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狄瑞吉的這個提示之後,零號輕輕呼出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這一放鬆,戰鬥中積累下的疲憊,都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精神虛弱到眼前都出現了重影。在這種略略恍惚的精神狀態下,零號瞥了一眼行將就木的【惡毒的王后】,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慨:
她敢肯定,她戰勝的王后,絕對不是王后的最強形態。別的不說,光是故事之中提到的,王后絕對握在手中的童話道具,都有好幾個沒有使用出來。她的稍稍觸碰就要人命的梳子呢?她那有着赫赫威名的毒蘋果呢?她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巫術呢?總不能就只有一個‘戲劇性的結局’吧?
這些底牌,王后永遠也用不出來了。她的實力並沒有得到百分比的發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最開始襲擊來的時候,決策出現了重大的失誤,選擇了‘異形蟲羣’加‘戲劇性的結局’這樣一套組合技!
這個組合技強嗎?非常強!如果零號沒有天神下凡提供的魔法免疫,每次攻擊都被強制性的打出最低傷害,光是那漫天的蟲羣都能把她活活累死,連王后的本體都有可能找不到!但現實哪有那麼多如果?零號有魔免,輕而易舉的突破了蟲子海,還利用王后的詛咒機制,一擊普通攻擊就給予了王后重創!而王后呢?白雪曾經說過,王后的黑巫術要每隔12小時才能施展一次,她已經失去了調整的機會了。
沒辦法,真實的戰鬥永遠都不是回合制,不會給你什麼一張一張扔底牌的機會。懷揣着十個大招,卻被敵人一套短平快的小技能壓制到無法出手、無法吟唱,最後憋屈的被一波帶走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那種倒黴蛋,還沒看清敵人長什麼樣就被割下了腦袋,又能上哪說理去?
戰鬥不是遊戲,不會講究什麼‘公平性’,什麼‘職業平衡’,什麼‘場面好看’,只要能打贏無所不用其極。況且即便是遊戲,也並不是每一個職業都把壓箱底的技能留到最後,雙方剛一照面,就跳大或者閃現R搶先手的,也是屢見不鮮。
所以,無論是人還是魔獸,起碼有一半以上的傢伙,都是‘一波流’的忠實用戶!所謂一波流,就是說在戰鬥一開始,就把自己所能使用的所有技能、所能調用的所有能量一股腦的傾瀉出去,什麼試探什麼前奏,不存在的!打不死你就是我死,我技能全交死了也不虧,要是帶着大招死,剩一多半能量的時候死,下了地獄都覺得虧出了血!
就在零號站在原地,有些糾結的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也走這種一波流戰鬥模式的時候,狄瑞吉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需要一點點時間,去準備一下你應得的獎勵。並且還要準備一下你下一次的考驗,記住了,下次考驗就是最後一次考驗,只要你通過了,第九位區域之主‘無序者’的稱號,就是你的了。在此之前,稍稍休息一下,做好萬全的準備吧!
說完這些話,狄瑞吉的氣息就消失不見了,零號向前走了兩步,來到【惡毒的王后】身邊,低下頭俯視着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對白雪說道:
“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有辦法救一下,讓她活過來嗎?說到底,我和她素昧平生,互相之間的戰鬥只是因爲造化……錯了,狄瑞吉弄人,爲了通過考驗而互相對戰罷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麼!
沒有互通姓名的意願,也沒有互相交流的時間,我和她就這樣狹路相逢,進行這場毫無意義的遭遇戰。現在我已經通過了考驗,再殺她沒有任何價值,能救的話,還是救一下吧。”
“零號小姐,你居然要放過她嗎?”
白雪有些驚訝的擡起頭,詫異道:“可就是王后,她把你的寵物,那隻控電的老鼠,叫皮卡丘的小傢伙給害死了啊?即使這樣,你還是願意放過她嗎?”
“你說什麼?!皮卡丘死了?!!”
零號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一個箭步衝到白雪面前,慌張的詰問道:“它怎麼會死?!它是怎麼死的?!”
看到零號惶急的表情,白雪才反應過來,原來零號還不知道這件事!也是哈,皮卡丘激發十萬伏特,將王后由裡到外電了個焦黑,給予了對方重創之前,零號就已經被王后開啓界王拳打入了昏迷狀態,之後皮卡丘和王后的交鋒、狄瑞吉忽然出現給干涉戰鬥的生物以懲罰的場面,零號都沒有看到!
想到這裡,白雪連忙把之前的情況,對零號講述了一遍,尤其是對皮卡丘絕望衝鋒,誓死捍衛主人的英勇模樣,描述的極爲詳盡。而後來狄瑞吉出現,將皮卡丘一層層剝離,用近乎‘虐殺’的手法將其殺死的場面,則儘量說的比較簡潔,一面對零號刺激過度。
白雪在訴說的時候,一直偷眼看着零號,對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兩隻拳頭緊緊攥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都透了出來,額頭上也是青筋密佈,足見她此時的內心有多麼的憤怒與痛苦!
就這樣痛苦了好一會,零號的臉色慢慢平靜了下來,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之前浣熊市被毀滅,和皮卡丘有過一夕之歡露水姻緣的那隻雷丘死了,現在,它自己又死了。也就是說,現在這整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點它曾經存在的證據了嗎?”
白雪不知道該怎麼接零號的話,不過零號也不是在問誰,只是在自言自語罷了。她在胸口劃過一個十字,低低的唸誦了幾句禱言後,臉上的悲切慢慢褪去,擡起頭,對白雪道:
“所以,王后到底能救回來嗎?”
“你……居然還要救她?”
白雪這次可是真的驚訝了,零號挑了挑眉毛,說道:
“怎麼了?爲什麼不救?皮卡丘是狄瑞吉殺死的,她只是起了一個誘因的作用,嚴格來說王后並沒有傷到皮卡丘一點,反而是皮卡丘把她打成了重傷,我還不至於下作到遷怒於她的份上。你有什麼手段的話最好儘快施展,王后已經快要不行了。”
默默的對零號豎起一根大拇指,白雪三步並作兩步,快速的來到王后面前,輕聲呼喚道:
“母后大人,母后大人?你能聽得到嗎?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王后極度虛弱的聲音響起,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盛氣淩人:
“屁……屁股疼……”
白雪回過頭,看了看掛在樹上的王后的下半身,又默默的把頭轉過來,安慰道:“母后大人,屁股在樹上呢,不疼了,不疼了……”
虛弱的王后,此時才聽出不是零號的聲音,她費力將眼皮擡起,露出一條縫,藉着微微的光線看清了來人,不由輕哼了一聲:
“居然是你……白雪,你這是……來……嘲笑我……的嗎?”
“不是,儘管我非常想這麼做。”
白雪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新主人是一個比我還要善良的傢伙,完成了任務之後,她就不想製造毫無意義的殺戮,於是便希望我將你救回來。你知道的,別說我現在轉化爲了自然魔獸,即使我還是童話魔獸的時候,也沒什麼好用的治療手段。”
說到這裡,白雪的話鋒一轉,對王后說道:
“但我記得,母后大人您的黑巫術裡面,好像有不少暗影牧師的手段,具備很強的治療效果吧?不如你現在將那些黑巫術傳授給我,然後我再用你的手段將你治好,豈不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嗎?”
王后無聲的笑了笑,沒有絲毫掩飾的戳破了白雪的想法:
“小妮子……你的想法真美,救我只是……順帶,想學我的……黑巫術……纔是最……根本的目的……吧?加入了……守望者大人的……這個小團隊之後,你……發現……自己孱弱的……實力,不能給新主人……做出任何……貢獻,短時間內……又看不到任何……大幅提升實力的可能。所以便想要……另闢蹊徑,走詛咒治療一體的……戰鬥輔助人員……的路子,以報……主人……對你的……救命之恩,我說的……對嗎?”
白雪的想法完全被說透,心中一緊,但面色還是非常平靜,點了點頭,對王后說道:
“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我學了黑巫術,然後你挽回了自己的性命,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不是嗎?難道你認爲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王后的目光渙散的目光落到白雪身上,她的臉上居然閃過了一絲慈愛,帶着滿足的微笑,王后輕輕的說道:
“真好呀……真好……
白雪呀白雪,你居然沒有立刻救我,而是和我談起了交易,學會了‘有條件的善良’,真好呀……你終於擺脫了咱們童話生物的宿命,擺脫了自己固有的屬性,真好,真好……”
接連說了好幾個真好,王后臉上掛滿了回憶之色:
“白雪,你是不是奇怪,我爲什麼對你的想法那麼瞭解?這很正常,畢竟知女莫若母,雖然我只是個繼母,但仍然也……算是母親的一種吧。
知道嗎?你的母親生下你不久後,就去世了,你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在你7歲之前,我對你非常的喜愛,對你疼愛有加,儘可能的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但遺憾的是,你的母親生下你之前所許的願望,是生一個無比漂亮的女兒,皮膚像雪一樣白,嘴脣像血一樣紅,頭髮像烏木窗框一樣黑、一樣順滑。自從你七歲後,魔鏡第一次告訴我,我不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之後,我便燃起了完全控制不住的嫉妒之火,滿腦子裡都只有至你於死地的想法。
我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正常,但卻無力控制,我自己被自己的‘屬性’綁架了……”
明顯已經開始了迴光返照,王后身體急速衰弱下去,語句卻不再斷斷續續,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白雪,聲音逐漸尖厲:
“相信你也有過同樣的感覺吧?我被‘嫉妒’屬性綁架很難受,你被‘善良’屬性綁架,也舒服不到哪去吧?自從你離開童話鎮,我的嫉妒之火稍稍消退,每天清醒的時間變多以後,就把精力,用在了尋找童話生物爲何會被自己‘屬性’綁架的原因上!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我和橡樹下的女巫的秘密調查,終於找到了癥結所在——
我們所有的童話生物,都被童話鎮的主人綁架了!它就像一個潛伏在陰影裡的幽靈一般,將我們聚斂而來的‘願力’,不管是好的壞的,統統吸到自己的肚子裡面!你也好,我也好,所有的童話生物也好,都只是些個道具!我們自以爲出自本心的愛恨情仇,其實都不過是它設定好的劇本,她操縱下的樣板戲而已!!
就是因爲不滿這種命運,我和橡樹下的女巫才發動了禁忌之力,將狄瑞吉的幻影引了過來,降臨在童話鎮,將那個表面美好,內裡卻充滿罪惡和恐怖的小鎮徹底毀滅!事實果然不出我們所料,一離開童話鎮,好多好多的童話生物都逐漸‘覺醒’,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兒之處!”
想要在自己有限的生命時間裡,將知道的一切全都說出來,王后語速太快、情緒太激動,口中又開始溢出血沫,語句也跟着斷斷續續起來:
“你……想要……黑巫術,我……我屁股的兜裡面……有五張黑巫術的捲軸……給你……都給你!
聽我的……拿到捲軸之後……在最後一張捲軸裡……包裹着……可以見到童話鎮……幕後黑手的……東西,等你……有實力了……或者……求得動自己的……主人了,就使用了……那東西,將那可惡的……黑手……幹掉!
看在你……也曾是……童話生物的……份上,看在你……也有那麼多……童話生物朋友的……份上,也看在你……同樣曾經……被它玩的……團團轉……的份上!”
緊緊抓住白雪的手,王后很明顯還想說些什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給她交代,可惜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她的生命力徹底耗盡,身體如同佐羅般爆散成漫天光點,只剩下燒焦的衣褲碎片掛在樹枝上,被風一吹,慢悠悠的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