圍抄上來,左右夾擊。
樊乃培孤立無援,身後的李永容馬步慢了幾步,沒有跟上。樊乃培的球脫杖墜地,被杜世稷搶得,運球進網囊,又得一球!
“好球!”看客們興奮不已,有人大呼。
這球攻進得有點意外。
大概沒人想到,樊乃培臨近置板還被人搶了。
“......杜世稷的球技進益了不少啊。”看客有人稱讚道。杜世稷喜好馬球,時常到這望平閣球場打球,有看客熟悉他。
他的球技的確不錯,卻沒有今天這樣的好水平。
今天,杜世稷打得太順!
買了他贏的人,看得太爽了!
當然,也有人心裡疑惑,是不是樊乃培私下裡故意相讓?
杜世稷進的兩個球,都是從樊乃培手裡搶得的。但是,他們似乎也沒有看得樊乃培讓球。
而後一想,兩派賭得那麼兇,若是輸了要受胯下之辱,樊乃培若是受益相讓,豈不是讓自己從杜世稷等人胯下而過?
男人,不至於爲了點利益,做這麼丟臉的事吧?
所以,也就打消了疑慮。
“樊乃培球技的確高超,這假球打得沒幾個人看出來,也是真材實料。怎麼心思不在正途上?”陳璟看到這裡,搖了搖頭。
場上,贏球之後的暫停,李永容的眸子陰寒逼人。
他看了幾眼樊乃培。
樊乃培和他對視,甚至有點惱怒。
李永容這才收回了眸光。他心裡,也是疑惑不已。
短暫歇息之後,依舊開球。
這次,前鋒之一的周勳得球后,很有默契的,沒有傳給樊乃培,而是給了李永容。
李永容也沒準備再傳給樊乃培,他想要自己進攻。不成想,杜世稷那邊,不阻樊乃培了,只守着李永容。
李永容眼瞧着就要被奪了球,又見樊乃培使勁讓他傳球。他只得將球,運給了樊乃培。
“......唉!”陳璟瞧了,嘆了口氣。
慘了,要輸第三個球了。
果然,樊乃培的球又脫手,讓杜世稷的隊友僥倖得球。
然後,樊乃培又把球搶了回來。
幾番來回,看客的眼睛都花了。一來是不曾疑心樊乃培,二也是因爲樊乃培作假得很高明,遠遠的看客想要看明白,只怕不容易。
最終,還是杜世稷的球手搶了球,射入網囊,又得了一球。
全場歡呼。
買杜世稷贏的看客佔大多數。這一結果,是衆望所歸的,所以沒人去留意這個球進的多麼不合理。
李永容那邊,卻發生了騷動。
周勳狠狠推了樊乃培一把,把樊乃培推得一個踉蹌。
“......輸不起啊!”有看客感嘆。他們以爲,周勳是因爲輸了球而急眼,從而怪樊乃培。仔細想想,等會兒不僅賽馬要輸了,還有鑽胯下,的確應該急眼。
“周勳那廝,毫無度量!”有人不忿。周勳球技平常,沒什麼人佩服他,人氣遠不如樊乃培。所以,他推樊乃培,惹惱了欣賞樊乃培的看客,犯了怒。
“哈哈哈。”有人看到李永容那隊內訌,自然是開心。
勝負已經毫無懸念了。
杜世稷那隊,贏了三個球。他們也越發自信滿滿。
而買了李永容贏的看客,覺得面上無光,沒說話。
蔡書閒的小臉全垮了。
沈南華看了她幾眼,不知該如何安慰。
“周勳方纔傳球,沒有給樊乃培,而是給了李永容。現在又找樊乃培麻煩......他倒是心思通透,目光犀利!”陳璟想。
周勳看出了樊乃培是作假,一時氣不過,當場發作。
短暫的內訌,很快被李永容阻止。
沙漏裡的沙還剩一小半,於是競賽繼續。
這次,李永容隊裡三個前鋒的位置做了調整:李永容和周勳位於第一、第二,原本在第一的樊乃培,調到了第三位。
李永容心裡,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此刻找樊乃培的麻煩,也是於事無補。李永容也想給樊乃培留幾分體面。
“這個關口,隊友背叛,樊乃培固然受人唾棄,我李永容又有何顏面?”這大概是李永容的心思。
所以,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把樊乃培調到了第三位,讓他助攻。
“樊乃培還留在前鋒,看客不至於一眼就明白李永容的窘迫;而第三位的前鋒,會受到攻防兼備的後衛白晨玉妨礙,樊乃培想再壞事也不那麼容易。”
李永容用心良苦。
鼓聲響起,繼續開球。
這次周勳和李永容配合默契,樊乃培也沒有主動去搶球進攻。
倏然,樊乃培的馬右前蹄一歪,栽倒在地,樊乃培也從馬背上摔下來。鼓聲驟然停歇,比賽暫緩。
“嘶!”有人覺得疼。
“怎麼了?”看客們都在張望。
比賽時有人摔下馬背,也是常事。
不知道傷勢如何。
李永容和他的隊友們,全部圍在樊乃培四周。
片刻,鼓手做了提示,樊乃培受傷,需要退場;若是李永容沒有後備隊員,這場比賽就要作罷,判定爲杜世稷贏。
地上的樊乃培,眉頭緊蹙,很痛苦的抱着一條腿。李永容看到他這幅樣子,恨得牙齒緊緊咬着,額頭青筋暴突。
脾氣火爆、高大結實的白晨玉也氣得變了臉,上前就要動手,想在樊乃培身上揣幾腳。故意把球讓給杜世稷就算了,現在還摔倒。
不管是假裝還是真的,都毀了這場比賽。
“......白兄!”脾氣也暴躁的周勳此刻倒是難得的頭腦清晰,連忙攔住了白晨玉,“別再球場動手。”
望平閣球場,嚴禁鬥毆。
若是起了爭執,這場球就徹底輸了。
如今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回合。不管怎樣,都要拼一下,不能這麼放棄,更不能惹事打架。
球場的管事要出來斡旋。
見樊乃培真的傷了腳,不能再上馬,管事就說:“將樊官人扶下去歇息吧。”轉頤問李永容,“李官人,您這邊還有球手?”
李永容等人的目光,越過球場,紛紛投到了箭樓雅間的陳璟身上。
他們的心,都涼了半截。
他們唯一的後備,居然是個文弱書生!
原本,今天來打球,只是因爲端午節,大家尋個樂子,沒想和人競賽、賭輸贏。卻沒有想到,在長球門口遇到了杜世稷。想到杜世稷曾經做過的事,大家都憤怒不已,又被杜世稷等人冷嘲熱諷,一時腦熱答應了競賽。
更沒有想到,他們的主力樊乃培居然背叛。
說心裡話,他們都懵了!
因爲他們都不是專門的馬球供奉,打球完全是有興趣。樊乃培的背叛,讓他們憤怒又難以理解。不知道樊乃培什麼時候和杜世稷勾結了。
大家都是朋友,自負彼此瞭解。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是很難受的。
不管怎麼難以理解,事實已經擺在這裡,樊乃培就是背叛了他們。
他們輸了三個球,傷了一名球手。
假如沒有替換的,就等於主動認輸。
輸了球,馬匹要輸出去不說,還要鑽人家胯下!
“怎麼辦?”許天英最着急。幾個人裡,他的球技最差,他總覺得自己沒有出半點力,現在又是這麼個困局,他很擔心李永容等人。
“......讓陳兄弟上吧!”周勳道。此前,放棄就是死局。拼一把,哪怕狼狽,也盡力了!
競賽需要六個人,必須有個人湊數。
“不行,他要是出了事,我二姐跟我拼命!”李永容否定。
馬球是很危險的。馬術不好,從馬上跌下來,就不是摔傷腿那麼簡單。若不幸,扭斷了脖子,人命都搭在裡頭。
這種事,又不是沒有......
“那怎麼辦?”周勳濃眉緊鎖。
“李老八,別像個內宅婦人膽小怕事。讓姓陳的上,哪裡就會出事?”白晨玉肅然道,“他不上,你讓咱們就這樣認輸?輸了馬,你不心疼,我的腰卻是彎不下!”
除了輸馬,還要鑽胯下。
“當時賭約的時候,你不是也答應了嗎?”李永容回頭,臉色也不好看,“你這是輸不起嗎?”
他們自己,爭了起來。
看到李永容等人這樣,杜世稷那隊忍不住笑起來。
着實有趣。
李八郎他們,還真是輸得急了眼。
輸了三個球啊。
接下來,不過一個回合,半刻鐘的時辰。
他們再本事高強,也不能一口氣攻進三個球的。所以,杜世稷贏定了。
杜氏衆人,心情極好,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得意。
這得意,狠狠刺痛了李永容等幾個人的眼。
李永容發了狠心,道:“好,讓陳央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