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劃過空氣的聲音,呼呼作響,在她的耳中就如同死神的鐮刀揮舞的聲音。
害怕麼?蘇小小的雙腿都已經忍不住發抖了。
但是,就在這個檔口,她懷裡的狐不歸卻是甦醒了過來,看到周圍的情況就知道不妙,便已經從蘇小小的懷裡跳躍而起。
一隻狐狸高高的躍起,不是什麼稀罕和令人恐懼的事情……
可要是……這狐狸的渾身上下都冒着金燦燦的光芒的話……
原本還凶神惡煞的百姓們,都被這陣強光給刺刀了眼睛,紛紛停下了手中武器的揮舞,捂上了眼睛。
“快走!”狐不歸大聲的吼道。
蘇小小這才反應過來,伸開手拼命的將擋在身前的人羣給撥開,然後奪路而逃。
過了好一段時間,纔回過神來的百姓們,看到包圍圈中空空如也,這才嚎叫了起來:“是妖法!是妖法!”
人心惶惶,都心中駭然。
卻看到,城樓之上,一個英武不凡的年輕人,背上揹着一張巨大的角弓,卻是赫然將其取了下來,然後滿弓如月。
弓弦震顫,箭矢如流星!颯然襲來!
倉皇而逃的蘇小小和狐不歸,正好便是這年輕人射殺的目標。
狐不歸感受到身後利箭刺破空氣的聲音,便是停住了奔跑的身子,然後扭過頭望去,在下意識中,跳躍了起來。
噌!
箭矢鋒利的穿透了狐狸的身軀,然後撲通一下!
狐不歸已經墜落到了地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滿身白色的毛皮。
蘇小小趴下身子,叫嚷道:“狐不歸,狐不歸!你沒事吧?!你別嚇我,你是妖怪,怎麼會……”
狐狸的眼神很快就已經渙散開來,然後沉沉的閉上了。
只看到,那從白狐狸身上露出半截的箭矢上,刻着兩個血紅色的字——天鳳。
血泊中的白狐狸,奄奄一息。蘇小小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大聲喊叫着“狐不歸”的名字,然後搖晃着他的身軀。
不過狐不歸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樣,一動也不動。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蘇小小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遠處的城樓之上,鷹隼般的年輕人望着遠處的蘇小小和狐不歸,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少爺,是否要……”旁邊的侍從問道。
年輕人搖了搖頭,“這等孽畜死了也就死了,不危害人間就行。你去告訴這些村民,不要傷害那個姑娘,她並非妖類。”
侍從有些爲難道:“少爺,這羣情嚷嚷,恐怕屬下的話他們是不會聽的。”
“那就……”年輕人皺了皺眉頭,“你去將那姑娘送往城外,遠離四方城。”
“是!”侍從抱拳一握,便已經離開了城樓。
人羣洶涌而至,便是看到了地上的狐不歸還有傷心欲絕的蘇小小,叫嚷喝彩的聲音已經是越來越大,在他們看來,這兩隻狐妖恐怕是在劫難逃了。只是不知道誰人這麼有本事,竟然能夠射殺妖精,莫非是傳說中的仙人不成?
聽着人們的議論,冷麪侍從心中冷笑:不是神仙,也恰似神仙。天鳳一族,又豈是尋常人可比擬。
冷麪侍從便已經飛身而起,在人們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蘇小小攔腰抱起,朝着四方城外絕塵而去。
“啊?有同黨!快追!”
“不要放走妖孽!”
人們醒悟過來之後,揮舞着武器繼續追了過去。
而在四方陳外的山崗上,冷麪侍從已經將蘇小小給放了下來,微微皺了皺眉頭:“姑娘,你被這妖孽給迷惑了心智,而今它已經伏誅,你難道還沒有清醒過來麼?”
蘇小小沉浸在悲痛之中,聽到這一聲冷呵,如何能不知道狐不歸乃是眼前之人射殺,“難道是你射殺了他?!”
蘇小小的語氣顯然讓冷麪侍從心中不爽,冷哼道:“我可沒這等本事,誅殺它的乃是我家公子。姑娘你好自爲之,這妖類不容於天地,好事不要沾染的好。”
說完,冷麪侍從便飛身而去。
蘇小小懷抱着染血的白狐狸,望了過去,只看到兩匹照雲怒馬已經停在旁邊,而一個身穿紅色衣衫的少年公子正一臉淡漠的表情,望着自己這邊。
那冷麪人飛奔在紅衣公子身前,恭敬的行禮,然後翻身騎上了駿馬,兩人策馬而去。
怎麼……
蘇小小看到那紅衣公子的時候,心臟竟然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似乎血管裡面的血液在不停的翻滾和振動。
這是怎麼回事?
蘇小小有些驚奇自己的反應,不過這種反應很快便消散了開去。
白色的狐狸躺在她的懷中,殷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衣衫,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蘇小小不斷的呼喊着狐不歸的名字,希望他能夠醒過來。
“你可是妖怪啊!怎麼能這麼就……”蘇小小哭喊道,但狐不歸仍舊一動不動,身體僵硬,而且越來越涼。
察覺到這個情況的蘇小小更是大爲緊張,也恍然下定了決心一般。
對了,她是一個醫師。應該試一試能夠挽回他的性命。
蘇小小終於算是穩定住了自己的心神,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來。從狐不歸此刻的狀況來看,雖然身體僵硬,身子發冷,但是仍然擁有着脈搏的跳動,那就是沒有死……既然沒有死,那麼就能夠被救活!
不能夠放棄!
一旦冷靜下來的蘇小小,那是極爲可怕的。迅速便已經在腦海裡醞釀出了好幾種治療的方法,但是心中也有幾分揣揣不安,畢竟眼前的傷者是一個狐狸,而不是人。她可沒有做獸醫的經驗。
不過,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首先是拔掉刺入身體裡面的箭矢,並且進行止血。
蘇小小心裡默唸着,用手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鋪上了乾草,把白狐狸放了上去,然後又用樹葉將它的身軀蓋上,以免被過往的野獸給吃掉。
“止血草……止血草。”蘇小小口中唸叨着,如同當年爲豆豆尋找草藥一般。
只可惜,當年救她的狐不歸,如今卻成了將死之狐,倒也與幾分輪迴之意。
不過好在,這止血草乃是尋常之物,山崗之上往往遍地都是,蘇小小尋找起來並不十分艱難,很快便採回了好幾株。只不過,這止血草的外觀如同齒輪一樣,採摘的時候,蘇小小不可避免的割傷了自己的手指。當採回來止血草的時候,就已經是滿手掌的傷口。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回到隱藏狐不歸的地方,白狐狸身上的溫度又已經消減了好幾分,看樣子情況不容樂觀。
蘇小小咬了咬牙,便顫抖着雙手捏在了箭矢上面,“千萬不要死——”
蘇小小沉聲道,便是用力的一拔,箭已經被扯離了白狐狸的身軀。因爲箭矢的離去,白狐狸傷口位置便是開始了大量的血崩,如同涌泉一般朝外面翻滾着。
蘇小小知道事不宜遲,趕緊將早就已經嚼碎的止血草按了上去。
洶涌而出的血液,很快便停止了流動,凝結了起來。
“止血草起效果了,太好了。”蘇小小驚喜道。
長時間的奔波和勞累,讓蘇小小也十分的疲倦,在等待狐不歸醒來的過程中,便已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秋夜的風,格外的涼。
染血的白毛狐狸,身上冒出金色的光芒來,而那些糊在它傷口位置的止血草也同時釋放出一種奇特的光芒,兩種光芒聚合在一起,竟然產生了某種神奇的效果。
只看到,原本還是恐怖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融合起來,很快,染血的白毛狐狸渾身上下如同被清水滌盪過的一樣,竟然潔淨無損,毛髮光亮。
白狐狸睜開碧綠色的眼睛,有些奇怪,便已經是站起了身子。
金光閃過,白裘美少年再度出場,身香如佛,足潔生花,便是狐不歸了。
“沒想到,我竟然大難不死。”狐不歸清冷的聲音,在月光的映照下,亦如明玉琳琅。
不過很快狐不歸就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只看到地上躺着的蘇小小的身上竟然籠罩着一股淡淡的熒光,非白非透,卻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看來,應該是你救了我啊。小小。”狐不歸的嘴角拉開一個很好看的弧度,便已經伸出手臂,長袖揮舞,頃刻間周圍的荒蠻山野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幢房舍。
“雖說我習慣了餐風露宿,但你可是一個人類呢。”狐不歸微笑着說道,將蘇小小給抱了起來,然後抱進了房屋之中,輕輕的將其放在了牀上。
紫金薰爐冒着嫋嫋的青煙,散發着雅香之味。
“哎,頭疼啊。”狐不歸揉了揉腦袋,卻從身後拿出一件細長的東西來。
不是別物,正是那射殺他的箭矢,上面的紅色刻字——天鳳,仍舊曆歷在目。
“究竟是誰竟敢殺我?若是讓我知道,定要將你們全族夷滅!”
狐不歸的渾身流露出肅然的殺氣。
他雖然和蘇小小在一起的時候,如同人畜無害的少年,可是他沒有忘記,自己是妖!
“只不過,這小姑娘應該會不高興吧?”狐不歸不確定的喃喃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狐不歸已經習慣了蘇小小的喳喳呼呼,也呼來呵去。
過了許久,夜色之下,狐不歸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嚷嚷道:“寂寞啊寂寞啊!看來我真的是寂寞了。”
月光灑然而下,在白裘少年的身旁,那張素牀之上,美人酣然熟睡,兩人相映成影。
這世間其實是沒有妖的,但狐不歸是一個例外。
所以,千百年來,他孤獨着,孤獨的快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