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天涯共此時

唐子煙說完,內心裡的漣漪點點,她知道這世上如果真有誰懂她的話,那恐怕真的要屬軒轅令。

待她說完之後,軒轅令的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顯然,他只信了一半。

這個時候,張勇站到了門口,看着唐子煙和軒轅令對飲,一時愕然。“大小姐,他,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就在你們在船艙下找我的時候,我進來的。”軒轅令主動回答了這個問題,在他們的船出海之前,他已經藏在了船艙下的一個副艙裡,那裡放着他們唯一的淡水,可是竟然沒有人查覺。若是他有意要阻止他們,只需將那淡水桶刺,那他們必得半途而返。

“副艙?”張勇驚呼,然後不敢相信地的看着軒轅令,“可是我起航之間,明明檢查過那裡。”

“我是在你檢查之後進去的,只是你沒有發覺罷了。”軒轅令說完,望着窗外的海面,“天馬上就要黑了,你們現在正在南下,如果遇到暗礁,船會沉的。唐小姐,我勸你還是在這裡歇一晚上,明天再繼續前行。”

聽到軒轅令的建議,張勇也十分同意。

這次出航,他本就持反對意見,只是大小姐執意如此,他也不能再堅持。

“我們已經耽擱了一夜,若繼續這樣下去,宿墨恐怕支持不了太久。海上失聯,若是再遇沉船,他們最多能在海上堅持一天一夜。沒有淡水,沒有救援,所有的人都會死。所以在晚上,我們也必須前進,這也是我最一開始,讓你少帶些人的原因。一旦船觸礁了,我們要選擇兩側的小船前進,直到找到所有人爲止。”唐子煙聲音極爲堅定,容不得別人多加插嘴,一旁的軒轅令看到這樣的情形,自然明白,此時就算有十頭牛也拉不回唐子煙,索性,聽任自然。

張勇得了令,回頭又看着軒轅令,以徵求唐子煙的意思,想要知道她到底是留下此人的,還是將他轟到船艙之下。

“沒事,你就下去吧,讓小梅子準備晚飯,今晚我們吃魚。”唐子煙說完話,就淡淡看了一眼張勇,只消那一個眼色,張勇就明白唐子煙是要與軒轅令共進晚餐,不過這樣也好,他心裡暗喜,終於可以與小梅子單獨在一起了。

之於伶雲中毒,他並沒有和小梅子多加言談。可是此時,夜幕快要降臨,他突然想着如果此時能與小梅子互道忠言,那恐怕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他匆匆轉身離開,船裡只有唐子煙和軒轅令。

又過了一個時辰,海上升起了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那月亮如同是一個巨大的玉盤懸掛在海面之上,光輝幽幽,籠罩蒼茫大海,似給大海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紗。

軒轅令頗有些激動,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風景,而且身邊,還坐着一個同樣神秘的女子,這讓他多少覺得,人生境遇之神奇之處。

他本以爲,他和爹爹一樣,此生要伴着這七世龍骨終老,娶妻生子,風平浪靜。

卻不料,他迎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個世界,一個詭譎多變,溫柔瑰麗,千變萬化的美麗世界。

“風景很美!”軒轅令意外的說了這一句,聲音出奇的溫柔。

“能將你那冷酷的心也變得稍許的溫柔,以致不那麼寒冷?稍有些人情味?”唐子煙也起身,站到了軒轅令的身旁,他的這種表現讓她頗感意外,與此同時,她突然覺得原來這個生鐵一樣堅硬冰冷,石頭一樣木訥寡言的男人也有另一面的樣子,那就是此時此刻,沒有任何防備戒心,淡然賞景的模樣。

突然地,突然地軒轅令就咧嘴一笑,那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但確實在笑。

他低頭俯視着地面上的投下來的月光,影影綽綽之間,恍惚兩人都到了仙境。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沒有人情味,那只是你的感覺罷了,唐子煙,你的感覺。”軒轅令重複了幾句字,加重的語氣讓他變得有些朦朧,有些陌生。

唐子煙思索了一會,也不想再耽擱這樣的美景,乾脆將所有的事情都置在腦後,目光 同望向東方升起來的月亮上。

船還在張帆前進,風向正好,這也正是唐子煙要下午就出海的原因。

此時此刻,海上一片寂靜,唯有海浪層層翻涌的聲音,白色的浪花如催眠曲一樣,讓人心神都十分的寧靜。

“其實你喜歡八皇子,儘可以跟他離開。”軒轅令的聲音恢復了平時的陰冷,回頭看唐子煙,她的臉也在月光裡,比平日更清秀,更亮麗,更仙子。

說出這話的時候,胸口明顯悶悶的一下,但他還是說了。

唐子煙回眸一笑,旋即爽朗大笑一聲,甩開肩膀上的青絲,用十分打趣的目光睦着軒轅令,“這樣的話,你就可以不用夜不能寐,食不能安,也不必天天跟着一個女子東奔西走,防止她心血來潮,占卜七世龍骨的秘密?”

“不是……”

“我說是!”

“不是!”軒轅令堅持,但他十分害怕,唐子煙會問他,爲什麼不是,爲什麼不是。

這時候唐子煙的聲音放的很低,很低,帶着幾分悲涼,與當下情景很不相符,“我說過,如果你想解除後顧之憂,唯有殺了我這一條捷徑。如果你不殺我,便有千千萬萬種可能等着你,軒轅令,你聽明白了嗎?”

如何能不明白,從第一天知道這世上有唐子煙開始的那一年,他就明白,此一生一世,他與她之間都有數不清的糾纏。

軒轅令保持沉默,沒有說話,但心裡卻是滔天駭浪。

一勞永逸的辦法他不是不層想過,但那個念頭也只在腦海裡出現了一瞬間。

此時的大海十分靜謐,完全沒有了昨天晚上那樣兇猛的樣子。宿墨和流月公主坐在一艘小伐子上,蔣鮫和三名護衛則泡在水裡,推着小伐子不停地向前。

“八皇子,如果我們回不去了,如果我們馬上就要死在這海里……”流月的嘴脣乾裂,儘管已經把所有的水都給了她,可是她還是嚴重脫水了。白天的日光之下,份外的強烈,所有的人此時都是脫水的狀態,蔣鮫和那幾名護衛不時交替着乘着伐子前行,可是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

宿墨望了一眼天上的北斗星,嚥了一口唾沫,儘管已經沒有什麼可咽的了。

“我們不會死的,流月。我常年在海上航行,一次都沒有出過事情。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一定會有路過的船隻,我們會得救的。”說起得救,宿墨就想起了唐子煙,但轉眼間就搖了搖頭,這一次,她不會再來救他了,只因爲他說了那樣殘忍的話,做了那樣殘忍的事情,可是她又何嘗不是。

這個念頭在酷陽下支撐着他,同樣的,也在這幽靜的夜晚支撐着他,讓他脫水的身體不至於就這樣的倒下去。

流月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望着月光下的宿墨,儘管此時的風景美過世上的一切所見的景象,可是此時此刻,她並無心欣賞。

她愛宿墨,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這一次他要單獨帶她出來,她不顧父皇的以對同意了。

她知道孤男寡女呆在一起不太合適,可是她就是他的皇妃,這是她堅信的。直到她見到了唐子煙,見到了他看唐子煙的眼神,在那一刻她才明白,宿墨的心裡藏着唐子煙這樣一個靈性完美的女子,這一世,她都不可能比得過她的。

“我是說,如果我們回不去,八皇子是不是能娶我爲妻,就在這大海之上。流月,願意與八皇子同生同死。”流月說出這話的時候,在姣好的臉龐上,滑下了一滴乾澀的小一。

在海上漂泊了一天,她體內的水份已經被蒸發幹了,可是此時,她還是被這分悲壯的愛感動了,不是爲自己,是爲那份愛。

如果註定在太平的日子裡,他不愛她,她也得不到他,那就在這個的海上,在這樣的生死時刻,她要做他的妃子。

宿墨聽了這話,同時也看到了蔣鮫疲憊的目光望過來,只好雙臂抱抱流月,低聲說,“大家都很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可以救我們的船隻,你知道嗎?”

“不,不會有船隻來了。我知道現在我們正往南方走,越走越方。南方那裡除了礁石一無所有,大船不會靠近的。八皇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都不能答應我嗎?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流月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連一旁的護衛聽了都有幾分感動。這樣美麗的一位公主,如果是自己聽到這樣的話,此時就算是去死也心甘情願了。

宿墨擡頭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北極星,他也知道,因爲他們無法抗拒南風,所以只能順風飄流。

大船沉沒之後,他們就坐上這樣的小伐子一路漂流,越走越遠。

他從來都沒有慌張過,但這一次,他有點擔憂,只因爲身邊有了流月,她是肖國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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