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文華殿早朝的時候,按照原先的議程對科考的內容作出調整,在我強硬的態度下得以議完。由於內閣大臣聯名提出解除禁海,這提議很快就通過,沒有遭到太多的反對聲音,畢竟已經有百萬石的糧食放在那了,加上皇上和內閣大臣都已同意。反對也是無效。所以其他大臣沒有浪費口舌。
得到這個結果我很滿意,不知道下面接着來的事情是不是一樣讓我滿意呢?!
“各位臣工,大理寺前兩日送來案情宗卷,就湖北通敵亂國的兩位官員作出腰斬判決,各位以爲如何?”
下面的文武百官對視一番後,有個大臣出班啓奏:?“臣副都御史房可壯有疑議。臣以爲谷城縣令吳貞疏自萬曆四十七年爲官以來,清潔廉明,斷不會通敵亂國,歷年來的吏部考評吳貞疏皆以清廉聞名。這其中的是非曲折還望皇上明察!”
刑部憲部郎中魏照乘聽到這話,心裡不由緊張,急着出來,?“臣以爲,雖吳貞疏早年有清名,但其後就不好評說。況且湖廣鬧流賊時,惟有谷城一縣沒有被攻,襄陽城高牆厚,何況那小小縣城。故若說他沒通敵,實難相信。”
倪元璐出班道:“無實證,如此推斷罪名,恐天下人不服。那吳貞疏素有清名,流賊重其名聲不攻縣城也是有的,那流賊原本就是當地百姓。”
魏照乘冷笑道:“那襄陽府有清名的恐不只他吳貞疏一人!”
其他大臣也是分成兩派,發表意見,還有些則三緘其口。出現這樣的局面也好,自然要我這皇帝出來調停。
“既然還有不同意見,朕就親自來審理此案。”
此言一出,朝中的百官各人表情不一,我也沒作理會。
“來人,到大理寺將吳貞疏等一干人犯帶上朝堂。百官就在這看着吧!”
我就坐在龍椅上靜心等待,下面的人有的在焦急張望,有的則在開始擦汗了。過了好一會,侍衛帶着人犯來到,卻只見他們押着一個,兩個侍衛卻又擔架擡着一個。
“怎麼回事?居然要擡着來?!”
侍衛跪下回奏:“人犯吳貞疏受刑過重,無力行走,是以擡來見駕!”
是吳貞疏,糟了,我可答應吳秀兒好好照顧她老爹,真是百密一疏!
我冷冷的說:“大理寺的人可在?你們就這樣審案的?”
大理寺少卿姚明恭和大理寺的左右寺丞連忙跪下。姚明恭官位最高,只能回答:?“啓奏皇上,歷來審查案情,犯人多不招供,惟有用刑方知真假,若真,便會熬刑,若假則自然招供!那吳貞疏用刑後,便畫押招供,臣等如此審案並無大錯。”
“你倒說得有禮,就不怕屈打成招?!”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震的朝堂嗡嗡作響。大理寺的人給嚇得變了臉色,我邊說邊走到朝堂下,?“吳貞疏,朕問你,你所招供是否屬實?”
吳貞疏吃力的擡頭,“罪臣若不招供,恐難見聖顏了!……”
我擺了下手,示意他不用說了。
“來人,送他到太醫院好好醫治。”我轉身對着旁邊那個瑟瑟發抖的襄陽知府,?“你就是襄陽知府?”
“…罪臣…是!”
“大理寺的判決你已經知道了吧!你就給朝中的大臣,給朕說說,那湖廣大好地方,就怎麼叛亂起來的?”
郭如暗纔想到自己給判了腰斬,登時天旋地轉的。好一會方定下神來,咬牙說道:?“罪臣該死,那湖廣是在臣手下亂起來的。臣如今也無所畏懼,就實稟奏。”當下叨叨絮絮的把湖廣叛亂的真相,以及這幾年來湖廣實際徵收的賦稅全暴了出來。
“臣加稅,也是嚴總督要求的。求皇上饒命。”說完就磕起頭了。這下朝中的百官都沸騰起來了,沒想到湖廣出了這麼大個亂子是因爲官員私自加稅造成的。
御史張孫振也站不住了,出班道:“皇上,這襄陽知府恐有攀咬嫌疑。”
“事情總會明瞭的,各大臣不必說話,就讓朕親自來審。今天擅自出班言論者,與案犯同罪!來人,先帶郭如暗下去,好生看着,大理寺的人也別跪着了,都回班伺候。傳嚴國燾上來。”
嚴國燾回京城有好幾天了,他四處在各要害官員那遊走,希望還能混個好差事。這日上朝他在紫禁城外的朝房候着,就想着打通關節,皇上給個好差事後,怎樣把那些錢給撈回來。突然有內侍太監來宣旨,要他到文華殿見駕,他心裡樂開了花,以爲是有消息了,屁顛屁顛的跟在太監後面。
我看到嚴國燾上來,等他磕完頭。我沒讓他開口就聲色俱厲的說:?“嚴國燾,你可知罪?”
嚴國燾顯然沒有想到一上殿就給皇上當頭喝問,跪在地上縮成一團。
“臣,臣不知所犯何罪?”
“別以爲朕在宮裡面就什麼都不知道,有人報你從湖廣回來帶了十幾車的禮物,你都送給誰了?吳貞疏是個清官,你是怎麼誣陷他通敵亂國的?湖廣那邊已經六百里加急送來彈劾你的奏摺,你的底細朕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幾年你在湖廣胡作非爲,私自加稅,修建豪宅,來到京城,不安分守己,四處送禮走門路。你還要抵賴嗎?”
聽着皇上嚴厲的呵責,嚴國燾見事情敗露,嚇得傻掉了,只是磕頭認罪。
“臣該死,!臣認罪,皇上饒命!…”
“方正華,你帶他下去,讓他到外面招供清楚了!然後回來稟奏。”
“是,奴才遵命。”
等嚴國燾出去後,大殿裡靜的嚇人。我掃了眼大殿內的臣子,然後逐個逐個的看過去,一些大臣都開始變得很不自在。果然有人抵不住這個壓力,出班叩首認罪。有了一個就有兩個,很快這大殿上都跪着十幾個大臣。
都是口徑一致的說:“臣罪該萬死,臣收受嚴國燾銀兩!”
這羣人都跪在那,兩旁的大臣沒有我的旨意都不敢說話。我就是要等,等這些貪官自己站出來,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自覺。
片刻後,方正華回來了,手中的一張宣紙成了百官關注的焦點。我從餘正華手上拿過嚴國燾的招供,攤開一看。在湖廣的也就罷了,那些賄賂他的官員還是讓開國公他們去處理。我瞧了下上面的在京官員,大多數都在。我猛然發現居然還有個漏網之魚,居然還神閒氣定的站在朝班中,心下不由憤恚。
“吏部左侍郎張好古,你沒有參與其中嗎?”
張好古原本站在朝班中,看到皇上處理湖廣案子的時候,心裡也是緊張,知道自己這夥人算是完了。如今只想着怎麼脫身。幸好自己沒有接受嚴國燾的錢財,心下稍定。其他招認的人只要不把他牽扯進去,就可平安無事。他正思慮怎麼跟他們扯清關係,聽到皇上叫自己,心裡嚇了一跳。不過張好古涵養功夫還算到家,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強裝鎮定的出班跪下。
“臣…未參入其中。”
“嚴國燾招供說,他曾找過你,你也私下答應爲他安排補缺事宜。”
張好古見嚴國燾是這樣招供,心更是冷靜下來。
“起奏皇上,臣不以爲臣如此便是和嚴國燾勾結。臣與嚴國燾見面交談時,他是臣的同僚,也是朝廷的封疆大吏。皇上曾下旨言明嚴國燾無罪,他來京述職,臣和他見面也是本分所在。他既然無罪,安排補缺也是按朝廷定製。臣實在不知所犯何罪!”
“那就是嚴國燾誣陷你了?!”
“臣不知嚴國燾何以如此,望皇上明察!”
我看他倒是挺有能耐的,居然可以把自己講的一點關係都沒有,要不是我看到他家人橫行京城,欺負百姓,我倒真的相信他了。
“張好古,聽說你有個胞弟在京城肆意妄爲,你知道嗎?”
“臣幼弟貪玩,臣忙於公事,疏於管教,肆意妄爲這四個字恐怕不敢當!”
“只是貪玩,你以爲朕就這麼好糊弄的,你那寶貝弟弟居然在朕面前撒野行兇,還只是貪玩?!沒有你的撐腰,他敢如此橫行無忌。你的事情,朕會叫人好好查清的,斷不會冤枉你。這縱家人行兇之罪是少不了的,你好自爲之吧。”
張好古聽到自己弟弟張四知居然撞到皇上那去了,一旦自己審查,那些爲了減罪之人必會招供他出來。他知道自己怎麼也逃不過被查的那一關,當下就蔫了,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看着他們,我冷笑道:?“這就是朕的開朝大臣?!朕登基時就給大臣加了俸祿,也夠你們衣食無憂。沒想到你們還是貪污受賄。在此事之前,朕曾刷新過吏治,但仍舊有這麼多墨吏。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難道朕的話沒有聽到嗎?還是你們收了人家的錢昧着良心,抗旨不遵!”
我話說到這,吏部,刑部,大理寺,順天府所有人員和賀逢聖忙出班跪了下來請罪。上次吏治沒清,他們都有連帶的責任。一下子,文華殿大堂跪着黑壓壓三十餘人。
殿裡的大臣還是驚懼不已,如果大興刑獄恐朝中是人人自危。我深吸了口氣,重新坐回龍椅。
“好了,你們可以說話了,朕這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朕斷然不會將他們治罪。”
看來我說話重了,搞得這麼多人都有罪。我原想把這些貪官污吏弄掉就算了,沒想到牽連到這麼多人。開始思慮下怎麼處置這些人了。這裡面還有些是我新提拔上來的,全部處置,問題也是大大的。
“臣以爲,皇上要大治天下,穩定地方最爲關鍵,如此大規模懲處朝臣,恐地方官員不安。況吏治清查,也非一時可以肅清,人心或多有變化,雖各部大人有責,但決非結黨抗旨。”我看了過去,是戶部尚書程國祥。這傢伙還算識大體,懂得幫我解圍。
“哦,那程愛卿以爲如何呢?”
“臣以爲只需查明首惡,餘者從輕發落。這既可震服宵小,也可安撫地方。”
我緩緩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心裡有了主意。
“好,就準你所奏,朝中大臣是我大明樑柱,朕不希望還有人犯錯。此次朕只是小懲,再有下次,則國法無情。朕念吏部尚書周愛卿年老,朕加你少師銜,準你致休。刑部尚書喬愛卿亦年事已高,朕加你少保銜,準你致休。擢李長庚任吏部尚書,何如寵爲吏部右侍郎,張致發任刑部尚書,範景文爲刑部左侍郎。大理寺與湖廣案相關人員革職查辦,曹荃任大理寺卿,曹於汴任大理寺少卿。上任後,將歷年來案情重新查看。此次收受賄賂的官員與湖廣一案教由孫慎行審理。順天府伊楊延麟罰半年俸祿留用。”
“臣等謝恩,臣等遵旨。”
“都起來吧,朕看這督察院從大行皇帝起,就言路閉塞,羣臣也無人監督。朕欲重整督察院,現各督察院臣工大多年紀都在六十以上,朕不忍你們再爲朝事奔波,準你們致休。”
“老臣謝恩。”這些能在三朝多事之秋當這麼久官的,不是老油條,就是老好人。如今我沒有怪罪他們督察不力,他們已經謝天謝地了。
“以後給事中,各道監察御史改正五品,六部給事科歸於督察院管制,各御史不領軍政,專負監督彈劾之責。這督察院不能空着,原先魏忠賢所定非六十歲不能爲御史之例已廢除,各位臣工以爲誰可任左右都御史啊?
“臣推選倪元路。”
“臣推選房可壯。”
“臣推選吳執域。”
…………
這些人在我記憶中,好像都還不錯。《明史》中也算是有點名氣的。這房可壯爲人正直,倪元璐也素有清名。就選他們吧。
“朕決定房可壯任左都御史,倪元璐任右都御史,吳執域任左副都御史,禹好善任右副都御史。其餘十八道監察御史及其他督察院官員,由吏部擬定人選,然後到各省巡風。有不法之徒,竟可辦了,不管是地方官員也好,還是皇親國戚,龍子龍孫,只要犯了國法就絕不法外開恩,也絕不手下留情!”
“臣等遵旨。”
“這新任的督察院,盡好你們的本分,朕爲你們撐腰。原先朕未登基之時,魏黨逆行,朕也就不追究官員所作所爲,但從朕開朝起,膽敢犯國法的,朕決不輕饒。督察院,吏部彈劾朝中大臣就以此例,以往的過失朕就放過了,不再翻舊賬。各位大臣是朕的左膀右臂,只要你們安心辦好皇差,朕會給你們一世的榮華富貴,那些爲非作歹,眼裡沒有朝廷的人是自作孽,不可活。希望各位大臣以此爲戒,不要傷了君臣和氣!”
“臣等定當盡心竭力。”新任的督察院官員忙出聲應到。
“下面地方的官員好,朝廷的政策才得以實施,各部推舉官員需得謹慎。以後朝廷大事每月一次發廷寄下去,到各省付印後,送到各府縣,嚴令需得貼於城門。這樣纔可使地方官員不得徇私舞弊,從中作手腳。宣旨給各省都撫,把驛站整頓好了。”
經過一番整治,下面朝臣今天哪還敢出聲,都是一個勁的答應不啻。
“好了,都下去辦差吧。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