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份(一)



第二天國強把馮得仁叫來提出讓他幫着找一處房子,要寬敞,有獨立院子,特別是要背靜。馮得仁說“知道,知道。前些天還有人說起來比利時租界有一處宅子正要出手,價格很低也合兄弟的要求。不過你也知道比利時租界不比英法意日租界方便,不知兄弟覺得怎麼樣?”

國強便要去看看,馮得仁派了個茶房領着國強、劉宗漢和江天闊去比利時租界。這是劉宗漢第一次離開大車店,他們坐上馬車到了城裡先到英租界取鐵鬆前兩天在租界的服裝店定製的衣服。劉宗漢穿上新作的黑西裝,帶上一頂黑禮帽,脖子上搭一條淺灰色圍巾,腳上踏着鋥亮的皮鞋。三個人人高馬大都是一身筆挺的西裝往當街一站立刻享有了極高的回頭率,特別是大姑娘小媳婦的回頭率。國強最誇張,他的打扮完全是模仿“上海灘”裡的許文強,還叼着一支雪茄煙,劉宗漢只好一再告誡國強“低調,低調。”

換了衣服後劉宗漢先直奔比利時租界看了房子。這棟房子的是帶閣樓的三層樓房,非常寬敞,住二十多個人不成問題,而且院子很大,位置也比較背靜,正好符合劉宗漢的要求。房主本來在租界蓋房子就有等着升值的想法,誰知比利時國力不強,歐戰又被德國打了個落花流水,根本沒有財力開發租界。各種公用設施建設的滯後使地價根本漲不上去,最後房主不得不忍痛割肉,房子帶院子只要四萬六千大洋。國強跟房主還價到四萬一千大洋劉宗漢就拍板把房子買下了。劉宗漢現在確實急需一座這樣的宅子,他有太多的違禁品需要趕緊藏在這裡。再說了,現在有錢了也過一把當富人的癮是不是?

雙方約定第二天辦買賣手續後,劉宗漢便出來在各個租界四處穿行見了見市面,到晚上纔回大車店。路上他還沒忘在百貨公司給那個叫小雀兒的小女孩兒買了個布娃娃。小女孩兒高興的抱着布娃娃睡着了。

小女孩兒父母雙亡已經和哥哥流浪一年多了。哥哥叫趙虎,女孩兒沒有大名,小名叫雀兒。江天闊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趙鶯。別看趙虎年紀小,可是流浪的這一年多把天津衛都走遍了,人情世故知道的也不少。劉宗漢正好缺少這樣的人用便讓趙虎給大家當嚮導熟悉天津的情況。

第二天房子買下,馮老闆立刻張羅着找工人打掃,劉宗漢沒什麼事作便把馮老闆派的茶房也打發了只和陳同宇、江天闊在天津衛四處熟悉地形。他們在原德國租界裡走的時候正好路過一家德國世昌洋行,陳同宇不由分說拉着倆人就走進去。劉宗漢經過馮德仁介紹已經知道各國洋行的主營業務有所差異,英國洋行原來的主營業務是販賣毒品,後來逐漸傾向於多元化,德國洋行則一直主要經銷軍火。他認爲他們現有武器已經夠多了,所以暫時沒打算進德國洋行,但陳同宇進去了他也只好跟進去。

看到他們進來便洋行裡便有人起身迎接。一個年輕的中國人走過來問“三位先生想要些什麼?”陳同宇開門見山“我看看駁殼槍。”然後衝劉宗漢和江天闊說道“神兵啊,我的最愛。”

德國洋行販賣軍火是不假,但是當時由於中國連年內戰民不聊生已經影響到帝國主義國家對中國的搜刮,所以一些帝國主義國家就對中國禁運軍用武器彈藥,德國現在沒有國際地位哪個戰勝國放個屁都要聽着,德國洋行對賣軍火這種事也隱晦多了,買賣軍火一般要經過中間人牽線。駁殼槍雖然不是軍隊制式裝備可是也不能這麼明買明賣啊。象陳同宇這麼大大咧咧倒把人家嚇了一跳,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三個人說“先生,那是軍火,不是隨便買賣的。”陳同宇碰了個釘子一時不知所措,劉宗漢心想既然進來了不如順便了解一下當前的行市,便笑道“對不起先生,我兄弟孟浪了。我姓劉,準備在天津開個工廠,想打聽一下機器的價錢,還想招些德國工人,看看能不能和你們洋行合作。當然了,您也知道現在地面不靖,我們也需要買幾支槍防身。”

年輕人忙說“原來是劉先生,久仰。敝姓李,叫我小李好了。不知道您想要開什麼工廠?我們洋行不但可以提供機器還可以派員根據您的要求幫您設計,調試設備,訓練工人。”說着把劉宗漢他們讓進一間小客廳。

劉宗漢問“我想問一下搞一個製藥工廠都需要什麼設備,大約需要多少錢?”小李愣了一下,當時中國人都是搞紡織廠,印染廠,還從來沒聽說誰要幹藥廠,想了想問道“劉先生是要制草藥嗎?”

劉宗漢擺擺手“

西藥。我要辦一個西藥廠。”小李爲難了“以前還從沒有客人問過藥廠的機器。這樣要向德國總部詢問一下。”

劉宗漢說“那好,您慢慢問,不着急。那我先看看制鐵釘,螺絲的設備什麼價格?鍋爐和發電機什麼價格?還有棉紡廠的設備需要多少錢?另外我還想搞一個造精巧小東西的廠子,需要什麼設備我也拿不準,希望聘請幾位德國工程師幫忙,你們能不能給牽線?”

聽了劉宗漢問了這麼多東西小李連忙請來了一個洋行的高級幫辦,一個叫海德里希的德國人。海德里希首先詢問了劉宗漢的計劃,當察覺到劉宗漢準備開不止一個工廠之後便開始向劉宗漢強力推銷各種機器設備。劉宗漢只是聽,因爲他對需要什麼設備和設備什麼價格還是兩眼一抹黑,不過通過交談他基本摸清了德國人機器的開價。而且劉宗漢記得德國戰敗後經濟蕭條大量工人失業,劉宗漢便裝作無意的問起招募德國工人到天津工作是否可行。海德里希以爲劉宗漢是怕買來機器沒人會用,便拍着胸脯保證這不成問題,實際這也確實不成問題,德國大街上的失業熟練工人多了去了。最後劉宗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後對海德里希說回去考慮一下再作決定,在此之前希望海德里希能夠幫助招募兩名德國製藥工程師和兩名德國機械工程師,報酬從優。如果能夠找到合適的人選自己很快就會購買機器開辦工廠。現在德國揹着大筆的戰爭賠款,國內經濟蕭條社會動盪,就希望擴大出口,現在海德里希遇見劉宗漢這樣潛在的大客戶那是咬住不放鬆的。劉宗漢一走海德里希就跑去向經理報告,經理讓他專門負責和劉宗漢的業務,一定要爭取把機器賣出去。

回到大車店出去招募僕人的程飛也回來了,他在趙虎帶領下從外地來天津難民最多的地方招了兩戶人家。兩戶人家都是四十多歲的夫妻倆帶着一幫孩子,忠厚老實,一戶山東的、一戶河北的,趙虎和趙鶯立刻便和一幫孩子玩兒在一起。接下來兩家人洗了澡換了衣服,包括趙虎和趙鶯由王天鵬和李長林領着到法國天主教仁愛會修女創建的西開天主教醫院去檢查身體。王天鵬在走廊上轉悠的時候看到來來往往的修女護理人員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辦藥廠的事,他說的藥物製造出來是沒有問題的,可怎麼能趕快打開市場就兩眼一抹黑了。要知道當年中國人買不起藥,可外國人不認中國人發明的藥,不然中藥早就推向世界了。

神職人員總是很有愛心的,對了。他一拍大腿,攔住一個漂亮的中國護士“您好,護士。我想見一下院長。”護士小姐問“您有什麼事嗎?”王天鵬說“很重要的事情,一件能救很多人生命的事情。”

既然他這麼說護士不敢怠慢,便引他去見一位修女護士的辦公室,修女聽王天鵬說明便把他帶到院長瑪利亞嬤嬤的辦公室。王天鵬對瑪利亞院長說自己找到了幾種能夠治療感冒和痢疾的藥物想證實效果,希望得到醫院的幫助。

瑪利亞院長聽後慈祥的說道“太好了,我的孩子。我想我正好可以幫助你。”然後他讓人去找阿諾德來。阿諾德是個德國人,曾在德國細菌學泰斗羅伯特-科赫的實驗室裡與1908年諾貝爾生物與醫學獎獲得者保羅.埃利西一起工作過,後來致力於研究遠東的細菌學來到中國。他只會說德語和法語,漢語會的不多,所以由瑪利亞院長把王天鵬的事情告訴他。阿諾德雖然不太相信一個年輕的中國人能夠發明如此神奇的藥物但他還是決定試一下。“這很簡單,只要我們看一下藥物是否對細菌有效就行了。”這可是當時的高技術啊,對當時的人們具有巨大的說服力。王天鵬立刻跑上街買了一些黃柏和黃連,就在阿諾德的小實驗室裡鼓搗開了。按照從他爸爸那裡學來的知識兩天後便得到了一些黃色粉末。當阿諾德把點有這些粉末溶液的痢疾桿菌培養基放在顯微鏡下時驚奇的發現細菌的生長被抑制了。阿諾德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因爲細菌沒有被完全殺死,但他年輕的美國助手史蒂夫卻堅持應該進一步研究。史蒂夫更看重這個發現的商業價值。

王天鵬和史蒂夫一拍即合,倆人說通了瑪利亞院長在醫院實驗這種藥物。瑪利亞院長覺得既然中國人已經吃了幾千年這種藥物了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便答應下來。

這時候劉宗漢他們已經搬進比利時租界的小樓裡,因爲沒有幾個認識的人所以只有馮老闆和於老闆前來道賀。馮老闆告訴國強已經選好買賣的地點,

就在天津城南的謙德莊,那裡是混混兒李珍、李玉兩兄弟的地盤兒,兩兄弟是青幫頭子白雲生的徒弟,佔據這塊地方後花錢運動警察局辦下來幾套警察制服和兩支步槍,在當地成立了一個派出所,人稱“小局子”還網絡了一批人成立了個“保安公司”,勾結官匪兩面,毒霸一方。在那裡做什麼也沒人敢查。不過在那裡搞毒品李珍兄弟也要參兩股,再加上其他需要打點的各方人物,留給國強就只有兩股了。

“兩股?太少了吧?”國強說道。馮老闆說“不少了,兄弟。不瞞你說,你們若有可靠地後臺想佔多少股都行。可沒有後臺,這些人不都眼紅嗎?若是他們高興這錢便賺的順當,若是他們惱了,哪個都惹不起呀。”

一直一言不發的劉宗漢冷笑一聲“馮老闆,股份的事先別急,過半個月再說。現在天下不太平,天天都會出事,又是還會出大事。有些事您先掂量掂量再說。”他不着邊際的話把馮得仁搞得一頭霧水。不等馮得仁回過味兒來劉宗漢又說“以後這方面的事您和國強聯繫就行了。爲了方便他後天搬到日本租界大和旅館去住。”

送走馮得仁之後劉宗漢說“看來用這件事我們可以同時達到兩個目的了。”同時拿出一張圖鋪在桌子上,除了王天鵬還在醫院搞實驗呢其他人都坐在桌子周圍端詳起圖來。

這是一幅英租界富豐洋行周圍的街道示意圖。劉宗漢通過馮得仁得知現在規模較大的英國洋行已經避免與毒品打交道,但是小洋行還是半遮半掩的販賣。這個富豐洋行實際就是從德和洋行分出來專營毒品的,從單個洋行來說它的銷量是英國洋行中最大的。每個月7日和21日就會有一艘從印度來的班輪停靠天津港卸下一批毒品放到碼頭倉庫裡,這時候早已等候多時的買家就會奔向洋行搶貨,這天洋行會非常忙碌,但一到夜裡洋行就早早關門,因爲客戶害怕晚上帶錢出門被搶。

對此劉宗漢就留了心,這兩天專門到富豐洋行周圍走了幾圈,看到洋行平時確實是冷冷清清的。明天就是21日,劉宗漢決定仔細觀察一下,如果這個洋行真是作毒品買賣的就滅了它,順便搶些錢和毒品。

陳同宇問“用得着這麼費勁嗎?日本租界滿街上都是大煙館兒,我還是認爲我們去給他來的大掃除不就完了?”

江天闊說“不行,明着幹鬼子肯定會藉機找茬挑起事端。”劉宗漢說“現在的毒品市場實際就是英日兩家競爭,英國生產,日本販賣。如果我沒記錯日本在東北的毒品工廠剛建立不久。如果我們能再給鬼子栽上贓那你們想想會有什麼結果?”這下大家來了興趣。

鐵鬆問“怎麼栽贓法?”國強說“這不是讓我和董智勇到大和旅館去住嘛。先看看再定計劃。”

21日過後兩天富豐洋行果然像馮得仁說得一樣。劉宗漢他們心裡有了數便把附近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國強和董智勇在日本租界忙着四出踩點兒。董智勇是四川人,個子是所有人中最矮的,雖然比日本人還要明顯高一頭但混進去已經不是太扎眼了。

經過對兩個租界情況的分析他們定出了一個計劃,除了國強和董智勇受命去順幾把日本刀來外,其他人都窩在家裡用王天鵬從洋行裡買來的化學品和瓶瓶罐罐憑藉高中的化學知識搞起了化學實驗。

由於經常和毒販打交道,所有人都知道製毒的程序和配方,但是真幹起來卻笨手笨腳,經常弄出來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失敗幾次之後其他人都藉口出去踩點兒躲了,就剩下劉宗漢拉着程飛鼓搗,倆人的衣服讓硫酸酸燒了不少破洞象叫花子一樣。程飛還一個勁兒要求等王天鵬回來再搞,他也煩了。終於在5月5日這一天馮得仁確認他們作出的淺棕色物質就是嗎啡而且質量上乘,這下大夥兒才鬆了一口氣。

7日晚上劉宗漢帶衆人傍晚出門,對趙虎他們說出去玩兒,夜裡不會來了。之後他們先到日租界溜達了一陣兒,日租界遍地煙館兒妓院之類的聲色場所,很多中國人和洋人都跑來尋歡作樂,天津有名的妓女都在日本租界開業。在這種地方逗留遊蕩基本不會被注意不像原來的德國租界,時間晚了還在街上游蕩就不正常了。接近十點的時候,他們在僻靜處與董智勇和國強接了頭,董智勇他倆送來三把東洋刀和一包剛從裁縫鋪取來的衣服後董智勇還回旅館。其他幾個人穿上黑色的夜行衣,戴上頭巾整個兒一個日本忍者摸樣。李長林還故意擺了個pose說道“忍者神龜來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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