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多月,已到了北風刺骨、漫天飛雪的時候,只要蕭予綾推窗透氣,就能看到鵝毛般飄飄落落的大雪,且能聞到淡淡的清香,那是牆角盛開的白梅香。
近來,朝廷方面依舊沒有什麼動靜。周天行幾乎天天探望她,即便不能陪她用膳,也會和她說說話,憧憬一下孩子們的未來。但卻依舊沒有撤去對她的禁足,因此,她只能在院中走動,根本走不出院子,同時,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
蕭予綾對此倒也不介意,周天行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她能感覺到他的擔憂,尤其是午夜醒來時總會發現他即便是睡着也雙眉緊鎖,十分不安的模樣。
她嘆氣,她現下不能幫助他,只能儘量不拖他的後腿,保護好自己。
眼看着進到臘月,莫說是皇室中人,便是尋常的布衣寒門也開始忙做起來。被關押很久的路美人再次被放了出來,以側妃的名義重新掌管王妃的印璽,開始主持置辦年貨、祭拜祖宗的大事。
周天行又開始傳召路美人侍寢,好似時光一下倒流,又恢復到他對路美人寵愛非常的時刻。但是,大家都知道不同了,就連路美人的行事也變得小心許多。
蕭予綾原本是不想過問的,可從前發生的事情總會時不時鑽到她腦海中提醒她,令她開始食不下咽。她希望不再有第二個於然或者曲英出現,但他現下的舉動,又難免使她惴惴。她胡思亂想,爲何他又要做出寵幸路美人的樣子,上次是爲了給於然看,那麼這次呢,他有什麼目的?還是,又有哪家貴女看上了他?
最後,她決定,還是問問他真正的想法,互相信任的前提應該是互相坦誠纔對。
好似有了感應一般,今日周天行回來得很早,他進到她的院中時還沒有到晚膳的時間。蕭予綾先是歡歡喜喜的張羅着給他準備他喜歡吃的東西。
待吃了晚膳,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喚了刑風將幾卷卷宗搬到她房中的桌案上,有命令他的侍從準備筆墨。
見狀,她端了一杯薑茶放到他的手邊,而後漫不經心的說:“天行,近來可有煩心的事?”
周天行沒有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徑直坐到案前,拿起卷宗查看,順口答道:“沒有。”
“那可有什麼喜慶的事情?”
周天行翻閱卷宗的動作頓住,擡頭望她,微微蹙眉,說:“你可是有什麼事?”
蕭予綾張了張嘴,心知不能急切的逼問,應該委婉的試探纔對。可她忽然覺得其實他有一雙慧眼能夠看透她的心,她的委婉在他眼中怕只是小丑做戲而已。
她生出一種*,不想再虛以委蛇的假笑和談話,就連循序漸進的談論方式也索性拋棄,脫口便問:“我想知道,沒有於然,你可還會迎娶其他婦人?”
他怔住,不言不語的審視她,一雙眼眸深如寒潭,令人無法捉摸。
被他專注的看着,蕭予綾不由開始緊張,尤其是他半響沒有給出答案,令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她很想退縮,收回剛纔的話,但是她告訴自己不能退,退了以後便沒有了前路。她強迫自己不要扭頭,儘量鎮定而平靜的回視他。
好半響,他方纔面無表情的反問:“你以爲呢?”
呃?她有點詫異,倒也不猶豫,乾脆的說:“我當然不想你再娶其他的婦人,就是現下後院這些美人,尤其是那個路美人的存在,明知道不過是做戲而已,我還是不舒服。”
“你是個妒婦。”
他的這句話沒有帶任何感情,不喜不悲,只是給出他對她的評價。
她一時間有些摸不準他的心思,也不想繞彎子,又道:“是呀,我是個妒婦,這一輩子怕也是這個品行,再也改不過來。就是不知道……”
說着,她一頓,直直看着他的雙眼,繼續問:“……天行可能容我這個妒婦?”
“婦人善妒有違婦德,世人皆知,妒婦實可惡……”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將她的心狠狠抓住,令她霎時感到一陣絞疼,他說妒婦實可惡,是不是說他要的是個寬容賢惠、能容忍其他婦人存在的妻子?
還不等她將這種痛苦的感覺傳到身體各種,便又聽他幽幽說道:“……卻也情有可原,可觀後效。”
她頓時愣住,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該高興。患得患失的一番思索後,她決定歡喜,他說以觀後效的意思,其實是暗示,明知她是個妒婦,他也要將她長長久久留在身邊吧?
思及此,她索性厚着臉皮,問:“天行可是許諾我不會再迎娶其他婦人?”
周天行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重新拿起案上的卷宗細細翻閱起來。
蕭予綾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本以爲他的沉默是迴避,不由開始失望,肩膀垮了下去,人也開始萎靡……
這時,卻見他忽然笑了起來,眼睛依舊看着卷宗,其中有流光溢彩涌動,輕聲說道:“蠢婦,我早就說過不會再碰其他婦人……”
聞言,她歡喜,也不管已經開始出懷的身子,猛撲上去死死摟住他,道:“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相比她的歡天喜地,他此刻的表情可以用沉着冷靜來形容,正襟危坐、*輕抿,就連手上的卷宗也沒有因爲她的投懷送抱而放下。但是,他那雙眼睛,仿若蒼穹中最亮的星宿,閃着耀眼的喜悅光芒,不時看向懷裡宛如孩童般歡喜鼓舞的她。
她太開心了,他是個重承諾的丈夫,此時答應了她,以後定然能做到;她也太遺憾了,原來他當初確實說過不碰其他婦人的話,可她卻沒有記住,更沒有相信。
她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懷裡賴了一會,索性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輕輕呢喃:“天行,你真好,你真好……”
周天行沒有迴應她,也沒有推開她,只是伸出一隻手環住她的腰肢,道:“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何故還是如此孩子氣,就不怕孩子笑話?”
她索性嘟起了嘴,大聲說:“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