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超級大忽悠
時間到了下午,驛館房間裡,關之程眉頭緊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看向窗外,卻只看見傾盆的暴雨,和一個個披甲執銳的守衛。?
“他們還沒回來嗎?”關之程叫來自己的隨侍問。
“大人,還沒呢,您別急了,這雨下得這麼大,那些大人們大概是不會回來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關之程皺眉問。
隨侍面色侷促:“大人,容奴才多嘴,那些大人們現在可是在溫柔鄉,哪有不過夜就回來的道理啊。”
“一羣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關之程氣得抓起茶壺就砸在地上。
“啪”的一聲,茶壺碎裂成好幾瓣兒,緊接着,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來人看了眼地上的茶壺,冷冷地看着關之程說道:“關大人,世子殿下有令,安陵城不比帝都,容王府也窮得很,大人住在這裡,損壞了任何東西,必須照價賠償。”
“什麼?怎麼能這樣啊?”隨侍不滿地道,“我家大人也是身負皇命……”
“世子殿下說了,就算是身負皇命,也不能隨意糟蹋民脂民膏。”
“你——”
“對了,世子殿下還說了,今日中午在聚仙樓一共花了以前三百二十七兩金子,就當是他請客了,但是之後的伙食,你們得自費,容王府沒那麼多錢,養不起你們。”
“哐當!”關之程氣得摔了椅子。
那守衛冷眼看着,說道:“摔壞的茶壺和椅子都是古董,獨一無二,茶壺二十兩銀子,椅子五十兩銀子,關大人是給現銀還是寫欠條?”
關之程一雙拳頭握得“咔咔”作響,氣得磨牙:“侍墨!拿銀子!”
“大人,這……”侍墨站着不動,一臉的不情願。
關之程咬牙:“難道你要讓本官寫欠條嗎?”
侍墨這才恨恨地瞪了那守衛一眼,從包袱裡取出七兩金子,朝那守衛走去,邊走,嘴裡還一邊恨恨地說道:“不就是個破茶壺破椅子嗎?七十兩銀子,你們還不如去搶人算了!”
守衛道:“這價錢可是很公道的,不信你們出去問問,古董啊!那可都是老玩意兒,文化寶藏懂不懂?”
侍墨一臉嫌棄的搖頭:“古董?我看破爛還差不多。”
守衛道:“庸俗!難怪你也就只能當個伺候人的下人,沒文化,太可怕了!”
侍墨把金子給他,看着守衛喜滋滋地揣進衣服裡,忍不住問道:“這兒還有多少古董?”
守衛道:“哦,這裡所有的東西可都是古董,你們小心着點兒啊,弄壞了還得賠銀子。對了,我再好心提醒你們,要吃飯的話,記得自己花銀子去訂啊。只要你們有銀子,就算頓頓都去吃聚仙樓也是可以的。”
侍墨想起之前關之程說聚仙樓裡的菜比御膳還美味,忍不住問道:“聚仙樓的菜很貴嗎?”
守衛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普通的就得一兩金子一份,你說貴不貴?今天中午,世子殿下訂的可是最好的菜,那個貴得喲……我聽世子殿下說了,以後起碼一個月容王府都得節衣縮食了。”
侍墨一臉驚嚇得看着他:“真的假的?”
“切,愛信不信。”守衛不可置否地說道,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帶着離開了屋子。
侍墨一回頭,就看見關之程臉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心裡一哆嗦,走過來問道:“大人,咱們晚上吃什麼啊?”
“你那兒還有乾糧嗎?”
侍墨一聽嚇得臉色一白:“大人,您怎麼能吃乾糧呢?”
“有什麼不能吃的?咱們一路上不也都吃的乾糧嗎?”關之程想起那七兩金子就心疼得抽氣,“咱們可沒帶多少銀子出來,再不節省着點,銀子花完了怎麼辦?”
侍墨憤憤不平地道:“大人,那世子殿下也太過分了!哪有讓咱們自己花錢吃飯的?”
“好了,別說了,把乾糧拿出來吧。”
侍墨看關之程臉色不好,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心,依舊閉上了嘴,默默取出一些肉乾交給關之程,自己則拿了一塊乾硬的餅,掰下來一半,剩下的一半依舊放回去。
肉乾是他們在路上買的,原本還覺得味道不錯,偏偏今天中午就有肉乾,一對比下來,這一份肉乾就有些難以下嚥了。
關之程難受地嚼着,突然後悔中午去了聚仙樓了。
侍墨艱難地咬着手中的餅,痛苦地嚥下去,見關之程吃得難受,趕緊說道:“大人,我去讓他們送一壺茶水來。”
關之程點點頭,侍墨打開門跑出去,纔剛走出去,就遇到了先前的那個守衛。守衛見他出來,不客氣地冷聲質問道:“幹嘛呢?”
侍墨道:“我家大人要喝茶水,你送一份過來。”
“茶水?”守衛誇張地長大了嘴,“哎呦喂,你知道這年頭的茶葉多貴嗎?聚仙樓的茶,便宜的都得一兩銀子一碗!好的得一兩金子!”
“什麼茶啊?那麼貴?”
“你要不要啊?”
“不要了!給一壺白開水吧!”
“好嘞!世子殿下說了,要好生招待,開水就不收你們銀子了。”守衛笑着轉身去找水。
侍墨氣得揮拳:“什麼都要銀子,你們這是窮瘋了吧?哼!”
等守衛拿來了熱水,侍墨依舊氣哼哼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搶過水壺轉身就走,守衛在他背後擠眉弄眼,笑得一臉得意。
關之程就着水艱難地吃了晚飯,心裡卻記掛着留在春意閣的人,生怕有人被套出了話,心急如焚。
侍墨看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提醒關之程:“大人,天色不早了,您一路旅途勞頓,明天還得見王爺呢,先歇了吧?”
關之程猶豫了好一會兒,轉身朝外走:“不行!我去把他們給帶回來!”
侍墨攔住他:“大人,這……這不好吧?”
“不行,絕對不能留他們在那裡過夜!若是被人套去了話,壞了陛下的大事,咱們誰也活不了!”
“可是大人,外面下這麼大的雨,還是奴才去吧。”侍墨皺眉看看外面的雨,提議道。
關之程猶豫了下,最終說道:“那好,你記住,一定要把他們都給帶回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是,奴才這就去。”侍墨取出油紙傘,“大人,您先歇着吧,奴才一定快去快回。”
剛一出門,之前的守衛又走了過來,看他手裡的油紙傘,笑了笑:“怎麼?你要出門?去給關大人買吃的?”
侍墨不客氣地道:“我家大人擔心在春意閣的大人們,命我去請他們回來。”
“喲,這樣啊,那我叫人準備馬車送你過去。”
侍墨一臉警惕地看着他:“不會又要收銀子吧?”
守衛搖頭:“哪兒能啊?我是這樣的人嘛?世子殿下說了,要好生招待你們。跟我來吧。”
“哦。”侍墨這才半信半疑地跟上去,果真見他叫人準備送自己去春意閣,這才放了大半的心。
等馬車準備好,守衛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說道:“我送你過去吧。”
“這……這就不用了吧。”侍墨心裡有些警惕。
守衛道:“你以爲我想啊,這麼大的雨,要不是世子殿下吩咐了要好生招待你們,我才懶得送你呢。夜裡可不平靜,你是關大人身邊的紅人,要是出了事我可擔待不起。”廢話,不把你送過去,你要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見到什麼不該見的人,壞了大公子的事情,我可擔待不起!
侍墨聽他說得自己好像是個大麻煩,心裡頓時不滿,不過想到治安問題,還是讓守衛跟着自己一起上了馬車。
路上侍墨掀起窗簾看了看,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漆黑的雨幕中偶爾能看見一兩個黑影站在牆角,陰沉沉地滲人。守衛見他臉色發白,忍不住笑道:“現在相信了吧?我勸你最好把簾子放下來,要是外頭那些鬼影子動了心思,咱們可就危險了。”心裡卻在爲外面的那些黑影默哀:哎呦喂,兄弟,對不住你們了,大晚上的還讓你們在外頭淋雨。
侍墨原本還不信,剛好看見一個黑影朝他看了過來,目光對上,侍墨嚇得渾身一激靈,手一抖扔下簾子,靠在車壁上,喘着粗氣問守衛:“外頭……外頭那些都是些什麼人啊?不會……不會真是那個吧?”
“那個?哪個啊?”守衛沒心沒肺地笑着,臉色突然一白,湊近了侍墨低聲道,“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每次都是大晚上出來,來無影去無蹤,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動了心思,就把哪家給屠了。不過一般來說,只要不惹他們也不會有事兒。”
“哦。”侍墨會意地點點頭,想起來之前特意打聽來的消息,說安陵郡民風剽悍,這裡的人被北方的蠻子影響,也都成了不開化的蠻子,心裡頓時發毛,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一定要提醒自家大人小心點。
一路到了春意閣,裡面依舊有歌聲傳來,侍墨卻已經沒了第一次聽到時的心思,他想着路上看見的那些黑影,再看着黑夜裡的那些飄搖的紅燈籠,聽着那依依呀呀的歌聲,心裡只覺得發寒,瞬間就想起了以前聽來的鬼故事。
“你……你會跟我一起進去吧?”侍墨有些不敢進去,死死地抓着守衛的手腕問。
守衛心說你都抓着我不放了還問個屁啊,嘴上卻安慰道:“放心吧,我陪你進去。你怕什麼?不會是沒來過這種地方吧?我告訴你啊,裡面的姑娘可漂亮了,一個個眼神兒那個勾魂。”
侍墨嚇得臉色一白,瞬間想起了鬼故事裡專門吸人精魄的豔鬼,心裡更是害怕,死死地抓着守衛不放。
終於進了大門,侍墨聞着空氣中濃濃的脂粉味,腦袋暈了暈,隨即又瞬間清醒,渾身一個激靈。正好這時候風韻猶存的老鴇擰着細腰搖曳生姿地走過來,煙波中媚意流轉,侍墨卻看着她豔紅飽滿的脣發寒,覺得自己見到了地獄來的豔鬼。
“喲,這不是關大人身邊的紅人嗎?怎麼到咱們春意閣來了?”老鴇曖昧的目光在侍墨周身掃過,最後掩脣笑道,“該不會是關大人寂寞難耐,想找個人陪吧?”
“你胡說什麼呢?”侍墨板着臉不悅道,“我家大人是擔心諸位大人的安危,讓我來請他們回去。”
“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這春意閣可是安陵城裡最好的溫柔鄉,不是什麼強盜窩子,我的姑娘也只會伺候人,可做不來害人那種可怕的事情。”
“你少廢話,還不快把大人們都給請出來!”
老鴇臉色一拉:“那些帝都來的大老爺們,妾身可得罪不起,您還是自己去請吧。劉貴兒,過來,帶他去諸位大人的房間。”
侍墨拉着守衛,想讓他和自己一起去,守衛擺手,輕輕鬆鬆掙脫了侍墨:“我可不去啊,世子殿下說了要我好生伺候諸位大人的,要是諸位大人生氣了,我可擔待不起。”
侍墨想去抓他,結果守衛輕巧地一閃,就躲到了老鴇身後,侍墨對老鴇總是心存忌憚,覺得她就是個千年的妖精,只得哼了一聲,跟着劉貴兒去請人了。
見他走遠了,老鴇冷笑一聲:“去吧,最好把人都給得罪了纔好!”
守衛低聲道:“事情辦得怎麼樣?”
老鴇壓低聲音,嘴巴微張,說道:“放心吧,都已經辦妥了。”
守衛微笑着退開,故意大聲和老鴇說一些低俗的笑話。
沒多久,就聽見樓上傳來摔東西的聲音,然後是有人罵罵咧咧,或哼哼唧唧的不滿聲,伴隨着女人嬌柔的撒嬌聲。
守衛聽着,和老鴇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侍墨的聲音傳來。
“李大人,我家大人說了,您今晚必須回去!”
“王大人,我家大人說了,別忘了正事要緊。”
“周大人……”
老鴇聽着搖搖頭:“這關之程看着也不像是個傻的,怎麼就帶了個這麼沒腦子的隨從?”
守衛嘿嘿一笑,低聲道:“賈大人說了,這關之程年少氣盛,出身貧寒,根本就不懂權貴圈子裡的那一套!”
“那咱們倒是省事了。”
“可不是。”
二人聽着樓上越來越混亂的聲音,再度相視一笑。想對付容王府?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管你是誰,來了他們的地盤,還不是得由着他們捏圓搓扁!
樓上鬧哄哄了好一陣,又是尖叫又是咒罵,折騰了差不多快一個時辰,工部的官員們才終於跟在侍墨的身後罵罵咧咧地下來了。
老鴇迎上去:“諸位大人,外頭可還下着好大的雨呢,就算要回去也不能選在這時候啊,關大人也太不通情達理了,這男歡女愛,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嘛。”
工部的人被侍墨從溫柔鄉里拉出來,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聽了老鴇的話更是氣得肺都快炸開了,心裡對關之程也更爲不滿,一個個臉色難看地瞪着侍墨,恨不得把他給活剝了。
老鴇道:“趕緊的,快給諸位大人備車!”
剛說完,突然“噼啪”一聲炸雷,老鴇“嚇”得尖叫一聲:“哎呦喂,這是什麼鬼天氣啊!要人命啊這是!”
原本就十分不甘願的人聽見轟隆的雷聲,更加不願意出去,轉身就要往回走,侍墨一把將人拉住:“張大人!您就回去吧,不然奴才沒辦法跟大人交代啊。”
那人一把揮開侍墨:“等你交代了,我的命也交代出去了!不回去不回去!”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有人說道:“張才,看來你是要本官親自來請了。”
張某人臉色一僵,轉頭朝門口看去,就見關之程正站在門口,正好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他鐵青的臉,看起來十分滲人。
張才幹笑一聲:“原來是關大人,下這麼大的雨,怎麼還勞煩關大人親自跑一趟呢。”
關之程道:“我若是不來,小小的一個侍墨能把你們請回去嗎?”
張才幹笑:“關大人真會說笑,其實我們正準備回去呢,大家說是不是啊?”
一羣人附和:“是啊關大人,我們正準備回去呢。”
關之程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回去好了。”
侍墨一臉愧疚地走到關之程身邊,低聲道:“大人……”
“什麼都別說了,回去再說。”關之程目光掃視一週,隨即厭惡地皺起眉來,低聲對侍墨說道,“這個地方不對勁,小心爲妙。”
“是,大人!”
一羣人這纔不甘不願地跟着關之程坐上馬車走了。
容王府,明華院。
“噼啪!”
蘇千華從夢中驚醒,一睜開眼,就看見窗外的閃光,以及一個漆黑的人影。蘇千華心裡一緊,偷偷地下牀,輕輕地走到門口,將匕首握在手裡,然後猛地將門拉開!
門外站了一個人,穿着白色的裡衣,烏黑的長髮披散着,看見蘇千華,便猛地朝她撲過來!
“娘!娘,您怎麼了?”蘇千華被明姬緊緊抱着,只覺得明姬渾身都冷得很,她收起匕首,雙手輕輕放在明姬的後背上,明顯地感受到明姬顫抖了一下。
“千華!千華!”明姬急迫地叫着,雙臂將蘇千華緊緊地箍在懷裡,“千華,你千萬不能有事!”
“娘,我沒事,”蘇千華柔聲說道,雙手捧起明姬的臉,“你看,我現在很好。”
明姬捧着她的臉仔細看了看,又拉着她將她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傷口,這才長嘆了一口氣,驚魂未定地說道:“千華,娘剛纔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被他們抓走了,他們把你吊起來,四肢都釘在牆上,在你身上劃了好多刀,還有……還有那種可怕的蟲子……娘想去救你,可就是救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他們折磨……”
明姬說着就哭起來:“千華,娘是不是很沒用?”
“當然不是。”蘇千華扯動嘴角,笑得十分勉強,明姬說的這一幕,分明就是當初賀蘭承被折磨的場景,蘇千華想起那些畫面,一顆心瞬間就揪緊了,外面雷聲依舊,樹枝狀的閃電閃耀出奪目的光彩來,印在蘇千華的眼裡,如同兩朵火苗,忽明忽暗地閃着。
“砰!”
房門被風吹得關上,蘇千華走過去將門關好,轉身拉着明姬躺上牀:“娘,你快睡吧,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明姬聽着外面的雷聲,突然渾身一哆嗦,翻過身將蘇千華抱在懷裡,幽幽說道:“那一天也像現在這樣,下了好大的雨,血噴在地上,直接把水給染紅了。”
“娘!”
“整個賀蘭家,四百五十一口,全都死不瞑目,就連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沒有放過。”
“娘!你不要在想了!”
“我們被她關在籠子裡,嘴被堵上,她說要我們親眼看看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蘇千華沉默,在賀蘭千華的記憶裡的確有這麼一段,只是她被明姬死死地捂住了雙眼,什麼都沒看見,只聽見哭喊聲不斷。
“千華,你說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明明就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爲什麼?”
蘇千華回答不上來,她也想知道爲什麼,可惜賀蘭千華的記憶太少,根本就看不出絲毫的蛛絲馬跡。
“你爹他頂天立地,忠心耿耿,爲朝廷南征北戰,從未有過異心,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屍骨無存。”
賀蘭承,十歲便隨父出征,十四歲已經敢孤身深入敵營,十八歲名揚天下,身上一共二百四十七道大大小小的傷疤,其中三道還在要害處,差一點就要命喪黃泉。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卻因爲小人的陰謀算計,被扣上謀逆大罪,死在幽暗的牢房裡。
每每想及此,明姬便痛得錐心刺骨,恨不得去帝都找柔姬問個清楚。
本以爲逃到安陵郡,躲在容王府裡便暫時安全了,誰知道柔姬的人竟然還追到了這裡來!想起近日來除掉的密探,明姬就心底發寒。
下意識地收緊雙臂將蘇千華抱得更緊,明姬側頭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閃光,再一次在心裡說道:柔姬,我不會放過你的!
翌日,天色放晴。
工部的人一大早起來,原本還等着驛館的人送來早點,誰知左等右等連一壺熱水也沒有。叫人來問,對方卻說世子殿下的吩咐,伙食自費,這幫人直接氣得快岔了氣,只得罵罵咧咧地取了銀子,點名要吃聚仙樓的早點,在聽了價格之後,退而求其次,選了驛館門口的便宜早點。
房間裡,關之程默默喝着侍墨買來的早點,對於外面的咒罵聲抱怨聲只當完全沒聽見,侍墨卻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大人,他們真是活該!不過那世子殿下也真是夠可以的,咱們大老遠地從帝都來幫忙,不說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竟然要我們自己花銀子去買,真是豈有此理!”
關之程道:“好了,別說了,待會兒還要面見王爺呢。”
侍墨道:“大人,您說咱們得在這邊待這麼久,要是以後每天都自己花銀子買吃的,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啊?而且這裡的吃的也太貴了!朝陽城還是天子腳下呢,一張餅也就兩文錢,這裡得五文呢!那什麼聚仙樓,就更是在搶錢了!真想不通有誰會去吃的。”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反正咱們也不會去吃。”關之程說着,想起聚仙樓的美味,呼吸不由一滯。
等他們用完了早飯,一出門,就看見容熙已經到了。
工部的人看見容熙,直接就告起狀來。
“世子殿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奉了皇命前來這裡,竟然要自己花銀子吃飯?”
“這位大人覺得昨日的菜如何?你覺得還滿意嗎?”容熙笑容溫和地問道。
“還……還行,若是每天的菜都能像昨日那樣,本官自然會更加滿意的。”此人挺起胸脯,傲然說道。
容熙笑容一斂:“你們可知道,你們昨天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一些人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不就是吃了兩頓飯嗎?能花多少銀子?”有人不屑道。
容熙道:“中午一共花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兩金子,至於晚上,加上吃喝,一共是一千七百八十五兩金子,也就是說,昨天一天的功夫,你們一共花了三千一百一十二兩金子,兌換成白銀,一共是三萬一千一百二十兩!這樣巨大的花銷,我容王府可養不起。”
容熙直接睜眼說瞎話,唬得工部的人直接呆了,一個個目光驚恐地看着容熙:額滴神,這tm的也太貴了吧!
關之程站出來:“世子殿下,我們該去面見王爺了吧?”
容熙意味深長地一笑;“這是自然,諸位大人請上車吧,我這就帶你們去見父王。”
關之程看着他的笑容,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再一想,覺得容王膽子再大應該也不敢對他們不利,關之程這才稍稍放了心,上了馬車。
路上,關之程挑起車簾看外面的景色,看得久了,突然覺得不對勁,掀起車簾就問道:“世子殿下,你要帶我們去哪裡?這可是出城的路!”
容熙頭也不回:“自然是去無陰山,諸位大人不正是爲了無陰山而來嗎?父王正在無陰山恭候諸位。”
關之程心裡懷疑,卻又不敢直接和容熙撕破了臉,只能暗暗摸向身上的信號,一路警惕着。軒轅昭明特意撥了一千人的隊伍隨他們一同前來,就駐紮在安陵城外,倘若容王真的心懷不軌,只要他點燃信號,那些人就能火速前來救援。
眼看着出了西城門,關之程的心也提得越來越高,仔細一看,就看見前面一座大山,不少披甲執銳的護衛守在山下,個個嚴陣以待。他們的身後是一道圍牆,圍牆裡的情況看不見,只能聽見一陣陣敲擊石頭的聲音。
到了無陰山腳下,大門緩緩打開,守衛單膝跪地:“恭迎世子殿下!”
“都起吧,”騎在馬上,容熙揚聲說道,“一個個都看好了,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放進去。”
“是!卑職遵命!”守衛齊聲喊道,響聲震天。
關之程坐在馬車裡,透過縫隙看着這一幕,心不由得一沉:這容王府的人,還真是不容小覷!不過是派來守山的人,竟然全都是精銳!
想起容熙說容王府沒錢,關之程不由懷疑:容王該不會是把銀子都花在養軍隊上了吧?手下人如此不凡,也難怪陛下會忌憚。
進了門,容熙翻身下馬,臉上盈盈笑道:“諸位大人出來吧,無陰山到了。”
關之程率先跳下馬車,舉目望去,這裡倒是開闊得很,建了不少的簡易房子,再看不遠處的無陰山,不少人正在挖石頭。
關之程皺眉:“世子殿下,他們挖的不是水晶吧?”
容熙道:“自然不是,不過是些普通的石頭而已。”
關之程覺得不對:“不是說山裡發現了水晶嗎?”
容熙長嘆一聲,神色悵然:“關大人有所不知,當時的確發現了水晶,便是獻給陛下的那一塊,可惜後來再挖也只有這些石頭。”
“那挖這些石頭做什麼?”
“父王說,山裡面一定還有水晶,只要往裡面挖,就一定能夠發現。”
關之程聽來只覺得荒唐得很,他懷疑地看向容熙,心中暗自納悶:這容王該不會是想銀子想瘋了吧?說不定水晶就那一塊呢!竟然耗費如此多的人力挖這些沒用的破石頭,簡直是荒唐!水晶那麼稀有的寶貝,有一塊都是天大的運氣了,難道他還想整個山都是?
關之程突然有些後悔來了。
“世子殿下,容王現在何處?”看了一圈沒看見容烈,關之程問道。
容熙伸手指向附近的簡易房屋:“父王就在裡面,諸位大人跟我來吧。”說着便帶人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大廳,房間卻不大,一百多個人進去瞬間就變得十分擁擠。除了容烈坐的主位,就只剩下兩個椅子。
容熙在容烈的左手邊坐下,於是只剩下一個椅子。
容烈呵呵笑道:“關大人,請坐吧。”
關之程頓時感受到無數目光朝自己射來,如同芒刺在背,頓時面色一僵。本打算不坐,可想到自己畢竟身負皇命,只得走過去坐下。
容烈看着不少人不滿的臉色,臉色笑意更濃:“來人,上茶。”
不一會兒,一個清秀小廝端來兩杯茶,一杯給了容熙,一杯給了關之程。
幽幽茶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沁人心脾。
關之程原本還不在意,一聞這味道,眉頭不禁微微一皺,見容熙揭開蓋子喝茶,心下一動,好奇地揭開蓋子。隨着蓋子一揭開,頓時一股濃濃的茶香溢出,再仔細一看,只見茶水色如琥珀,黃綠色的嫩芽根根豎起漂在茶水之中,在白皙的釉色襯托下更顯得漂亮,哪像自己平日喝的茶水。
關之程奇道:“這樣的茶下官還是第一次見,不知是什麼茶?”
容熙看着關之程臉上的驚歎之色,不禁想起蘇千華,微微一笑說道:“關大人一定聽過,這茶正是西湖龍井,是聚仙樓特製的綠茶。”
“聚仙樓……”關之程低聲輕喃,心裡對聚仙樓更是好奇,看着那漂亮的茶水,關之程忍不住淺淺地抿了一口,只覺回味甘甜,不由得又飲了一口,看得工部的人嫉妒不已。
不少人伸長了脖子瞪着關之程手中的茶碗,心中嚎叫:那是什麼茶啊?他們也想喝一口啊!
喝了茶,關之程問道:“王爺,您真的打算就這麼一直挖下去嗎?”
容烈一聲長嘆:“哎,本王也不想這樣,可是一想到裡面可能還有水晶,本王就沒辦法讓他們停下來。好在陛下請了你們過來協助,人多力量大,本王相信,只要大家一起挖,肯定能再挖出水晶的!”
關之程聽得嘴角微微一抽:“可是這樣一來,要挖到何年何月了?”
容熙笑道:“不是還有諸位大人嘛,諸位大人博學多才,想必一定有好辦法。”
關之程眉頭狠狠一跳,心裡突然間升起不好的預感:“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容熙不答反問:“陛下不是讓諸位大人前來協助挖掘嗎?”
他故意咬重‘挖掘’二字,關之程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一僵:“世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是讓我們……”
容熙一臉疑惑:“難道我說錯了?陛下不是讓諸位大人前來協助挖掘的?”他轉頭看向賈政,故意板起臉道,“賈政,陛下到底是怎麼說的?”
賈政輕咳一聲,義正言辭道:“回世子殿下,陛下確實是讓工部的諸位大人前來協助挖掘。”
容熙這才滿意地笑了:“這麼說,我沒說錯了?難道關大人有不同的理解?或者說,陛下還下達了別的旨意給關大人?”
下是下達了,可嚴查容王府這樣的事情,關之程打死也不敢說出來,只能連連擺手道:“沒有,絕對沒有!世子殿下誤會了。”
容烈道:“既然如此,日後就勞煩諸位大人了。你們可要去發現水晶的地方看看?”
“自然要去。”關之程說道,眉頭緊緊地皺着,他悲哀地發現,事情已經脫離自己的掌控了。
“既然如此,熙兒,你稍後就帶關大人過去看看吧。”
“孩兒遵命。”
容烈又道:“無陰山現在已經戒備森嚴,想必諸位來的時候已經看見了吧?”
關之程眉頭一跳,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試探地問道:“王爺的意思是?”
“爲了保密,無陰山已經戒嚴,裡面的人誰也不得離開。”
“容王!”關之程厲聲叫道,“你難道想將我們都關在這裡?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容烈不客氣地瞪過去,一身的氣勢壓向關之程,冷哼一聲,容烈道:“關大人若是不願意,大可以現在就回去,告訴陛下你吃不了這個苦,讓陛下重新再派個人過來!”他又看向剩下的人,森然笑道,“當然,你們也是一樣。別忘了,陛下的意思,是讓你們來協助本王挖掘水晶的,可不是來安陵郡享福的!就算陛下要怪罪,也怪不到本王的頭上!”
“誰若是辦得不好,本王一定親自派人把他送回去,上呈陛下,以瀆職論處。”
容烈畢竟在安陵郡呆了這麼多年,一直和北方的蠻子打交道,身上的兇悍之氣一旦散發出來,整個人就如同兇猛的野獸一般,根本不是長在朝陽城裡的這幫人能夠抵禦得了的。
不少人直接嚇得臉色發白,連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
即便關之程年少氣盛,面對容烈刀子般犀利的目光,依然有種極度臨近死亡的絕望感。
容烈滿意地看着這些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又說道:“諸位放心,城外的那一千個護衛,本王會讓他們來協助諸位的。”
他這話一出,關之程徹底絕望。那一千個人是軒轅昭明派來保護他們的精銳,其中還混雜了不少鷹衛,若是連他們都陷在這無陰山裡,那這次的任務是徹底地完不成了。
“王爺,那些人就不必……”關之程做出最後的掙扎。
容烈笑了笑,給他最後的打擊:“這可不行,他們就這樣駐紮在城外,風吹雨淋的,要是出了事情本王可擔待不起,再說了,人多力量大,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夠把水晶給挖出來了,不然這麼多人,本王也養不起啊。”
關之程心說你就吹吧,你要養不起,外頭的那些守衛是哪兒來的?轉過頭,關之程用眼神給工部的人示意:你們快說點話啊!
工部的人早就被打擊得臉色發白,想到自己暗無天日的未來只覺得絕望不已,哪裡還會管別人的死活?再說了,他們還巴不得有人幫着自己挖石頭呢!沒了那些人,難道讓他們去挖嗎?想也知道,這裡的人他們是支使不動的。
於是所有人默契地緘口,不說,他們就不說!
關之程氣得咬牙,這幫自私的混蛋!想了想,他說道:“王爺,我們的行禮還留在驛館裡呢,是不是先讓我們回去收拾一下?”這樣也好找個機會把消息給遞出去。
容烈哪能看不出他的企圖?搖搖手笑道:“不用,稍後會有人把你們的行禮收拾好送過來。”
關之程更怒,看來自己的行禮是被人給翻過了!
眼看差不多,容熙提議道:“我這就帶諸位大人去發現水晶的洞裡看看吧,以諸位大人的能耐,或許有更好的方法也說不定。”
“那就有勞世子殿下了。”關之程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