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瑾惋惜搖搖頭,如果他的愛人有孕在身,他一定不會同意她的腳踏在戰場上。
最後回眸看了一眼女子,楚風瑾看見她被圍攻。智慧與力量對抗時,只能佔據短暫的上風,一旦未能抓住機會,就會讓力量反攻。
楚風瑾毫不猶豫地揮出水漣斬,助女子一臂之力。女子趁勢突圍,來不及思考是誰暗中相助,就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
遠處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整個魔域都爲之震顫,然後開始崩塌。
楚風瑾驚訝地發現前方裂開一個口子,一個深邃的黑洞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魔域的封印被揭開,開啓了從魔域通向紫霖大陸的通道!
楚風瑾疾步走向黑洞,卻在洞口踟躅不前。
他內心的激動無法言喻,只要向前一步,就可以遠離背後的喧囂和魔妃的屠戮。
只要向前一步,就可以回到他的楚國,回到他的家人身邊!
楚風瑾卻鬼使神差緩緩回頭,視線看向朝着硝煙遠遠飛走的女子,心中竟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感覺。
她是有夫之婦,楚風瑾對自己說,然後果斷地向前邁了一步。
這是楚風瑾失憶後與唐夜雅的第一次相遇。
她在明,他在暗。
他戀戀不捨地回眸,她沒來得及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以爲她早已成家,而她卻和他擦肩而過了。
……
楚風瑾回到皇宮時,楚清悅笑嘻嘻地迎接他,卻問他皇嫂怎麼沒有一起回來?
楚風瑾迷茫了,他的腦海中浮現起魔妃的話,他身邊有個女人,只是,他爲何沒有印象?
楚清悅哭的肝腸寸斷,埋怨楚風瑾把皇嫂丟了。
楚風瑾的心中像是坍塌了一角,難道他真的丟了她,那個應該在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存在……
那是一段曲折而悽婉的愛情故事,楚清悅娓娓道來時,幾次感動的哽咽。楚風瑾靜靜地聆聽,卻在腦海中搜尋不到一絲記憶。
雖然,他也被故事感動了。
但那畢竟是和現在的他毫不相關的故事。
楚風瑾反倒有些想念在魔域時,偶然遇見的黃衣女子。
雖然未曾言語,卻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着他。
想念,在那個寧靜而孤寂的夜晚,蔓延。
……
聖嵐殿裡高高地懸着一副畫,裡面是一個寧靜嬌美的女子。
楚風瑾看着這副畫上的每一筆,都感覺到畫這幅畫的人筆下的深情。
落款處是他的簽名。
原來他竟然偷偷描繪了那個黃衣女子的樣貌,記錄着她的恬淡與溫雅。
只是,這個楚清悅口中的皇嫂,那個讓他初次見面就難以忘懷的女子,爲何在魔域卻成爲了別人的妻子?
一種心痛的感覺在胸口蔓延開。
楚風瑾看着手腕上漸漸清晰的“雅”字,孤枕難眠。
……
楚清悅再次到聖嵐殿來找楚風瑾時,就發現他不見了。
她記起三皇兄曾對自己說,他覺得自己丟了一件特別寶貴的東西。
那麼,三皇兄一定是去找她了……
……
楚風瑾去找過精通岐黃占卜術的青山老人。
青山易改,綠水長流。
青山老人是大皇子楚風嵐的師父,而綠水老頭則是楚風瑾和唐夜雅的師父。
鳳心的藥效太烈,楚風瑾不僅忘記了唐夜雅,就連因爲唐夜雅才認識的人,他通通記不得了。當然也包括,綠水老頭。
“年輕人,你想知道什麼?”面容慈祥的青山老人問楚風瑾,“天機不可泄露,我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
只有一個問題,楚風瑾陷入沉思。
他很快擡起頭:“我只想問,最後是誰陪在唐夜雅身邊,帶給她幸福?”
青山老人捏着花白的鬍鬚,緩緩道:“你。”
心中懸着的石頭因此落下。
只要結局是好的,那麼這條路再崎嶇,楚風瑾也會走下去。
既然唐夜雅身邊已經有了愛人,那麼他會默默地等待。
楚風瑾覺得,如果真的像楚清悅所說,自己和唐夜雅曾經如此深愛過,那麼她移情別戀的原因,只能是她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他失憶了,她卻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那麼,他會找到她,但是不會打擾她的生活,只是默默地等待。
十年也好,百年也罷,她終究會回到他的懷抱。
那麼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楚風瑾並不知道,他的雅兒,正在天南地北地找他。
漫長的五年裡,他們曾經仰望過同一片星空,走過同一條小路,聞過同一陣花香,卻唯獨沒有手牽手走過。
……
別的國家對楚國施壓,太子修魔的消息讓楚王面臨巨大的壓力。
爲了不讓一向護短的父王爲難,楚風瑾自願被廢除太子之位,然後開始了他出宮尋找唐夜雅的漫漫征程。
所以,唐夜雅帶着腹中的寶寶回到楚國時,得到的就是楚風瑾已經離宮的消息。
楚王安排唐夜雅在宮中待產,唐夜雅搬回聖嵐殿,看着熟悉的這一切,忽然覺得物是人非。
他們曾在哪個房間談心,曾在那個地方生氣,曾在那顆樹下一起蕩着鞦韆……這些全部的曾經,如今只有唐夜雅自己記得。
唐夜雅臨盆的那天,楚風瑾殺到了魔域,將魔域翻個底朝天,卻沒能找到他的雅兒。
兩個孩子呱呱墜地時,楚風瑾回到紫霖大陸,正在放出神識尋她。
他唯一帶在身上的,就是聖嵐殿裡的那幅畫像。
唐夜雅的畫像。
睹物思人,望梅止渴。
楚風瑾的手指輕觸在畫中人的臉頰上,苦澀地笑了。
……
唐夜雅在宮裡做完月子,就帶着一雙兒女離宮了。
楚王不捨自己的孫子和孫女,卻也尊重唐夜雅的想法。
王室子女多悲哀,唐夜雅不願讓自己的孩子捲入後宮鬥爭。雖然,楚王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感情甚好。
楚風瑾曾說:他的腦海中一直有一個畫面,他牽着雅兒的手,脖子上騎着他們的孩子,一家人走在灑滿夕陽的小路上,回他們搭在湖邊的小木屋中。
於是,唐夜雅帶着兩個孩子,在楚風瑾一直夢想的地方,安家了。
……
楚風瑾踏遍了整個紫霖大陸,尋遍了每一寸河山,最終看見唐夜雅時,已經是五年之後。
原來,她竟然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等了他五年。
沒有移情別戀,沒有再嫁,只是默默地等了他五年。
楚風瑾記得楚王對他說,他已經做了爹爹。
而他欠唐夜雅的,不只是一段缺失的時光,更是一個初爲人母的女子最需要關懷的時光。
楚風瑾是被《靈丹韻》的琴聲吸引而來的。
這首見證了他和她所有山盟海誓的琴曲,最後也成爲二人思念的終結。
楚風瑾遠遠地站在柵欄外,透過窗子,看着唐夜雅一襲黃裙,坐在孔雀箏的後面,手指優雅地彈撥。
他看見兩個可愛的孩子圍坐在唐夜雅的身邊。
那是他的孩子,楚雲念和楚雲霆……
楚風瑾忍不住邁步上前,一步步靠近小木屋。
近鄉情怯。
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忽然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着,擡眸望向窗外。
於是,四目相對的時候,兩雙眼眸都溼潤了。
“雅兒……”楚風瑾站在窗外,輕柔地開口。
唐夜雅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手指卻仍在繼續着旋律。
她好怕,好怕琴音一斷,楚風瑾的身影就會消失。
“娘,不哭。”楚雲念踮着腳尖,伸出帕子給娘擦眼淚,“娘說話不算話,說好不哭的。”
唐夜雅一直看着窗外,泣不成聲。
楚雲霆拽了拽雲唸的袖子,“快看窗外,那個人好英俊啊。娘,爹有沒有他英俊?”
唐夜雅點頭,“有。有。”
楚風瑾伸開雙臂,眼底是久違的溫柔和激動:“雅兒,我回家了。”
唐夜雅站起,快步走到窗邊,和楚風瑾相擁在一起,“回來就好。”
……
縱然命運讓最愛她的他,忘了她;
但他卻還會再一次愛上了她。
——因爲,他們是彼此命中註定的人。
……
以一首我最愛的詩作爲此篇的終結(這首詩有不同版本,這裡只寫了我獨愛的版本)。
等待一萬年,
不久,
如果愛恰巧在那之後;
等待一秒鐘,
太久,
如果始終得不到你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