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道:“九姑娘認得?”
獨孤景華神情肅重,緊盯着他:“此箭有什麼異常?”
李慕禪想了想,道:“快,真如閃電一般,而且讓人精神恍惚,來不及閃避已經射到身上。”
“應該錯不了……”獨孤景華搖頭嘆了口氣,苦笑道:“破神箭,天下只此一家。”
李慕禪皺眉道:“真是大內高手?”
“嗯。”獨孤景華神情沉肅沉重,緩緩點頭:“天龍衛的獨門暗器,天龍衛是皇家四衛之一。”
李慕禪搖頭失笑:“還真有大內高手跳出來,有意思!”
唐天明有些幸災樂禍的道:“我說李無忌,你還不知道天龍衛的厲害吧?”
李慕禪笑道:“我剛跟他們交過手,你說呢?”
唐天明悻悻閉嘴,哼道:“你逃得掉這回,未必下次也這麼幸運!”
李慕禪笑眯眯的打量他一眼,看得唐天明心下一寒,忙轉過頭。
唐棠狠狠白一眼唐天明,這個大哥真是吃錯藥了,一味的得罪人,活該被教訓,就是被爹給慣壞了!
李慕禪嘆了口氣,無奈道:“這一次真差點兒栽了,四個天龍衛,加上四個高僧,真是……”
他如今明白了,爲何自己感應不到危險,卻是被這四個高僧遮掩了,他們身懷聖器,鎮壓一方天地,不被自己感應。
“多大年紀的高僧?”獨孤景華問。
李慕禪道:“與你們四大世家的四聖僧差不多。”
獨孤景華臉色陰沉,看一眼衆人,嘆道:“有些話不能傳出去,你們聽聽就算!”
唐棠忙道:“姑姑放心,咱們一定不亂說。”
她說着瞥向唐天明,唐天明哼一聲,暗罵女生外嚮,豎起手指對天發誓:“我絕不亂說,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獨孤景華滿意的點點頭,道:“看來是聖上親自下的令。”
李慕禪沉吟道:“是因爲那四個高僧?”
獨孤景華嘆口氣:“沒有聖上下令,高僧不出,這些高僧平時都在天王寺修行,不見外人的。”
“天王寺?”李慕禪笑道:“難道是城外那座天王寺?”
他對佛家有興趣,故平時打聽天京城的名跡古勝時,偏重於佛家,佛家雖遁世不出,在城南卻有一座天王寺。
這天王寺的香火很旺,可惜都是些平常的僧人,沒有練武的,純粹是誦經修心的佛門弟子,不涉及武學。
獨孤景華道:“天王寺有兩座,一座是宮內,一座在宮外,一般人不知道天王寺的奧秘,宮內的天王寺僧人都是最頂尖的高僧,佛法精深,神通廣大,受皇帝及嬪妃們供養,宮外的天王寺則受達官貴族的供養。”
李慕禪沉吟道:“城外那座天王寺也有古怪?”
“一般人能見到的都是不涉武功的平常僧人,他們是外院弟子,內院弟子個個都是修行神通的大僧。”獨孤景華道。
唐天明瞪大眼睛:“真的?”
獨孤景華道:“再過些年,等你接掌家主之位時,自然知道這些。”
唐天明摸摸鼻子閉上嘴,這話忒氣人,明擺着告訴自己不夠格知道這些,與她不是一個層次的。
獨孤恆道:“原來還有這般奧秘,還真沒注意。”
“天王寺……”李慕禪喃喃自語。
獨孤景華道:“先生千萬不要想探天王寺的虛實,進去就出不來,咱們曾派人過去,甚至是頂尖的高手,可惜杳無蹤跡,整個人都消失了。”
“出家人慈悲爲懷,他們會殺人?”李慕禪笑道。
獨孤景華露出一絲冷笑:“佛門雖戒殺生,但不忌降魔,阻礙正道的便是魔,除了就除了。”
李慕禪搖頭道:“這些和尚委實不容小覷,府上的四聖僧平時做什麼?”
“四聖僧所在的小院是禁地,外人不準進入。”獨孤恆恨恨道:“即使是我也不準進去的。”
獨孤景華道:“四聖僧平時一直守着丹心鐵券,任何人不準靠近,唯有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才能請他們出手。”
李慕禪道:“九姑娘不知他們底細?”
獨孤景華搖搖頭:“他們乃苦行者,整年的閉關,我沒見過幾面。”
“……算啦。”李慕禪擺擺手,無奈的道:“我下次小心點兒就是,朱家能請得動天龍衛,本事不小!”
獨孤景華皺眉道:“估計又是朱貴妃的手筆,她越來越受寵了,聖上此舉不知是何意,是不是對咱們獨孤家的警告。”
李慕禪笑道:“是因爲包庇我,所以聖上不滿?”
獨孤景華沉吟着說道:“聖上行事絕不會只有一層意思,表面看來是因寵愛朱貴妃,所以遷就着派人出來,內裡定有深意。”
李慕禪道:“可能是對四大世家示好,不想別人威脅到四大世家?”
獨孤景華搖頭:“聖上巴不得有人滅了四大世家呢!”
李慕禪笑道:“那到未必,你們的存在,能穩定天下武者,你們一旦不在,則天下武林難免動盪,這可能不是他希望的。”
“唉……,這位聖上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獨孤景華搖頭道:“時而荒唐,進而精明,讓人防不勝防。”
李慕禪笑道:“這正是高明之處,變化莫測,……行了,我既知道他們是天龍衛,此事就算了,權當作沒發生罷。”
“先生咽得下這口氣?”獨孤景華抿嘴微笑。
這些日子相處,她隱隱看清李慕禪的性格,溫潤寬闊,一般小事不會計較,但也不是能被欺負的。
李慕禪微笑道:“皇上是老大,我有什麼辦法,真惹惱了他,直接派出百八十個天龍衛,百八十個高僧,我還真逃不掉。”
一旦派出高僧出馬,身懷聖器的話,自己被打入宗師,百八十個天龍衛自己真對付不了,這破神箭太邪門。
天色不早,唐天明催促,唐棠依依不捨,卻只能離開,獨孤恆恨不得一直在她身邊,多一刻也好,於是送他們回去,獨孤景華無奈,只好多派了一些人手跟着他。
小亭裡只剩下李慕禪與馮明雪,還有獨孤景華,三人靜靜坐在圓桌旁,看着外面紅錦般的湖面,默然無語。
夕陽將湖面染成了豔紅,周圍一切都被染紅,紅樹紅山紅水。
李慕禪拿起茶盞,輕抿一口,道:“九姑娘有什麼話就說罷。”
獨孤景華嘆了口氣,神情沉重,緩緩道:“先生,這件事既然聖上插了手,就鬧大了,先生還是想想退路吧。”
“皇上會殺我?”李慕禪道。
獨孤景華搖頭嘆道:“先生不知聖上的性子,最是驕傲固執,一旦下了決心派出天龍衛殺你,沒殺得了你他會覺得沒面子,皇帝的面子豈能折了,非要殺你不可的。”
李慕禪皺眉道:“可有破解之法?”
獨孤景華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我只想到一個假死法。”
“假死脫身,金蟬脫殼?”李慕禪想了想,搖頭:“瞞不了多久,我總不能一走了之,真的浪跡天下!”
馮明雪的臉色變了,沉重肅然。
獨孤景華道:“聖上絕不會讓你活着!”
李慕禪道:“不能改改他的想法,沒人能說得上話?”
“沒辦法。”獨孤景華搖頭嘆道:“即使知道是錯的,聖上也會堅持到底,又有朱貴妃在……”
李慕禪笑了起來,轉頭對馮明雪道:“師姐,看來真惹上大麻煩了。”
“師弟你還是藏起來吧!”馮明雪繃着臉,她沒心情笑。
李慕禪搖頭笑道:“不急!……聖上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不客氣!”
“先生萬萬不可硬來!”獨孤景華忙道:“跟聖上做對絕沒好下場的,大內高手如雲,哪個門派都不是對手。”
李慕禪皺眉道:“我就是擔心連累了宗門……”
他有大挪移術,很難捉到自己,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一旦皇帝捉不住自己,惱羞成怒之下發泄到雲霄宗身上,那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那只有假死脫身了。”獨孤景華道。
李慕禪道:“有何妙法?”
獨孤景華沉吟道:“找個人,扮成先生,然後放出消息,先生重傷而亡,被發現於野外,屍首被惡狼破壞。”
“能瞞得過皇帝?”李慕禪搖頭。
獨孤景華道:“交給我了,我會想辦法。”
李慕禪露出笑容:“怪不得皇帝顧忌四大世家,看來能瞞得過,不過皇帝也是多疑的性子吧?”
獨孤景華笑道:“捉不到痛腳,他也奈何咱們不得!”
李慕禪皺眉:“皇帝既然有如此實力,怎收拾不得你們四大世家?那些天龍衛的修爲驚人,絕不遜於四大世家的高手。”
獨孤景華嫣然微笑:“他能收拾得一家,卻收拾不下四家,一旦真動手,四大世家絕不會束手!”
“不束手又如何?”李慕禪眉頭一挑。
獨孤景華微笑道:“闖入皇宮,重立新君!”
“丹心鐵券的妙處?”李慕禪訝然。
獨孤景華緩緩點頭:“聖上爲何一直顧忌咱們四家,根本還是丹心鐵券,丹心鐵券不僅是護身符,還是他頭上四柄劍。”
李慕禪起身,按着窗櫺看外面美景,搖頭嘆息道:“怪不得皇帝對你們四家如此,換了別人也如此,皇帝是天下之主,隨心所欲,豈能忍受頭頂懸着四柄劍?!”
他又笑道:“怪不得他要娶朱家女人,是爲了拉攏朱家,我想,想要廢立新君,需要四家同時點頭罷?”
獨孤景華搖搖頭:“只需三家即可!”
“明皇真是厲害!”李慕禪讚歎一句,搖頭道:“這麼說來,還有一家被皇帝拉攏了過去。”
他眉頭一挑,霍的望向獨孤景華:“不會是……你家吧?”
獨孤景華嫣然微笑:“不愧是李先生!”
李慕禪笑道:“還真是有趣!……好吧,那就拜託九姑娘了,我看來要換個身份嘍。”
“先生換個身份,改變一下容貌。”獨孤景華道:“先離開天京城,找個機會再回來。”
“不回來了。”李慕禪搖頭嘆道:“京師的水太深,還是算啦!”
獨孤景華忙道:“所謂大隱隱於朝,先生換個身份回來,總比在外面好,是不是,馮姑娘?”
馮明雪沉吟片刻,點點頭:“也是。”
獨孤景華道:“先生假死脫身,皇上不會甘心,定要派人搜尋,大內有一些奇人,不容小覷!”
馮明雪道:“萬一藏身京師……”
獨孤景華道:“京師裡藏虎臥龍,反而不易搜查。”
李慕禪道:“看來又是天王寺!”
他想得到,能遮住自己的感應,這天王寺的僧人有莫測之能,想必也能察到自己的生機與位置。
丹心鐵券卻能壓制他們的感應,所以隱於獨孤府上最安全不過。
李慕禪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勞煩九姑娘了,好吧,我先離開一陣子,再回來。”
“最好不過!”獨孤景華嫣然微笑。
馮明雪暗歎一口氣,道:“師弟要回宗門?”
李慕禪點頭:“我要跟宗主與師父說一聲,再把宋大小姐送回宗門,免得被人所趁。”
“嗯,有理。”馮明雪道。
李慕禪笑道:“師姐你先在這裡住一陣子吧,等我回來。”
“好。”馮明雪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不適合跟去,與宋淑華見面太尷尬,與其如此不如眼不見心不煩,安心呆在這裡閉關練功。
獨孤府是閉關練功的好所在,無人打擾。
天京城內流傳了一個消息,雲霄宗的天才弟子李無忌身殞,被人發現在天京城外一座荒野山谷裡,被人發現時,已經一片狼藉,屍骨被狼啃了。
人們對朱家再次敬畏起來,因爲先前李無忌滅了朱家一半的絕頂高手,大傷了朱家的元氣,而朱家卻奈何他不得。
如今李無忌身殞,不必多說,一定是朱家下的手,不過奇怪的是,在現場卻有破神箭出現。
破神箭是一個傳說,據說是一個神秘組織所有,威力絕倫,看來是朱家花重金僱傭這個組織殺了李無忌。
人們恍然明白,有時候強大並非僅是高手衆多,還是財力強橫,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請頂尖的高手幫你殺人!
破神箭的真正主人乃天龍衛,這是隻有極小範圍的消息,知道這個消息的都不會外傳。
四大世家都明白,這是皇上下了殺手,趙懷仁因此不滿,諷刺朱家言而無信,實在不配爲四大世家。
朱家卻叫屈,他們並沒出手,當初也說了,朱家絕不出手,但別人出手卻怨不得自己。
他們都明白,既然出現了破神箭,則定是皇家的天龍衛,而天龍衛唯有皇上親下旨意纔會出動。
他們四大世家雖強橫,卻無法真正與皇家相抗,天龍衛的破神箭對他們都是威脅,非常不滿。
可惜他們還只能裝聾作啞,否則難以自圓其說,這件事只能說朱家佔了便宜,卻無法可說。
他們都明白,這是朱貴妃的功勞,枕頭風果然厲害,竟然讓皇上幫朱家的忙,這前所未有。
不過李無忌死了,這倒是個好消息,他太厲害,太麻煩,宛如一柄劍懸在頭頂,稍有不慎得罪了他,那就倒了大黴。
也有人懷疑李慕禪到底死沒死,不過想到破神箭,都放下心,破神箭下絕無幸理,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武林中每天都有新鮮的事發生,李慕禪的消息很快被人遺忘,再燦爛的流星也是流星,人們的眼光很容易被新的東西吸引。
一個月後,獨孤府悄無聲息的增加了一個西席,是教授獨孤夢書法的西席,約有四十來歲,看着平平常常,很不惹人注目,但書法驚人,筆走游龍,當真無人可及。
夕陽西下,李慕禪與獨孤景華,馮明雪坐在水榭裡,這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中發生了許多事。
獨孤景華一襲墨綠羅衫,神采飛揚,與當初有天壤之別,好像換了一個人,容光煥發:“先生這次回來,就安心住下吧。”
李慕禪笑道:“只能如此了,待風頭過去再說。”
馮明雪道:“師弟別想着報復朱家,他們會查出來。”
李慕禪無奈的搖搖頭:“唉……,只能先忍一忍,日後再算這筆帳,九姑娘,朱貴妃一直不出宮?”
“嗯,她身爲聖上的寵妃,不出宮的。”獨孤景華點頭道:“從朱貴妃那裡下手不明智。”
李慕禪嘆道:“四大世家當真撼不動,乍看也沒什麼了不起,潛藏的力量驚人,這次算是栽了。”
馮明雪道:“你一直太順了,也該受點挫了。”
“是啊,我一帆風順,確實太過幸運了。”李慕禪無奈點點頭,嘆道:“沒想到這次與皇帝對上。”
他沉吟片刻,道:“九姑娘,皇家有沒有大宗師?”
“好像沒有呢。”獨孤景華搖頭,道:“但凡大宗師,都不會受束縛,而效忠皇上的,都突破不了大宗師,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李慕禪笑道:“沒有縱橫無忌之心,成不了大宗師,即使效忠於皇家的,一旦突破到大宗師,也會離開,而且很難真正突破。”
“是啊……”獨孤景華點點頭嘆道:“我一直在想其中的奧妙,推測到這個,……或者皇家壓制大宗師的產生。”
李慕禪道:“四大世家有丹心鐵券,是壓制大宗師的聖器,皇家也應該有這種聖器,是什麼?”
他一直好奇這個,緊盯着獨孤景華。
獨孤景華道:“國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