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有不怕事的,聽見嬰兒坑的哭聲,去看嚇得瘋掉了的都有。
除了這個,村子裡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陌生人不能進村。即使是村裡人來親戚了,也只能吃頓飯趕緊離開。這個可能跟村子裡殺死*兒有關係,畢竟這是犯法的,村人們怕事情敗露,自然是不要陌生人進村來的。
素珍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前前後後一共生下五個女兒,都被狠心的丈夫捂死悄悄丟進了嬰兒坑。
丟進嬰兒坑的嬰兒最終被山上的野物吃掉,只剩下一副小得可憐的骨架。
自從有了嬰兒坑,村子裡時不時的總要出那麼點事。這一年是素珍家出事,老父親老吃團年飯,莫名其妙的中毒。
飯是素珍親自盛的,菜是素珍親自下廚炒的。要是真查下來,她的嫌疑最大,可素珍覺得自己冤,她怎麼可能下毒毒害自己的親生父親。
而我說的那個女孩兒,大概也就是五歲的樣子。
我暗自猜測女孩兒會不會是她女兒。素珍卻再次哭泣起來,她邊哭邊抹眼淚道:“我只是記得在給父親添飯時,那碗在竈臺上動了一下。”
這就是了,一定是那女孩兒做的手腳。
就在素珍跟我講述這件事發生始末的時候,觀察室的病房門緩慢開啓,從門外走進來我之前看見的小女孩兒。
我看得見,素珍是看不見的。她見我神色不對,急問:“怎麼啦?”
我擡手指了指門口道:“她來了。”
素珍面色一變,使勁的揉眼睛,認真的看向我所指的位置道:“我看不見。”
其實一個人看見鬼,有幾個因素。一個就是本人身體不好,體弱多病,容易看見不好的東西。一個就是本人跟鬼有某一種磁場吸力,彼此可以看見對方。還有一種就是,鬼想要對付看得見自己,那麼這個人就能看見鬼。
素珍跟小女孩屬於第三種。
在我的示意下,女孩兒現身出現在素珍面前。她流淌着血眼淚,哭着撲向素珍,要是素珍害怕,那就糟糕了,女孩兒的怨氣不但不能化解,還得繼續害人。
沒想到的是,素珍看着女孩兒撲來,無論她的樣子多麼猙獰,卻還是敞開胸懷緊緊摟抱住女孩兒。
女孩兒斷斷續續哭訴道:“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我投胎五次,你們都把我捂死。其實,我不想毒死外公,想要毒死你跟爸爸還有弟弟。”
在素珍跟女兒相擁哭泣時,我離開了觀察室。
素珍因爲生下五個女兒慘遭捂死,而一夜白了頭。她也不想女兒慘死,纔會在焦慮不安外加憤恨之下,白了頭髮。最最可憐的是那些無辜的嬰兒,接下來我跟閻芳去了一趟素珍的老家。
我們去了嬰兒坑,閻芳拘留了新近捂死嬰兒的禽獸父親們。當這些禽獸父親面對公正,威嚴的法庭判決時,才痛哭流涕後悔不已。
之後,素珍來信告訴我,他們村子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可愛的*。她還悄悄告訴我,這位可愛的*,很相似她的女兒,並且真的收下了那女孩爲幹閨女。
曾經我答應靈兒要回一趟老家的,正好她把平時的零星假期跟年假都放在一起。這回真的可以回去一趟了,愁死人的是,一路上魯小丫跟矮冬瓜不停的吵吵,吵得煩死個人。
從北林市返回怖寒鎮,在路上就得呆一個禮拜。長途跋涉,還得在車裡睡。實在是忒辛苦,也懶得理睬魯小丫跟矮冬瓜這對冤家。
有沒有人感覺到坐在車裡,就像坐在一個大型搖籃中,顛簸得讓人昏昏欲睡。
下了火車坐輪船,想到距離怖寒鎮老家不遠了,心裡無比激動。真心想站在家鄉的山峰制高點,振臂高呼:“我回來了。”
離開怖寒鎮那種迫切就像逃兵似的心情,跟現在歸家心切的心情簡直是大相徑庭沒得比。眼看要回到怖寒鎮,靈兒卻突然變得沉默寡言,很少說話,表現出少有的淡定。
特別是矮冬瓜,沒完沒了的說話,跟魯小丫剛剛吵架,又興致勃勃的講到關於怖寒鎮的傳說故事。
閉眼假寐中,我彷彿覺得矮冬瓜的聲音變得縹緲不真實起來。接着出現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畫面中有我熟悉的人。他們都是怖寒鎮的朋友,老一輩,還有靈兒的奶奶。
冷呼呼的風,不是風,是有人在我耳畔絮叨什麼?我扭頭看,驚訝得張大嘴,卻喊不出聲音來。靠近我耳畔絮叨的人,正是我的母親。
她青白色的面龐下,一雙黑得徹底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說:“沐風,小心你身邊的人。”
我渾身一顫,激靈醒來,魯小丫還是在跟矮冬瓜玩鬧。靈兒半倚在車窗口,托腮的模式看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我納悶的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所處的位置,急忙問道:“我們不是坐在輪船上了嗎?”
聽到我莫名其妙的詢問,靈兒收回視線看着我道:“你打瞌睡睡懵了?”
矮冬瓜也湊過來說道:“我們一直在車上還沒有到站呢。”
魯小丫捂嘴一個勁的笑,笑得耐人尋味。
我整理一下衣服,坐正身子,眼睛很沉很沉,還想睡覺。腦海中不斷浮現母親那張怕人的死人臉,還有耳畔特真實的呼呼冷氣。這是鬼的呼吸氣息,人類的呼吸氣息是熱乎乎的,母親想要告訴我什麼?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很想再次能夢見母親。從沒有過撕心裂肺般的思念如潮水般涌進心頭,我有感覺鼻子酸酸的,很怕睜開眼那一剎,眼淚會不爭氣的涌出眼眶。
我是男人,男人就得有擔當。
母親說的小心身邊人,是指誰?靈兒,魯小丫還是矮冬瓜?
再次閉眼,眼前好似人影晃動,卻觸摸不到。一部書,嘩嘩的翻閱聲,最後書頁面停止,詭異的慢鏡頭合上,書頁面上有四個剛勁有力的草書字體;魯班秘籍。
這部書我沒有看見過,不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滿腦子的疑問中,一抹輕快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她手持我的斬妖匕首直逼而來。我很想看清楚她的樣子,卻是不能,在猝不及防之際,冷冰冰的匕首噗刺進我的胸膛。
血,到處都是血,我的全是都被血染紅了。
我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指,指着視線裡變得模糊不清的身影質問道:“你是誰?”
模糊不清的身影冷哼一聲道:“你祖輩是強盜,盜取了魯班秘籍,導致李氏陰陽師傳人人丁凋零。”她是,聽聲音,我好像明白了,原來是她!
模糊不清的身影繼續說道:“活該,活該,你活該。”
母親給我的提示,加上剛剛被魯小丫罵矮冬瓜活該的話驚醒,我彷如經歷了一場可怕的預夢。
魯小丫,魯班後裔。她跟着我或許沒有惡意,但是我們李家陰陽師真不該借看風水之名盜取人家祖師爺的秘籍。
就在我心有餘悸愣神之際,魯小丫突然一個健步上前,我只覺得眼前一晃。一把不經意間從她袖籠中彈出的匕首,噗!準確無誤的刺進我的心臟。
我有感覺心臟很疼,捂住受傷部位的手指瞬間染紅,我吃驚的看向魯小丫。
“不錯,我就是來尋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我的計劃中。你祖輩是強盜,盜取了我們祖師爺的秘籍,到了你這一輩,人丁凋零,活該,活該。”她說着臉上浮現出無比猙獰的冷笑,捏住匕首的手一輪動,匕首旋轉模式幾乎攪碎了我的心。
剜心的疼痛讓我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慘叫“啊~”由於疼痛加劇,我身子後仰,眼睛瞪大——
我這種樣子嚇住了在車廂裡的所有人,包括魯小丫。
他們驚訝無比的看着我,靈兒大喊救命。矮冬瓜急得火上房,魯小丫更是來來回回的跑。
剛纔是一種可怕的預示,但我的心真的很疼。或許我在回到怖寒鎮時,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部被爺爺藏起來在地窖中的魯班秘籍,然後把她雙手還給魯小丫。
我還在想,也許魯小丫跟矮冬瓜有故事發生。小丫頭很能生,一窩蜂的功夫,生下好多小矮冬瓜。我的宿命就此而已,因爲祖輩的貪婪,導致人丁凋零,到了我這一輩,沒有留下爺爺想要傳承下去的香火。
一顆眼淚生動的滾出我的眼眶,無力說什麼,只能死死的捏握住靈兒的手。我有看見黑白無常從車廂那一斷直筆筆的走了過來。他沒有提鐵鎖鏈,而是帶着深不可測的笑意來接我。
很想對靈兒說,在我們家地窖下有一部書,那是魯小丫的,你得幫我還給她——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清醒的意識,飄離開的思維,能聽得見有人在說:“可惜了,是急性心肌梗阻。”
我死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更需要我去鎮壓邪惡,發動正能量,匡扶正義。
或許在以後沒有誰記得曾經有一個李沐風,抓鬼驅邪,想要爲祖輩們犯下的錯贖回點什麼。這些都無所謂了,我離開那瞬間,衷心希望靈兒一切安好,要堅強勇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