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一唐府的大日子,唐耀、唐子煙、唐子安,甚至唐府上上下下許多的下人都早早起來了,唐府船行最大的船就在今天下水試航。
不僅是皇上,皇子,還有全樑京上下所有的百姓都會來觀看唐府大船試水的情形,所以這一天,對唐府來說,是自唐太爺輩開始最爲重要的一天。
如果大船試水成功,說明唐府的船行又上了一個新臺階,以後不僅是唐家,整個樑京都爲因爲唐家船行而受益。各國的泊來品將會源源不斷地運進來,樑京的許多東西也會源源不斷地運出去。
唐耀有些激動,連衣服的領子都沒來得及挽好,回頭看到唐子煙穿着一身深藍色的繡桔紅比肩長裙出來,忙迎上去說,“你快瞧瞧,爹爹的衣裝有沒有失禮之處……”
那一刻,唐子煙和唐耀就像是一對父女那樣,之間的感情似乎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流露,看到唐耀的衣領沒人挽好,唐子煙輕移步子上前,擡腳替唐耀挽好,心裡卻有幾分酸楚,幾分傷感,這樣的情形是年幼的她和子安盼了多少日子才盼到的。
那年那日,她和子安多想能享受到爹爹的關愛,就像別的孩子那樣,能承歡膝下,盡情玩樂。
“挺好的爹,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時間還早,爹爹也不必太過焦急,我們現在先用點早飯,然後再去船行。”唐子煙收回心緒,靜靜地說了一句,這時候唐耀卻突然低下頭,嘆息一聲,“過去,爹爹疏忽你和子安了,不知覺間,你們竟然長成了大人,這些年,實在是委屈你和子安了,從今往後,爹爹不會再讓你們受一點的委屈!”
“爹,都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再提了,我們是一家人,以後能幸福快樂,就是子煙最大的希望。”唐子煙說完,回頭看到唐耀臉上那種像是欠了唐子煙許多的表情,唐子菸嘴角浮動的卻是一點點的蒼白的笑。
這時候白管家匆匆來,看了一眼唐耀,輕聲說,“老爺,今天名單裡有八十一人,現在唐家的小貨船能下水的只有三隻,到時候,如果有什麼危險,怕是載不了那麼多。”
“不必擔憂,白管家,我們的大船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唐子煙知道船上有白蟻,而今天的試水非進行不可,不過註定是一場虛驚,那就讓那些陷害唐府的人看看,她唐子類圖有能力將一切局面扭轉。
唐耀聽了唐子煙的話,也沒有再進行準備,只是深深吸一口氣,對天祈禱,但願一切順利。
早飯吃過後,秋月就嚷着不舒服,唐耀有些急燥,乾脆對秋月說,“你有身孕在身,今天不必去海上了,風大傷身。”
秋月歡喜的跟什麼似的,跟唐耀道了謝,急急回房去了。
唐子煙把這一切都看的清楚,難道,她早就知道今天船試行會有問題?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這個秋月和唐子琴之間有聯繫?想至這裡,唐子煙不願意再想下去,要知道,當初秋月差一點滑胎,可是方以軒派人在中間做了手腳,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勇和伶雲都在唐子煙身邊,都想跟在左右保護唐子煙。
“你們兩保護子安就行了,今天學堂那邊需要人有人照顧,你們兩都去。船行那邊,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唐子煙吩咐完,與唐耀一同出了府門。
白管家早就叫人備好了馬車,兩人一同上了車,還有白管家及五位家丁,一同往船行去了。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像是披了一匹藍紗,整個陽光就像是被水洗了,墨藍色的深邃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那幅畫面讓再爲冷漠的人,也不免要從心裡發出一陣讚歎,真是春天的好時節。
來到船行的時候,先入眼的就是整個湛藍色的海洋,再就是那艘高達十米的雙層大船矗立在那裡,像是一個棕色的巨人。
整個船體都由清漆刷了一層,所以看起來還保持着木質原來的紋路,讓人更感覺這船龐大。
皇族的人都站在船行門前,看到唐耀前來,孫公公忙上前迎了一下,壓低聲音責問,“不是說了讓你早點來嗎?怎麼還讓皇上等這麼久,真是大膽!”
“孫公公恕罪,一定要在皇上前美言幾句,今天也是太緊張了,所以總是手忙腳亂耽擱了時間。”唐耀低頭忙向孫公公請罪,一邊看着皇上,卻見皇上也是心情大好,海風徐徐,臉上帶着笑意,正與幾位皇子談笑風生。
唐耀回頭看了一眼唐子煙,鼻尖上已經有了微微的汗珠,急忙走至皇上身邊,雙膝跪地,向皇上行禮。
“臣民唐耀,攜臣女唐子煙拜見皇上,恭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唐耀戰戰兢兢,到更顯得唐子煙面色如常,見皇上如見常人並無二般,到是看到身着着便衣的樑子婿站在衆多身穿皇子衣袍的皇子中間微微有些心疼。
看他面色如常,彷彿跟任何一個平常的日子沒有什麼不同,唐子煙心底不由更加爲樑子婿讚歎一聲。
皇上俯身扶起唐耀,“快快請起,朕看到這艘大船的時候,所有的氣都消了。這樣大的工程,可不是任何一個船行都能在四十天內做好的。你不僅遵守了朕的口諭,而且還完成的又快又,今天試航成功,朕一定重重有賞。”
從頭至尾,皇上都沒有再看唐子煙一眼,自從那件海灣放燈的事情過後,皇上對唐子煙一直心存芥蒂,暗中揣測這唐家女是不是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
身爲皇上,他自然不希望九五至尊的自己,受到如此威脅。
唐耀和唐子煙起身,唐耀去吩咐船行的工人推船下水,唐子煙則站在樑子婿身側,目光深邃地望着那個浩淼的大海。
要知道,這一世,她和子安還從來沒有乘船出過海,縱然,唐家是樑京最大的船行,可是她和子安還是無緣坐一下船,說起來,恐怕也是天下的一個大大的笑話。
“有把握嗎?”樑子婿回頭,看着唐子煙,眸子裡滿是認真,認真的有些讓人擔憂,彷彿他滿心只牽掛着眼前這件事情。
那樣的神情,再次讓唐子煙心裡微微一揪,他自己如今身份尷尬,卻還是不忘記關心唐府,這份情誼,恐怕……
看到唐子煙失神,樑子婿再問,“不會有什麼事情吧,要知道今天皇上也在船上,如果再出什麼問題,恐怕很難再求情!”
“不會有事的!”唐子煙回答了樑子婿,不忍心再讓他擔憂下去,只是回以一個輕輕的笑臉,以表示自己信心滿滿。
見她如此,樑子婿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聽到遠處傳來縴夫拉船的號子聲,唐子煙和樑子一同望向那邊,淺灰色的沙灘上,數百名縴夫拉着大船往深海里去。
大船扯滿帆,順着風,十分迅速地向深海處滑去。
唐耀不遠處喊,“恭請皇上,恭請各位皇子上船!”
孫公公又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所有的人都含往大船走去,看起來,整件事情都十分順利,似乎無需再有多餘的擔憂。
走到近處,皇上突然留意到三艘小貨船也要下海,指着問唐耀,“那是幹什麼?”
“回皇上的話,爲了提防萬一,所以臣民讓那幾艘小貨船緊隨大船其後,皇上不必擔憂,這艘大船已經讓人檢查過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唐耀說完,望了唐子煙一眼,似乎還想再問唐子煙,今天的試航回不回順利,但終於沒有開口。
所有的人都踩着堤岸上了船,唐子煙和樑子婿走在最後,在碧藍深海襯托下,兩人比肩而行的情形美的像是一幅流動的畫卷。
那種無聲情誼,在兩人心底散發,沾染了空氣中的海風,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的溫柔溫暖。
“如果能永遠這樣下去,該有多好,我寧願放棄一切……”
“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真是試航的好時候,今天會是愉快的一天。”樑子婿說完,就加快了步子,跟在了幾位皇子的身後。唐子煙看着他的背影卻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剛纔的幾句話,她都已經聽到了,可是她卻不能回答他。
等上了船,唐子煙回頭看時,纔看到唐子琴和白慧春相依站在人羣之中,正在翹首望着緩緩駛進海水中的大船,目光之中卻是一種急切,像是想看到大船儘快沉下去,她們好喝采。
不出唐子煙所料,方以軒並沒有出現,這些事情,方以軒一向不屑於在這樣的小事情上露面。
纜繩被唐府家丁放開了,大船順着海水緩緩順風前行,漸漸駛進了深海處。
岸上觀看的人漸漸變成了遠處的風景,又漸漸變成了一條黑線。
唐子煙倚着船尾,望着大海茫茫,在微風拂面的時候,心底回想起來的時候卻是宿墨那天,在冬海里帶傷游泳的情形。
那天,看到他胸口帶着傷站在唐府門前,她的心,有如被滾燙的烙鐵燙過,整個人都因爲那種疼痛而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