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行端坐於案前,埋處理繁多的公務,右手提筆而遲遲不落。
蕭予綾站在他的左後側,看得嘴角直抽抽。這個王爺,據說勤政愛民、被天下百姓所擁戴。她到王府才短短一夜的時間,就有無數的人跟她說過王爺如何勞累,整曰處理堆積如山的奏摺,能做他的隨侍是如何的榮幸。
可,要是百姓看到定安郡王現下的模樣一定會大失所望!
他坐在案前兩個時辰一動不動,手中毛筆尖上的墨汁已經滴到了案上攤開的奏摺之上,墨水在紙張中間暈開,他卻無所覺!更荒唐的是,他緊盯着的奏摺------居然是倒放的!
在書房內侍候的人,不止蕭予綾一個,俱都是目不斜視,便只有她一人現了他的失態。雖然是第一天做他的隨侍,不瞭解他的秉性,可按照她先前的經歷,他絕非平庸之人,所以故作姿態博取美名的事情他斷然不屑。
如此看來,他的心不在焉便是因爲被難事所擾了!
蕭予綾有點糾結,身爲一個隨侍,理當討主子歡心,爲自己謀一個好地位。但是這很有難度,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他,她怕是得不償失。即便討好了他,也不一定能掌握好這個度。
度,是中庸之道里重要的準則,不能太過,太過的話,被王爺所重視只怕會惹來禍事。不能太差,太差的話,被王爺所不齒只怕也還是禍事!
她抱頭,苦思,到底要不要上前詢問呢?
哎,難呀!
鄭明遠早上帶來的消息讓周天行鬱鬱寡歡,他幾乎把希望和未來都放在了尋找太傅之女的身上。找了三年,等了三年,最後得到卻是人亡物藏!難免,心有慼慼然,坐在案前怔。卻忽聽有女子嘆氣,他頓時清醒過來,不解的看向身後側之人。
“你爲何嘆氣?何事爲難?”
聽到男子幽幽的詢問聲,蕭予綾嚇了一大跳,剛纔想得太入迷,竟把心裡的話都給說了出來。
她向來認爲生命誠可貴,半點也不敢大意,忙恭敬的跪倒在地,諂媚說道:“小……嶺看王爺心有不快,難免感同身受,故而嘆難!”
聞言,周天行一怔,他自幼便知成大事者當喜怒不形於色,今天竟然會如此荒唐,被一個小小的隨侍看出了心裡的想法!
思及此,他神色一正,又恢復了那副不怒而威的面孔,俯視跪在腳邊的蕭予綾說道:“你倒是個忠心之人,纔來王府一天,竟然能與本王感同身受!”
聽出周天行話中的嘲諷之意,蕭予綾此時把身體壓得更低了,大意了,大意了!自古以來,上位者都不喜歡被人揣測心思,更不喜歡被人看出了情緒。歷朝歷代,妄揣聖意的罪名和條例數不勝數。她,竟然敢在老虎跟前打盹!
此時,強辯只會弄巧成拙,倒讓周天行抓住不是之處。她不敢再言,雙手伏在地上,老老實實的等着周天行的下文。
周天行看着她的脊背,不過是個小孩子,瘦弱的還不如一個女子!何苦爲難一個孩子?
“起來吧,難得你有心!”
蕭予綾頓時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不敢再說話,老老實實的垂而立。
周天行此時的心情複雜,他生爲嫡子自小被冊立爲儲君,他自己、甚至於天下人都以爲他必然君臨天下。奈何造化弄人,他無端端的做了一個閒王。 Wωω¸ ttκΛ n¸ C O
他隱忍、他謀劃,只待找到何語,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回到京城,奪回河山……可今天才知道是一場鏡花水月!
理所當然屬於他的東西,就這樣沒了!三年前沒了,如今連奪回來的機會也沒了!
他壓抑,急於找一個人傾訴。可他沒有失去理智,自然知道周圍的人以他爲信仰,他怎麼能讓周圍人失望呢?他也不敢讓周圍人失望!
倒是眼前的這個半大小子,瘦瘦弱弱的一個小人兒,一雙眸子無比清澈,絕非大奸大惡之人,讓人有傾訴的欲 望。
他對着周圍人擺擺手,道:“爾等退下吧!”
“是!”衆人依言,雙手放於腹間,垂徐徐退出。
蕭予綾早已站得不耐煩,自然是雀躍彎腰,跟着衆人退出。
眼見門檻便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位置,忽然,周天行指着她,道:“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