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予綾的雙手一抖,錯愕的看向旁邊的婢子,本想解釋一二,卻發現對方用口型無聲的說了‘周翼’二字。
蕭予綾心口一緊,只得硬着頭皮,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起身對着成帝一拜,道:“陛下,請容臣妾敬陛下一杯,願陛*體康健,願國泰民安。”
成帝轉頭看了過來,當對上蕭予綾慌亂的眼眸時,他的瞳孔明顯一凝,而後面無表情的說道:“王妃身懷六甲,行動不便,無須多禮,這一杯朕心領了。”
成帝如此說自是因爲對蕭予綾充滿戒備,不敢輕易喝她敬的酒,卻剛好讓蕭予綾逃脫,她不再多言,又是輕輕一拜,便自顧自的坐到了原位上。
見她沒有堅持,成帝神色緩和,閒話家常般說道:“不知道皇弟現*體可有康復?”
蕭予綾再次愣住,隨即反應過來,定是有人以周天行身體抱恙、不便出席宮宴爲由,稟告了成帝。
她下意識斜睨高高在上的萬太后,暗想成帝果然昏庸,京中近來已是波濤暗涌,堂堂郡王失蹤不見,他這個帝王竟然絲毫不知。
她垂下了頭,聲音微沉,答:“多謝陛下掛牽,郡王不過是染了些風寒,不甚要緊。”
成帝頷首,沒有再與她說話,而是扭頭與身邊的幾個夫人說起話來。
蕭予綾樂得輕鬆,抱手怡然坐下,做好奇四顧狀。其實,她是藉着機會打量周圍情形,若周天行真有準備,是不是此刻正藏在某個角落裡看着她?
她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得旁邊的婢子咬牙切齒,遂沉着聲音說道:“王妃,給陛下敬酒可不能怠慢,你如何能夠因爲陛下的體恤而就此作罷?”
蕭予綾不理,繼續大量大殿四圍。
婢子不依不饒,又接着道:“若是王妃再如此,莫怪婢子無情!回頭定稟明瞭太后,將王妃的孩子生生剮了,再將他放到油鍋裡慢慢煎炸,烹成美味佳餚款待王妃!”
這般的威脅,一下觸動了蕭予綾的神經,使得她怒從心中起,面色急變就要大罵,忽然眼眸一轉,頓時惡向膽邊生,冷冷一笑,答:“我兒與我反正都是一死,其實怎麼個死法都無所謂了。反而是你這個婢子使我滿意得很,黃泉路上又太過寂寞,無論如何我都要拉上你做個伴!”
“你、你要做什麼?”
聽到婢子恐慌的聲音,她笑了起來,起身端了桌上早已斟滿的酒杯,在婢子呆若木雞的注視下,款款向上位走去。
婢子心驚膽顫,作勢欲阻攔她,誰知道她一手用力一甩,毫無顧忌的大聲喝斥道:“好個沒有規矩的奴才,竟然敢拉扯本妃,難道皇家威嚴被你視爲無物嗎?”
蕭予綾這一喝,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包括坐在上位的成帝及萬氏姑侄都順勢看了過來。
衆目睽睽之下,那個婢子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肆,只得咬牙切齒的看向蕭予綾,敢怒不敢言。
見狀,蕭予綾歡快無比,壓低聲音對婢子說道:“你說,我要是將這杯酒敬給太后,她是不是明知道有毒卻不能拒絕?畢竟,我也是她名義上的兒媳呢,哪有母親對兒媳處處提防的道理?”
說着,她眸子一轉,又道:“如此一來,她是不是必須得將酒喝下去?到時候我便落了個毒殺太后的罪名,必然受到嚴刑拷打,我再順勢將你供出來,說是你唆使我毒害太后的,豈不妙哉?縱使太后找到法子拒絕喝酒,等一會宴會完畢後,她定是要處置你這個辦事不利的奴才的!”
聞言,婢子的面色變得慘白,雙手幾欲伸出阻止蕭予綾,可週圍的人一直有意無意的注視着她們這邊的動靜,使得她根本無計可施。
此時,又一曲歡樂奏響,殿中一羣身着五彩霓裳的女子開始翩翩起舞。
蕭予綾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在渾厚笙樂之中重新邁開腳步,沿着舞池邊緣慢行,走到離萬太后五步遠的地方站定,恭敬說道:“太后,請容臣妾敬太后這一杯,祝太后福壽無疆、事事順心。”
萬太后一雙眼眸冷若冰霜,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好半響方纔一笑,道:“王妃有心了。”說着,又對旁邊的小太監道:“去將王妃的酒給哀家呈上來!”
小太監領命走了下去,小心將蕭予綾手中的酒杯接過,而後恭敬遞到萬太后面前。
萬太后笑笑,看向正不動神色觀察着自己的成帝,道:“陛下,郡王妃大孝,比宮中許多婦人都尊敬哀家,知道給哀家敬酒呢!”
成帝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算是迴應,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萬太后面前的酒杯,一副急於看她將杯中酒水飲下的神情。或許,他心裡還暗暗希望,這真是一杯毒酒,萬太后一口喝下去以後毒發身亡,蕭予綾背上謀逆大罪,萬家和周天行再鬥個你死我活
萬太后對成帝的反應假作不知,又看向蕭予綾,說:“郡王妃的心意哀家記下了!”
蕭予綾聽出她冰冷的口氣,卻也不在意,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可能變得更糟糕。
萬太后又冷冷看了她一眼,而後漫不經心的伸手去拿小太監手裡的酒杯,明明已經將酒杯握到了手中,卻微微一鬆手,咚的一聲任憑酒杯掉到地上。
隨即,萬太后大怒,喝斥道:“沒用的奴才,連個酒杯也端不穩!來人呀,將他拉下去,關起來!”
小太監不敢辯解,任由侍衛將他拖走。
而後,萬太后慈愛的看向蕭予綾,說道:“王妃莫怪,這酒雖然被打翻了,哀家卻已經明瞭你的孝心。”
蕭予綾本也不指望真能將她毒死,柔聲一笑,正欲回話,卻聽到成帝忽然痛苦的大叫起來。
她忙循聲望過去,發現成帝的面色忽然發青,額上滿是大地的汗珠,正雙手捧腹難受的呻 吟。
與此同時,被婢子抱在懷裡的皇子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震天,頗有撕心裂肺之感。
衆人大驚,一時間,亂作一團。
倏忽間,扶着成帝的周炳大喊起來,道:“皇后用酒毒殺陛下,皇后方纔敬給陛下的酒中有毒!皇后要謀反,快來人呀!”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方纔萬皇后給陛下敬酒,陛下不僅將酒喝下,還賜了一半給皇子。而今,不僅是陛下腹痛難忍,皇子也嚎啕大哭,不是萬皇后所敬的那酒中有毒又是什麼?
沉穩或者膽小的大臣皆不言語,一些忠君的朝臣隨着周炳的話落,紛紛說道:“快,快將萬氏拿下,快將萬氏拿下!”
“禁衛軍何在?還不快速速將亂臣賊子拿下?”
“快,快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
因爲疼痛而表情猙獰的成帝看向萬皇后,顫巍巍說道:“來人,給朕將此妖婦殺了,將她殺了!”
但是,守衛在殿外的禁衛軍、跟隨在成帝身邊的侍衛,皆沒有動作,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命令般。
成帝和其他大臣都發現了形式不對勁,可成帝卻不願意相信,用盡全力大吼:“;來人,將萬氏拿下,將萬氏拿下!你們這些狗奴才,難道沒有聽到朕的命令嗎?”
說着,他額上青筋畢露,不知道是因爲疼痛難忍,還是怒火攻心所致。
整個大殿中,只有皇子沙啞的哭聲,大概是疼得受不了,那哭聲從大轉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原本與萬太后一同冷冷坐在位置上的萬皇后不禁開始着急,召喚太醫上前爲皇子診治。
太醫忙上前,伸手觸碰了一下已經全無聲息的皇子,而後顫抖着身體跪拜在地上,小聲說道:“皇子……去了……”
萬皇后怔愣當場,竟然連哭泣都已經忘記。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萬太后也雙眼圓睜,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周炳攙扶着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來成帝,大喊:“陛下,陛下,萬家這是要造反呀萬氏不僅要殺害陛下,還連親子都不放過,這是要咱草除根呀!陛下不能輕饒了萬家,不能輕饒了萬家呀!”
成帝本就認定了萬氏下毒謀害他的事情,聽了周炳的話,頓時失了理智,加之他本性兇殘,不由大聲喝道:“萬氏一族謀反,凡我皇室中人,能手刃萬氏姑侄者,朕百年之後可爲帝!”
一直坐在上位不動的萬太后忽然笑了起來,一雙眼睛看向已經死去的皇子,而後又看向成帝,最後將視線定格在周炳身上,篤定的說道:“哀家原本以爲你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小人物而已,連個婦人都不是,不成大器。沒有想到,是哀家看走眼了!”
周炳並不閃躲,大聲說道:“太后說什麼臣不知道!”說着,他一頓,又道:“臣雖然出身卑鄙,卻也懂得忠君順從!可你萬家,殘害忠良、魚肉百姓不說,如今竟然敢謀害陛下和皇子,其心當誅!”
萬太后哈哈哈笑了起來,道:“原本,哀家不欲如此,沒有想到你竟然有一手,破壞了哀家的計劃!不過也無所謂,過程雖然有些變了,結果卻並沒有變化!至於到底是謀朝篡位,還是順應天意,只要哀家成功,難道還不能命令使官嗎?”
話畢,萬太后一摔杯子,命令道:“爾等還不速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