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予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天行看,一時間難免百感交集,想狠狠上前打他一頓,讓他鼻青臉腫、悔不當初,以後不敢再如此欺瞞她。但,她又想抱住他痛哭一場,這幾天的日子實在是難熬,能夠重逢實在是難得。
周天行好似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扭頭望了過來。
他面無表情,甚至連個安撫的笑容都沒有給予,她卻覺得他那深邃的眼眸給了她無比的力量,讓她如春風拂面般舒坦,漸漸平靜了下來。
而後,她看到他似有似無的將眼神落在她旁邊的萬太后身上,大概真是心有靈犀,她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偷偷打量一番,發現臺階以上都是萬太后的僕從和禁衛軍,她方纔上來敬酒,便是將自己置身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思及此,她忙悄悄挪動步子,希望在對方發現之前離開他們的團團包圍中。
萬太后等人對周天行的出現似乎很吃驚,根本來不及注意蕭予綾這個婦人,這讓她微微安心,手下意識的撫在肚子上面,一步一步挪向臺階。
然後,她再次看了萬太后一眼,對方依舊沒有注意到她,她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始下臺階。
周天行漫不經心看向萬太后,說道:“萬氏,你本是我父皇的妃子,又得了我皇兄的敬重尊你爲太后。你不思感恩,反倒把持朝政、縱容外戚、禍害天下。如今,連犯上作亂,謀害皇兄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你該當何罪?”
萬太后的兄長萬世仁顯然沒有意識到局勢已經在瞬息間發生了變化,短暫的驚訝之後便哈哈笑了起來,道:“周天行,太后縱使做了這些事情又如何?這裡裡外外都是我們的人,你既然前來自投羅網,便是插翅也難飛,就與周河源這個無能的昏君一塊上路吧!”
說着,萬世仁聲色狠戾,大喝道:“來人呀,將他拿下!”
殿中的禁衛軍正準備上前,周天行拍了拍手,原本在殿外負責包圍的禁衛軍忽然闖了進來,倒戈相向,將手裡的利器齊齊舉了起來對準萬家的人。
周天行扯起嘴角,輕蔑的笑道:“想你萬家不過是草莽之人,多勇而無謀,到了現在難道看不出來嗎?左將軍,是我大周的良將,豈會投靠你等亂臣賊子!”
聞言,萬家衆人面色齊變,她們手中原是有兩萬多禁衛軍,可皇城畢竟太大,兵力分散到各處,光是皇宮進進出出的各個宮門,就已經佔去了一萬多人。左將軍的部下多精銳,所以,萬太后便將他手下的五千人派來包圍大殿了。如今看來,這樣自以爲萬無一失的部署,其實是自掘墳墓之舉。
形勢急轉直下,周天行卻沒有急於下令動手捉拿萬家人,而是語重心長的勸道:“萬氏,你畢竟是父皇的妃子,又親手養大了陛下,若是現下回頭,本王定然會念及昔日的功勞,讓你死得體面一些。”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斥在大殿之中,雖然說得有情有義,卻也讓大多數人費解。萬家平日裡飛揚跋扈、罔顧法紀不說,如今更是犯上作難,連殺了皇子與成帝二人。這樣的亂臣賊子,當凌遲處死再曝屍,何以郡王要對他們如此客氣?
蕭予綾依舊在小心的下臺階,發現周天行說話時眼睛似有似無的看向她,她不由屏住呼吸,加快腳下的步伐。
他這是在爲她製造逃離的機會,若是一旦動起手來,最先倒黴的便是她這個身處萬家重重包圍下的郡王妃!
她緊張,一邊下臺階,一邊東張西望,不時看向萬太后、看向眼前的臺階,又看向與萬家人*的周天行。
還好,萬家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他的身上,依舊沒有注意到蕭予綾。蕭予綾的身體儘量貼着臺階的邊緣走,只恨不能化成塵埃,迅速向周天行的方向靠近……
眼看着,她已經下了大殿之上的大半臺階,再有十來步便走到殿中。
倏忽間,一個原本站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皇室侯爺站了出來,大吼道:“郡王不要與萬家一幫亂臣賊子廢話,還是將他們速速拿下,處以極刑,以慰陛下在天之靈!”
他這一吼,將蕭予綾嚇了一跳,她因爲懷有身孕而略顯笨拙的身體頓時顫了一下,因爲是在臺階之上,難免會踩空。
雖然,她連連急竄之後總算穩住了身體,卻因爲恐懼而滿頭大汗,更關鍵的是,她忍不住叫出了聲。
她驚魂不定的站住,忙看向周天行,卻見對方也在焦急的看着自己,不及她回過神來,便聽到高高坐在上面的萬太后厲聲說道:“來人呀,將她拿下!”
話落,立時有幾個常年跟在萬太后身邊的侍從上前,將蕭予綾拿住。
隨即,萬太后哈哈哈笑了起來,道:“哀家曾經聽聞郡王乃是風流丈夫,不似陛下般無情,對紅顏多有愛護,尤其是對自己的王妃。聽說,郡王曾以爲郡王妃葬身火海,竟然一反夫妻之間的綱常,要爲王妃守節三年,更是拒絕了於家阿然小姐的一腔情意。即便是尋回了郡王妃,郡王依舊沒有答應迎娶於家阿然小姐……”
聽着王太后說這話,蕭予綾的心咚咚直跳,十分後悔方纔一時的意氣之舉,上前給萬太后敬酒。
只是,眼下的情形,後悔也於事無補。蕭予綾急得滿頭大汗,不用想,她也知道萬太后要做什麼。
她是要用她來要挾周天行,這絕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不管他作何決定,她都不願意看到。
她畢竟是個女人,不願意看到他爲了大事負了自己;但她畢竟深愛他,也不願意他爲了自己做出讓步。
她一雙黑亮的眸子開始在眼中滴溜溜直轉,甚至,眼中抱了幾分決絕,便是死在這裡,她今天也絕不會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