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兵法》中注:困戰於野,堅守待援,當據險地扼守,非決戰不得妄出。
藉着昏黃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山崗下,一杆大旗迎風而立,三隊士兵約合五千人一字型排開,幾名將領在自己所統帥的方陣前做着最後的動員。
“殺!殺!殺!”野性的咆哮在曠野中迴盪,這也許是因爲他們士氣鼓舞,但是我想更多是因爲人們對死亡的恐懼。越是害怕,就越要大聲地喧囂來遮掩自己內心的脆弱。
看來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一朵雲靜靜的飄過,悄悄的遮掩住了月光,四周一下變得暗了許多,肉眼只能分辨出十幾米外物體的暗淡輪廓。
“衝啊……”第一輪攻擊開始了,最先衝上來的三個方陣,依舊是英勇的“炮灰”大軍——劍盾方陣。
“弓……”前半夜值班的是巴圖,此刻已經領着戰鬥人員全部進入陣地。
“火……燃……放……”黑暗中依稀可以辨別這是雅各布的聲音。很快的,十幾個圓滾滾的大火球就被快速點燃,被人用繩子一兜,一溜火光向着山崗下滾去,將其路過的十幾米範圍都照得有如白晝。
“射……”一支響箭率先而發,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弓弦顫抖的“嗡嗡”聲。
在山崗上俯射不同於在平地上,射出去的箭簇幾乎是直線前進的,不存在“拋物角”,因此不但弓箭的威力以幾何方式大大增強了,而且瞄準的時間也大大的縮短了。
大火球滾過,就可以看見敵人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小小的圓盾根本不能夠給予他們足夠的保護。
“炮灰”們向前衝也是死,向後退也是死,口中瘋狂的吼叫着,死命的向前擠。赤紅的雙目配合猙獰的面孔,讓人感覺他們的心中只有恨——也不知是因爲對我們的痛恨,還是對他們所屬部隊的長官的痛恨,亦或者是對這個國家和這個時代的憎恨。
單方面的屠殺持續了將近三分鐘,攻山部隊終於撤退了,留下一大幫半死不活受傷的士兵躺在兩軍之間,悽悽哀哀的不停**。
雙方沒有人會冒險去救治這些傷兵。如果是往常各國之間交戰,在空隙時間是允許對方的救援隊進入戰場的,最不濟雙方會派人決鬥,獲勝的一方可以在規定的時間進入戰場救治自己的士兵,順便宰了對方的傷兵。然,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認爲這裡進行的是一場常規戰。
兩名士兵扶着我的木板,讓我可以保持站立的姿勢,八名塔盾手和八名圓盾手在身旁排開,護住了我和一旁觀戰的威廉。
“第一輪攻擊應該滅掉了對方上千人,否則他們不會這麼快撤退……”威廉單手託着下巴,那沉思的模樣就像是一名久經戰陣的老將。
“說不定只是試探!又或者是另有目的。”我接口說道。
“如果是別人,我會認爲是試探,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喬治的性格……”
“我保留我的意見!”戰場上絲毫不能託大,否則就等着永垂不朽吧。
“羅漢,你的隊伍真是讓我非常的吃驚,如果沒有你們的強弓硬箭,也達不到這麼好的效果。”一旁,雅各布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少拍馬屁!”我翻着白眼。
“嗚嗚……”山下號角聲響起,看樣子第二輪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
夜色中只聽得異常沉重的“號子聲”,敵軍似乎正在搬運什麼重物。待得聲音稍近,雅各布再一次命人釋放火球。
直徑一米多的巨大火球快速向着山坡下滾動,很快到達了敵軍進攻部隊的前沿。
“好傢伙,看樣子岡薩雷斯已經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上了!”威廉吧嗒吧嗒嘴,皺着眉顯得心中十分不快。
山下一條直線正在慢慢的向上推進。在進攻軍陣的最前方,豎立着一排高大而堅固的塔盾,連在一起組成了一面牆壁,抵擋了大部分的羽箭。
一人多高的塔盾非常沉重,一般的軍士搬動它都很費力。平時軍中應該很少攜帶這種巨大盾牌,只備有數十面,用以在戰場上保護主帥。
可是現在,不知道岡薩雷斯從哪裡調集來五六百面巨大塔盾,一字排開當做移動的城牆來使,端的是大手筆。而盾牌後面,跟隨着數千名鎧甲鮮明的重裝步兵。
“這些可都是公國的精銳呀,此戰萬一打光了,接下來怎麼對付斯圖卡六世的侵略大軍?”雅各布搓着手,很有前瞻意識地感嘆着。
“先打贏這仗,活着回去再說吧!”我的語聲顯得有些陰陽怪氣。我發覺自己越怕麻煩,惹出來的麻煩就越多。
滾動的火球撞擊到塔盾上,濺起了片片燦爛絢麗的火花。塔盾後的士兵手持***(一種比巨劍更加長、更加巨大的戰刀,在戰場上用於步兵,專門對敵人騎兵的馬匹進行攻擊的武器),只從盾牌之間的縫隙中斬出幾刀,火球就碎裂開來。“塔盾城牆”不受任何阻攔,繼續緩慢前進。
“有滾石或滾木嗎?”我明顯是在問雅各布。
“上哪弄那玩意去啊?我在這裡備戰只有三天時間,還得小心不被別人發現。能弄出幾個火球來就算不錯了。”
“射……”雙方的距離已經拉得足夠近了,一排一排的箭雨放出去,叮叮噹噹的射於塔盾之上,聲音甚是好聽。不過這動聽的旋律在威廉的耳朵裡卻不怎麼優美,這小子終於收起了那討厭的自信,臉上露出了慎重的表情。
雅各布翻身上馬,抽出背後大劍,高喊:“第一隊,爲了公國,跟我衝啊……”說罷就已經一馬當先的衝出了陣地。右側早已整頓好的一隊騎兵,約有三四百人馬,呼呼啦啦的跟着他向敵陣的右側衝殺過去。
這個山崗坡度平緩,戰馬下衝的速度奇快,眼看那隊騎兵在雅各布的帶領下如下山猛虎,毫不猶豫的撞在了敵人右翼的塔盾上。
那塔盾奔來就異常沉重,如今被衝下來的馬匹一撞,立刻就紛紛倒塌,連同後面挺盾的士兵也被砸在了底下,又是幾匹馬衝過,當時就被壓成了肉餅。
塔盾後的***手對着戰馬展開了瘋狂的攻擊,再向後的重裝步兵快速上前,將落馬的騎士亂刃分屍,慘叫聲不絕於耳。
“射……”這一聲吼叫並不是巴圖所發,而是傳於敵陣之中。
“隱蔽防禦!”逝言已經起牀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睡着。所有騎兵都快速跳下馬來,一隻手摟住自己坐騎的脖子,另一隻手用力拉動繮繩,人和馬都噗通一聲摔倒於地。大批的步兵手持圓盾上前護住了騎兵……
說時遲那時快,敵人軍陣中開始放箭。密密麻麻的羽箭飛得半天高,然後才稀里嘩啦的落將下來,威力已經失去了一大半。
即便如此,許多騎士的腿部、頸部還是受到了照顧,捂着傷口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威廉左手向下一揮,頓時殺聲震天,又有一千多名他自己的騎兵,頂着箭雨向着敵軍的中路和左路衝下,不多時看似堅固無比的“塔盾城牆”就被騎兵們拆得七零八落,不過這衝出去的近一千五百名騎兵也身陷於敵陣之中無法撤離,與敵軍的重裝步兵展開了慘絕人寰的肉搏戰。
這與現代戰爭完全是兩個概念,慘烈恐怖的戰鬥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就不描述了,不是湯飯不會寫暴力場面,而是和本文的文風不符。)。
一個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或倒在自己的戰友身旁,或在臨終前與自己的敵人相互凝視。他們在臨死前的一刻,也不知道對面的這個敵人爲什麼要殺自己,更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和來歷。
殘酷啊!戰爭竟然如此的泯滅人性!可是,不論任何時代,它卻依舊是少數暴力君主手中不斷使用的籌碼。
混亂中有兩小股騎兵匯聚到了一起,坐騎已經戰死,目的已經達到,這兩股人簡單組織了一下隊形,突出重重包圍向着山上撤退回來,領頭的人正是雅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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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撤出的人很快被亂刀砍死,一千五百人下去,只有一百多個滿身是傷、半人半鬼的傢伙衝了回來。
沒有了塔盾的保護,沒有了我方的士兵摻雜其中,獵人的弓箭再次展開屠殺,片刻功夫就又收割掉幾百條性命。
岡薩雷斯的部隊終於退下去了,剛纔還熱鬧非凡的山坡上,此時已經一片死寂,僅僅留下三千多具屍體。
沒有受傷的?
沒有!
重裝步兵在撤退前,在每具看起來還算完好的屍體上都補了一劍——不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慘烈的攻防戰就這樣持續着。到了後半夜,溫德尼的一小隊騎兵從側面攻上了山頂,造成了一定的混亂。他們的目標是被我們早保護在中心區域的給養和備用武器,如果不是因爲他們攜帶着笨重的火油筒、如果不是因爲受了傷的大黃正在物資存放地休息,溫德尼可能就成功了。
然而,戰鬥沒有什麼如果可言,這一隊騎兵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覆滅於目標之前二十米處。
黎明到來之前,最慘烈的一場戰鬥在兩軍的正面展開了。岡薩雷斯的第一軍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不要命的往山頂衝鋒,雅各布率領着全體手下上前迎擊。
雙方中,前者爲久經戰陣的正規軍,後者爲武藝超羣的“強盜”,恰恰是打了個旗鼓相當。直到逝言領着一營騎兵迂迴包抄後,第一軍才恨恨的丟下四千多具屍體跑了。雅各布更是損失了三千多人。
火紅的夕陽從東方緩緩升起,照亮了前方的戰場。到此時,主戰場上一萬多具屍體已經鋪滿了整個山坡,兩軍都已經疲憊不堪。
威廉的眼睛有點腫,不過精神還算是不錯,來到我身邊說道:“我們只須再堅持一會,我的增援部隊必到……”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看喬治快要亮底牌了,你幫我找人叫阿布斯來,一會恐怕用得上他!”
威廉轉身吩咐人去了,又開始凝神盯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敵軍好似支撐開的一張大網,在山崗下張開了等待着我們鑽進去。
“敵軍估計也累了,我們要不要從後方突圍試試呢?”威廉此時有點拿不定主意。
“等着吧,如果你的援軍真的像你所說,可以扭轉戰局的話,我們就不要妄自行動。現在我們佔盡天時地利,最好的辦法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逸待勞方爲上策。”我當兵時沒事的時候,也是會去閱覽室借幾本書來讀的,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自然瞭然於胸。那可都是大智慧啊,不聽老前輩的話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威廉點了點頭。他現在心裡實在是沒有個準主意。玩政治鬥心眼他比我厲害,陣前的殺伐決斷還是差一些火候的。
怎奈我們想等,喬治大人可不願意等了。就在太陽剛剛跳出地平線那一刻,山下敵營中走出來二十幾名灰袍法師……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卡爾德拉雖然沒有出手,但是被請來對付卡爾德拉的人已經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