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到他們!將他們趕上天木崖!”吳飛羽驀地厲吼一聲,三頭妖獸觸電般一個激靈,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嗚咽,目中赤光一閃,分頭躍入了兩側的山林裡。
在它們身後的獸羣,也如天河倒卷一般,漫上山頭。
天際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禁地裡的黑夜,終於來臨。
騎着獨角牤牛的大漢,對於他走後的事情,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上了牛背之後,就閉上了眼睛,任由胯下牤牛自行向山頂行去,只是這獨角牤牛大則大矣,速度卻實在是太慢,入夜已經一個多時辰,也才走了十幾里路,距離天木崖還有一大半路程。
葉蕭靜靜地伏在山路邊的黑暗中,整個人就似埋在那裡的一塊山石,身體僵硬,肌膚冰冷,就連呼吸也已完全停止。
“師弟!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該不是有什麼變化吧?”王五的聲音,從將近十丈外的黑暗裡,傳入葉蕭耳中,他還沒有修煉隱體術,無法和葉蕭一樣,肆無忌憚地近距離伏擊對手。
“五哥放心!那白魅老祖急於將我們趕上天木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甚至於他自己都無法出手,所以纔會利用吳飛羽和那些妖獸,作爲工具!五十名弟子,除了已經死掉的,肯定還有不少已上了天木崖,雲麓派的人,我們現在不是還沒有見着嗎?沉星谷也只見過洛天舞一個而已,這些人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戰鬥力,白魅老祖的這幫手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葉蕭沉聲答道。
“的確是如此!”沉默半晌,王五又道:“雲雪師妹那邊,不會有什麼事情罷?那個上官鴻真的有問題嗎?”
“洛天舞的實力不可小覷,咱們那個烏天師兄,更是神秘莫測!有他們兩個跟着,雲雪師妹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至於上官鴻……”葉蕭冷笑了一下,自信地說道:“他最好不要有什麼問題,否則的話……”
“師弟,雲雪師妹對你可是毫無保留地信任,甘願冒險,引上官鴻現身,她的心思,想必你也看得出來!”王五突然幽幽地嘆息一聲,黑暗中隱隱有兩點亮光閃動:“她是最關心的妹妹,你……”
葉蕭沒有開口,只是感到了一種莫名地辛酸,感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能讓王五這樣的鐵血漢子,也變得如水般憂柔?
“咚!”“咚!”“咚!”
如山嶽般沉重的腳步聲,從靜寂如死的黑暗中遠遠傳來,葉蕭和王五凜然一驚,收起心思,開始凝神戒備,待到發覺只有一人一獸,不禁都有些驚異起來,按照葉蕭的計劃,若是妖獸的大部隊打此經過,他們就會聯繫其他人,伺機衝下山去,若只是一小部分,是走是留,則要見機行事。
眼看獨角牤牛的身影,距離葉蕭只剩十幾丈遠,那頭獨角牤牛卻突然停了下來,碩大的腦袋扭動幾下,四下猛嗅了幾口,發出了粗重的喘息聲。
牛背上的大漢,疑惑地睜開眼睛,朝四周看了看,一無所覺後又收回目光,憐惜地拍拍獨角牤牛的腦袋,以一種讓人雞皮疙瘩亂掉的溫柔語氣,說道:“阿牛,怎地不走了?老祖那邊還需要人手呢!你不會是想小花了吧?等這裡的事情辦完,你有的是時間和小花鬼混,到時候不給俺多生幾頭崽子,俺可饒不了你!”
獨角牤牛從喉嚨裡發出幾聲悶響,卻兀自不肯前行,大漢見狀,似也感到有些頭痛,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然後俯下身子,緊緊摟住了獨角牤牛粗壯的脖子,道:“阿牛,莫不是你嫌這樣磨磨蹭蹭,感覺太悶?既然如此,那就撒歡跑吧!”
獨角牤牛一聽,頓時發出幾聲興奮的吼叫,兩隻足有西瓜大的前蹄,在地面上猛刨幾下,兩隻牛眼大放光芒,映的額頭的獨角也泛起了異彩,後半身微微向後一挫,猛然發力,向前衝了出去。
風聲呼呼,沙石飛濺,獨角牤牛這驟然一衝,氣勢端的驚人無比,大漢也幾乎被甩下牛背,趕緊將手臂摟得更近,不滿地嘟囔着:“阿牛,每次都是這樣,不把俺嚇死,你就不滿意是吧?”
感覺身下的地面,傳來劇烈的震顫,眼看狂風一般的一牛一人,就要呼嘯而過,葉蕭再不遲疑,身體驟然彈起,揚手拍出一張道符,地面霎時變成了一片泥沼,數顆碩大的火球,也驟然帶出幾道紅光,砸向了牛背上的大漢。
大漢的反應也自不慢,匆忙間鬆開雙跨,只以雙臂摟着獨角牤牛的脖頸,身子卻已橫在了空中,險險避過了襲來的火球。
眼看獨角牤牛就要陷入葉蕭所製造的泥沼,獨角牤牛的四蹄,突然泛出了一團青光,穩穩地停在了半空。
就在這時,王五的攻擊也終於到了,兩支泛着寒光的金槍,疾刺無處借力的大漢,葉蕭落井下石,也發出一記火彈砸了過去。
大漢駭然色變,卻只能騰出一隻手來,拍出了一張類似於金剛罩的符文,身上亮起一層黑色的光罩,護住了自己。
“嗤!”“嗤!”兩聲,金槍如中朽木,槍頭刺進了黑色的光罩裡,距離大漢的胸膛不過寸許,卻難再進一步,只是葉蕭所發的火彈,這時也已到了,“砰”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爆裂地炸裂開來。
大漢身上的黑色光罩,只堅持了幾個呼吸,就如脆弱的蛋殼片片碎裂,大漢一聲悶哼,身體巨震,鮮血如泉水般從口中涌出,人卻早已暈了過去,那獨角牤牛卻仗着皮糙肉厚,沒有受到太大傷害的樣子,蹄下青光一陣亂晃,再無力支持它巨大的身體,小山般砸進了身下的泥沼。
葉蕭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祭出子母陰陽鉤,三大三小六隻蠍魂,呼嘯嗚咽着撲了上去,尾鉤如飛,連鉤帶刺,獨角牤牛發出一身暴怒的吼聲,身上隱隱綻出一層青光,將重傷昏迷,卻還掛在它脖子上的主人也護了起來。
儘管子母陰陽鉤的威力不凡,但在這頭兇獸面前,卻也沒佔到什麼便宜,每當蠍魂的尾鉤刺向那裡,獨角牤牛身上那裡的青光,就會驀然大盛,讓蠍魂連毛也削不下一根來,而獨角牤牛隻是一心一意地挪動身體,試圖掙脫泥沼的束縛。
如此局面,只看得葉蕭頭痛不已,雖憂心大漢後面還有援兵,一時卻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正在這時,卻聽王五在他身後,發出了一聲厲嘯,雙手揮舞着一柄丈餘長的大刀,殺了出來。
“再困這蠻牛一會,我先想辦法殺了那個妖人再說!”匆忙地招呼一句,王五就舉着大刀欺上前去。
葉蕭無計可施,暫時也只好如此,凝神施法,又打出一記重力術,讓獨角牤牛的行動又慢了幾分。
王五手中的大刀,是天狂子根據王五自身的特點,特意煉製出的一件法器,雖然沒有靈器那麼多神通變幻,卻也另有巧妙。
大刀在手,王五身上,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縱橫睥睨,橫行無忌的氣勢來,刀光翻飛,如雪四濺,招招都是衝着掛在牛脖子上的大漢而去,對於獨角牤牛所造成的壓力,比起蠍魂,卻要更大一些。
獨角牤牛體形巨大,又被泥沼術和重力術所困,行動大大不便,要想保護大漢周全,實在是艱難無比,只是這獨角牤牛頗爲忠心,每當有刀光無法避開,就橫過身子,硬生生用擋下。
王五的刀勢大開大合,充滿陽剛之力,和蠍魂的陰柔狠辣卻是不同,儘管獨角牤牛所放出的青光,防禦力驚人,卻也難以抵擋,不時地被刀光破開,狠狠地劈中了裡面的,留下一道道不算太深的血痕來。
獨角牤牛又痛又怒,吼聲如滾雷般不斷髮出,卻還是不肯拋下身上的主人,到了後來,乾脆將小山般的身軀努力擰成一個半圓,將大漢護在了中間,任憑自己的身體,暴漏在了蠍魂和刀光之下。
葉蕭看得心中不忍,催動蠍魂攻擊的法訣,也不由慢了幾分,驀聽王五一聲狂吼:“師弟小心!那蠻牛要脫困了!”
葉蕭心中一驚,擡眼望去,只見獨角牤牛額上的那支獨角,突然綻放出萬千道幽綠的光華,然後散做無數點螢火般的綠點,晃晃悠悠地飄在大漢、牛身,還有身體下的泥沼裡,隱沒不見。
泥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凝結堅固起來,泥沼術就此被破去,而獨角牤牛身體上的刀傷,也緩緩開始癒合,更爲驚人的是,那大漢吸收了綠點之後,霎時就睜開了眼睛,傷勢竟似已全部恢復,只是暫時好像還無法移動。
而那頭獨角牤牛的生命力,卻在急速的流逝,小山般的身體,飛快地萎縮乾癟,很快就變成一具被皮包着的龐大骨架,兩隻拳頭大的眼睛之中,流出了兩滴晶瑩幽綠的眼淚,緩緩飄向大漢那邊。
“阿牛!!!”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大漢頓時睚眥欲裂,脫口悲呼一聲,震散了空中最後一點綠光,夜色重又歸於黑暗。
只有那兩團鵝蛋大小的綠光,在慢慢地飄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