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夜半,他痛苦呻吟,喚不醒
米初妍腆着臉,眼睛眯成月牙兒似的,嘿嘿笑着。
秉着不跟重傷患鬥嘴的原則,她但笑不語,只是,那笑容中卻含着討好的意味,捧起牀頭的魚片粥,哄着他喝。
鱸魚粥,據說有利於傷口癒合,米初妍不是太懂這些食膳的東西,但從小到大在唐心梅的耳濡目染下,多少記住了些。
不知道效果如何,反正覺着總歸是營養,吃下去總是好的。
可是她不知道,這樣的畫風,在寧呈森看來,是極不和諧的,就好像,那是隻端着飯碗等待主人餵食的松毛犬,滑稽的很……
米初妍不知道,從最初開始,她在寧呈森眼中就是一隻松毛犬,即便頭髮留長了,當初那滿頭亂糟糟的形象也改不回來了!
好哄歹哄,那碗粥喝下,期間病房一直安靜的只有他們的存在。
“徐總和瞿安呢?”米初妍問。
還是有些奇怪的,白天從這裡出去後,就再不見蹤影了。
“回去了。”受傷的關係,不是必要的時候,他說話都是這樣簡短。
米初妍在吃自己那份,聞言,擡眸,閃了閃眼皮,哦聲:“是該回去了,紀姐的預產期快到了,徐家該是各種備戰了吧。”
晃眼,又將入秋,米初妍忽然興致起:“哎小寧,我們認識多久了?”
“兩年半。”
“哦……那麼久了啊……”
“嗯。”
“徐總用一年的時間娶回了紀姐,再用十個月的時間當上了父親,你們不是好兄弟嗎?人家的效率怎麼高你這麼多?”
米初妍不經意的唸叨,卻是讓寧呈森倏然轉動了眸子,斜眉警惕:“你想表達什麼?”
“沒有啊,隨便說說。”
米初妍是真的隨便說說,腦子裡想起什麼,便就着調侃什麼,可他卻忽然一句:“你現在想當媽也不成,瘦着呢,幹不了那事!”
好一陣,在飯盒面前擡起頭來的米初妍,是茫然的,等到她感覺到他目光裡的旖旎,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彎,才終於像是茅塞頓開那般的恍然大悟!
不得不爆一句:“寧教授!你流氓耍的這麼隱晦!就不怕我沒辦法共鳴嗎?”
“調教調教,共鳴總會有的!現在你不就清楚了?”他嗤聲。
小小森確實瘦,最起碼現時段還擔不了傳宗接代的重任,這點,他亦是無奈……
頓了頓,他像是故意起話頭來氣她,沒頭沒腦的一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米初妍滿臉的皺容,抗議着大教授深深的腦回路。
“你想它了怎麼辦?”
“到底什麼意思?你能直白點麼?”米初妍就差抓狂……
“你不想麼?”他半靠着,與她對視的空間,隔着小小的方桌,她的俏臉上,每一寸,都能躍進他的眼底,於是,他很成功的看到了她的各種呆萌傻愣,捉弄之心,異常濃烈。
“我應該想什麼?”
他似是賣關子,不急着說話,反是看她,將口中的飯菜悉數吞嚥,才道:“把手給我。”
米初妍以爲他是有哪裡不舒服,需要她幫忙的地方,當即也不敢耽擱,放下飯碗就坐到了她的身邊,手伸過去,被他略微冰涼的掌心握住……
他的眼神詭異而戲謔,米初妍懵懵的,就那樣被他帶進了被窩,移至大腿……
不過半秒,她驚的撒手,卻是被他按壓,脣角終於有了整天來的第一絲笑容:“那麼長時間,會不會想?”
米初妍整個胸腔,似有萬馬在奔騰,上躥下跳……
好半晌,憋出一句:“寧教授!你真的是夠了!”
“夠嗎?別說你不想!從醫學的角度分析……”
眼看專家要進入長篇大論的分析狀態,米初妍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怒目威脅:“你再說信不信我把你一個人丟紐約!”
寧呈森當即閉嘴,似是真的怕她做下拋夫之事,閤眼:“我困了,要睡覺。”
“你不擦洗了嗎?女護工還沒來呢!”米初妍惡聲惡氣的埋汰。
“別跟我提護工……誰提我跟誰急!”他的聲音,悶悶的,埋着枕頭的緣故。
米初妍嘁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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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黑,尋常人肯定是沒辦法做到如此早睡的,可他是傷患,他要睡覺,理所應當!
米初妍也沒想吵他,默默收拾碗筷,期間接到夏晴的電話……
夏晴說她跟寧振邦兩個小時後的航班回倫敦,那邊的事也不好延誤多時,斟酌再三,她還是覺得跟着一起回去要好,至於寧呈森這邊,剛剛他們已經做了安排,男女護工都有請,幫忙着幹些粗活。
至於近身活,不用多說,自然是米初妍攬着。
如此安排,對寧振邦和夏晴來說,實屬無奈。
因爲怕吵着說要睡覺的男人,這個電話,米初妍是沒怎麼說話的,大多時候只應說,不管夏晴說什麼拜託她什麼,她都只道好。
如此一來,倒是讓牀上未曾入眠的男人好奇起來,在電話結束之後,他又睜開了眼,無聲的瞧着米初妍。
米初妍攤了攤手,將手機擱到邊桌上,解釋:“夏阿姨。”
那個瞬間,仿似他的眸色中,亦發暗淡。
米初妍不由問:“你對夏阿姨怎麼看?”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硬邦邦的回了句。
“哦……”米初妍也沒深探,只道:“她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你覺得誰容易了?”
米初妍忽然就不知怎麼接話了,是的,夏晴不容易,舒染同樣不容易,寧呈森……似乎是這團亂事中的最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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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體力不支,寧呈森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覺。
從天黑到夜晚,再到深夜,凌晨……
米初妍守着他,看着他睡的熟,拉了張椅子在他牀前,託着腮幫子細細瞧着他的面容,因爲消瘦,棱角亦發分明如刀刻,那雙眼,窩陷的如此深……
還有他背部的傷,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他卻一句都不提那個孤島的事。
嘆息又心疼,起身,打來熱水,擰着毛巾給他擦,但凡她的手能到之處,她都給擦的清清爽爽的,包括……那個讓人發羞的小小森……
四下無人的深夜,搗蛋的撥弄了下,軟趴趴的,這跟她慣來接觸的手感,完全不同。想起他那番話,臉依舊熱,對着那張熟睡的俊顏,嫌棄又搞怪的扮了個鬼臉……
至於背後那塊,她是沒辦法了,就如寧振邦說的那樣,她完全不夠力氣來扳動他的身軀,也怕動作太大,吵醒了熟睡的他。
後來,她自己也累,又不放心丟下他自己跑到外室的陪護牀睡,便就着椅子趴在他的牀前,自然是不舒服的,但這樣會更安心……
也不知睡有多久,感覺到牀板有晃動,起初斷斷續續,後來半刻不停,這樣的動靜,足以讓她從混沌中清醒,擡起頭,瞧見牀上的他大汗密佈!
猶如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滲透着他的每一根髮絲,掛在他的額角,眼瞼,鼻樑,浸透了他的整件衣衫……
那樣痛苦的皺着眉,那樣痛苦的嘴脣都給咬出了血痕,那樣痛苦的哼唧聲……
米初妍無法猜測,他維持這樣的狀態有多久,等她站起來喊他的時候,他根本連眼睛都打不開。
懊惱的要死,又慌的要命,趕忙按鈴,催着護士喊醫生……
那之後,她去抱他,去碰觸他的身子,像是對待剛出生的嬰孩那樣小心,生怕自己哪裡重了,就又碰着了他的傷。
她喊他小寧,喊他小森,喊他寧教授,喊他寧主任,喊他寧呈森,喊他臭男人……
從細聲到大聲,從大聲到尖聲,米初妍不知道他是處在深度的夢魘中,亦或是疼痛到無止境的地步,竟然那樣聲嘶力竭,都沒法讓他睜開眼來看她一眼。
以致,醫生跑過來的時候,米初妍忍不住抓着醫生的白大褂問:“他到底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不是沒染毒嗎?不是毒癮發吧?是不是傷口很疼?那麼多傷口,肯定會很疼很疼的,可是,我爲什麼總也喊不醒他……”
米初妍的聲音,因爲喊的太久,發啞,因爲慌張,失了慣有的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