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殺了,又送回去,這明顯是挑釁,是對整個白雲宗的挑釁,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這麼幹。
魯成江嗤的笑一聲,搖搖頭:“說是不忍祝寧如此人物客死異鄉,故把屍首還回去。”
“這不是瘋了,這是傻了”胡爲農搖頭。
魯‘玉’軒咬着紅‘脣’:“祝師叔死了,這可是大事……這麼多年,好像咱們白雲宗的師叔們從沒有殞落的。”
“那是自然,不過是不是安家就另說了。”魯成江道。
胡爲農點點頭:“這其中確有蹊蹺,即使是安家做的,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把人送回去……不過這說不定是**陣,是安家故意如此。”
魯成江哼一聲:“安家還真是多事之秋,都是大宗師遺寶惹的禍”
“安家也真夠倒黴的,到底有沒有大宗師遺寶還是個謎,現在又招惹上了白雲宗”胡爲農搖頭。
魯‘玉’軒輕聲道:“爹,胡叔,你們不是說,蘇師兄與魏師兄是李無忌殺的嗎?”
兩人臉‘色’頓時變了,忙不迭的豎手指在‘脣’前,示意她別說。
魯‘玉’軒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話若真被外人聽到了,不僅僅是李無忌,更倒黴的是太華堂,自己也脫不掉干係。
不過看魏師兄他們的舉動,來這裡只是順便,最終是要安家的,搶奪大宗師遺寶。
看來大宗師遺寶確實‘誘’‘惑’極大,兩位師兄一塊兒出馬,顯然是祝師叔的主意,祝師叔一向是不問世事的。
可惜,他最終還是死在了安家手上,真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貪婪最是要不得,她暗自警惕。
“唉……”魯成江搖頭苦笑。
胡爲農訝然道:“堂主爲何如此?”
“算啦,不說了。”魯成江擺擺手。
胡爲農好奇更甚,忙道:“堂主,你怎麼也玩這一套了,素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趕緊說來聽聽吧。”
魯成江道:“這不過是個推測,還不太靠譜的推測,說出來怕嚇着你們,還是不說爲妙,再說要是傳出去,咱們可要倒大黴”
胡爲農皺眉想了想,忽然臉‘色’微變:“是關於李堂主的?”
“嘿,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素來自詡膽大是多麼可笑,比起李堂主來,我的膽子可謂小得不能再小了”魯成江嘿然笑道。
魯‘玉’軒忙道:“爹,又關他什麼事了?”
胡爲農苦笑道:“‘玉’軒,堂主是把李堂主與祝寧的死連在一起了。”
“爹你是說……”魯‘玉’軒瞪大了明眸,吃驚的道:“你是說,李無忌殺了祝師叔?”
“噓——”兩人同時把手指豎到‘脣’上。
“小點兒聲,傳出去咱們可就完了”魯成江虎着臉哼道。
魯‘玉’軒瞪大眸子,搖頭道:“爹,不會吧?”
魯成江哼道:“我現在明白了李堂主爲何受傷,任你那兩個師兄,根本傷不了他,能傷着他的就是祝寧了”
“祝師兄的武功……”魯‘玉’軒搖頭,道:“祝師兄武功淵深莫測,在白雲宗無人敢說能勝過他的,李無忌他打不過祝師叔的”
“加上宋小姐呢?”魯成江哼道,搖搖頭:“兩人的關係可不一般。”
胡爲農贊同的點頭:“宋小姐再喊上幾個人,祝寧就是再厲害,也應付不來這麼多宗師高手”
魯‘玉’軒嗔道:“爹,胡叔,你們真的斷定是李無忌下的手?”
“瞎猜罷了,這種事怎麼能斷定?”魯成江搖頭,笑道:“不過這也大漲士氣,我覺得李堂主做得出來”
“我也這麼覺得。”胡爲農點點頭。
魯‘玉’軒撇撇嘴:“他真是膽大包天了,找死”
白雲宗的厲害她自然知道,祝寧祝師叔是頂尖高手,但白雲宗中可不僅祝師叔一個,跟他同輩,修爲差不多的一共十二個人。
若是這些師叔師伯們一塊動手,就是宋家也擋不住,更何況太華堂,李無忌此舉真是玩火
魯成江笑道:“放心吧,這潭水被攪渾了,祝寧一死,誰也查不出來究竟是誰下的手,只能找安家算帳,就算他們倒黴了”
“李堂主的手段果然鬼神莫測,佩服佩服”胡爲農撫髯讚歎。
魯成江笑道:“有他在,咱們太華堂有希望嘍”
魯‘玉’軒撇撇嘴不屑的道:“他不把太華堂折騰散了就好,他膽子太大,不能指望”
魯成江呵呵笑道:“當務之急是收拾西陽堂,要收拾西陽堂,就得先對付範家,咱們是應付不來的,只能靠李堂主的,宋小姐會幫他”
“哼,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魯‘玉’軒不以爲然的道:“宋小姐纔不會管這些閒事。”
“丫頭你不懂的。”魯成江笑眯眯的擺手。
胡爲農笑道:“‘玉’軒你還沒意中人吧?”
“胡叔——”魯‘玉’軒羞澀的嬌嗔。
胡爲農呵呵笑道:“有了意中人你就明白嘍。”
夕陽落下去,暮‘色’如濃霧般涌上來,四周模糊朦朧,華燈點上,李慕禪正坐在小亭裡。
八隻宮燈將小亭照得宛如白晝,四周是竹林輕晃,發出簌簌輕響,周圍寧靜而安祥。
小亭中央是石桌,銀質的酒壺酒杯在桌上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桌上還有兩盤小點心,一盤瓜果。
李慕禪一襲青衫,懶洋洋坐在竹椅裡,手上拿着一本書悠然自得觀閱,不時伸手捏一塊小點心送進嘴裡。
他看着臉‘色’紅潤,毫無受傷之相。
腳步聲響起,李慕禪似未發覺,仍盯着書看,宋淑華蹬着一雙湖綠鹿皮小靴進了小亭,停在李慕禪身前俯視着他。
李慕禪仍裝作沒看到,眼睛盯着書,左手朝點心探過去,卻捏了個空,擡頭望過來。
“怎麼了?”他笑着放下書,笑眯眯望向宋淑華:“看來是有好事,安家倒黴了吧?”
“哼,被人猜中了”宋淑華撇撇嘴,卻難掩眼梢的歡快,哼道:“白雲宗出動了七個宗師,一舉把安家掃平了。”
李慕禪道:“安向南沒這麼容易死,他該提前逃了吧?”
“不錯”宋淑華哼了一聲,不屑的道:“白雲宗的人在追緝安向南,不過他早就逃得沒影了,不知鑽進哪座山裡,去哪裡找”
她對白雲宗的印象大壞,而且看到李慕禪殺了祝寧,對白雲宗的敬畏也少了幾分,言語間難免有些不敬。
李慕禪緩緩道:“不愧是白雲宗,安家毫無還手之力,他們想必已經做好了被滅‘門’的準備,留下了後路,白雲宗日後可得小心,安家已經也是世家,頗有幾分底蘊的”
“大宗師遺寶?”宋淑華抿嘴笑起來。
想到當初自己被追殺的狼狽,再想到安家如今的模樣,她大是解恨,雖隱隱有幾分同情,但世家鬥爭就是這般,世家得益,所有人都得益,世家有難,都逃不掉。
想到兩人只用一個謠言便將安家‘弄’垮,便升起一股成就自豪感,說出來讓人難以置信。
李慕禪笑道:“世家大族的底蘊極深,絕非一下便能摧毀,就像老樹根深,雖然外面被斬去,根子仍在,時機成熟的話,還能接着發芽成長。”
“哪有這麼邪乎?”宋淑華搖搖頭。
李慕禪搖頭道:“你太不關注家族的事了。”
“好像你懂似的。”宋淑華撇撇嘴。
李慕禪道:“一個家族的力量,往往有暗有明,最強的力量隱於暗處,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沒有深廣的樹根是禁不住狂風摧殘的,宋家暗處的力量你一點不知道?”
宋淑華搖搖頭,李慕禪嘆道:“你是‘女’兒身,終究是外人,自然不能讓你知道的。”
宋淑華臉‘色’一變,圓亮的眸子瞪大:“你胡說什麼呀”
李慕禪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說‘女’兒外向,像你吧,若是嫁到了何家,自然要心向何家,要原原本本把宋家的底細說出去的。”
“李無忌,你成心找麻煩是不是,我怎麼會嫁到何家”宋淑華沉下臉,像籠罩一層寒霜。
李慕禪搖搖頭嘆道:“不嫁到何家,還有孟家吳家,總之是要‘門’當戶對的。”
“我不會嫁人”宋淑華冷冷道。
李慕禪笑道:“好吧。”
宋淑華斜睨他一眼,嗔道:“你這傢伙……”
她知道李慕禪這是試探自己呢,偏偏不明說,說他膽小吧,他什麼事都敢幹,說出去都嚇人,說他膽大吧,偏偏試探來試探去,就是不明說,好像怕自己拒絕他似的,只能叫他沒膽鬼
李慕禪道:“我要的東西‘弄’來了吧?”
“還沒呢,再過兩天吧。”宋淑華道。
李慕禪皺一下眉頭:“最好趕快,夜長夢多”
“知道啦,我會催一催的。”宋淑華沒好氣的道:“你真能追到安向南。”
李慕禪笑笑:“試一試無妨。”
“我若是安向南,早就逃到一個追不到的地方。”宋淑華搖頭,不以爲然的道:“他們逃命的本事大得很。”
李慕禪點點頭,沒有多說,說得再多也沒用,徒費口舌。
兩人正說話功夫,宋秀秀飄然進來,手上提個灰包袱:“小姐。”
“秀秀,‘弄’來了?”宋淑華問。
宋秀秀點頭笑道:“是,剛到。”
她說着把灰包袱遞到桌上。
宋淑華一指,衝李慕禪道:“喏,你要的。”
李慕禪‘露’出笑容:“好”
他伸手一招,灰‘色’包袱飄到他手上,打開來一看,是兩件長衫,還有一枚巴掌大的碧‘玉’佩,溫潤而晶瑩。
“還能得到這個,難得”李慕禪拿過‘玉’佩。
宋淑華也打量着這枚‘玉’佩,質地極好,價值不菲,縱然是世家大族,也不是什麼人都有,拿出去足可抵一間小院了。
宋秀秀好奇的看着李慕禪,李慕禪卻不多說,只是打量着這枚‘玉’佩,神情莊重嚴肅。
半晌過後,李慕禪收起‘玉’佩與包袱,起身道:“事不宜遲,我這便動身。”
“你的傷……”宋淑華蹙眉。
李慕禪笑道:“不要緊。”
宋淑華伸手按上他手腕,搭了搭他的脈,驚奇的看他,沒想到這麼重的傷竟然已經好了。
李慕禪笑道:“返魂丹確實玄妙,不愧是白雲宗的秘‘藥’。”
宋淑華道:“那是當然”
她心下有幾分疑‘惑’,返魂丹雖然靈驗,但也不至於如此的靈驗,短短七天就治好了他那麼重的傷,定是別有內情。
李慕禪不說她也不想多問,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想要都知道那是自討苦吃,她深知這一點。
“我跟你一起吧。”宋淑華道。
李慕禪搖搖頭:“我只是試一試,能不能找到他還是兩說。”
宋淑華見識過李慕禪的追蹤術,也有信心,但這一次不同,以前是因爲對方沒有太過防備,這一次安向南定有防備。
說不定追過去後,反而是一個陷阱等着他呢,所以要更加的小心。
她也隱隱明白李慕禪爲何不讓自己去,不是怕什麼大宗師遺寶,因爲根本就是他們的謠言,而是怕自己拖累。
她修爲雖深,比起李慕禪來還是差一截,她深知這一點,所以也不勉強,只是哼一聲:“那你要小心”
李慕禪點點頭:“放心吧,我的小命比他重要”
“知道就好”宋淑華哼道。
李慕禪笑道:“把劍拿來吧,我帶着。”
宋淑華起身回了屋,轉眼功夫回來,手上拿着一柄長劍,這柄劍通身烏黑,像是黑炭一般。
祝寧的劍雖好,卻是燙手的山芋,他們不敢沾惹,只能將其與他的屍首一塊兒送回了白雲宗,這柄劍是宋淑華從宋家武庫裡拿來的。
李慕禪衝宋淑華與宋秀秀擺擺手,身形閃了兩閃,人與包袱一塊兒消失不見,兩‘女’目送他消失。
“小姐,李無忌這是要……?”宋秀秀不解的問。
宋淑華哼道:“去殺安向南。”
“這樣呀……”宋秀秀點點頭,笑道:“小姐就放心吧,他素來行事小心,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吧。”宋淑華索然的嘆口氣,離開小亭。
山峰聳峙,樹林鬱郁,莽莽羣山之中,各種野獸不時發出怪叫,這裡是位於北夜州與東明州‘交’界處的臥龍山脈。
此山脈如一條臥龍盤踞,綿延數百里,把北夜州與東明州分割開來,對於常人而言猶如天塹。
對武者而言還好一些,不過等閒也不會進來,萬一‘迷’了路,想出去需要運氣,要幾天的功夫。
山與山之間有山谷,山多山谷自然也多,而且樹林叢生,夾雜着各種野草,沒有真正的路,一旦人躲進去很難發現。
此時,一座小山谷中,一個俊美少年正坐在水潭邊的大石頭上,石頭方形如榻,光滑潔白。
俊美少年身穿灰袍,臉如冠‘玉’,眉‘毛’秀‘挺’,他淡淡看着清澈的水面,臉‘色’‘陰’沉,秀氣的眉‘毛’間泛着森森煞氣。
他靜靜的坐了半晌,忽然轉過頭,淡淡道:“閣下既然來了,何必藏頭縮尾不敢見人?”
李慕禪一襲青衫踏着樹梢緩緩而來,身體如沒有重量,飄然落在茵茵綠草地上,靜靜看着俊美少年:“安公子,別來無恙?”
他暗自嘆息,眼前的安向南與先前發生了重大變化,原本溫潤如‘玉’,縱使殺人也是悲天憫人,溫煦如風,如今卻煞氣濃重,身上散發着森森寒氣,令人望而卻步。
“是你”安向南皺眉,沉‘吟’一下,想了起來:“宋家的那個……”
李慕禪微笑道:“李無忌”
“李無忌”安向南皺眉,有些驚奇:“你怎麼找到我的?”
李慕禪笑笑:“功夫不負有心人。”
安向南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淡淡道:“你也想得到大宗師遺寶?”
李慕禪點頭笑道:“大宗師遺寶誰不想得到?安公子如今窮途末路了,何不拿來我瞧一瞧,開開眼界?”
“你是替宋淑華報仇的吧?”安向南嘆道。
李慕禪笑道:“安公子當初的恩情宋小姐一直記着呢。”
安向南搖頭嘆道:“宋小姐也是落井下石的人嗎?真是讓安某失望呢”
李慕禪呵呵笑起來,搖頭道:“安公子何嘗不是落井下石,大家彼此彼此,有何失望的?……安公子不必拖延時間了,還是快‘交’出大宗師遺寶吧”
他原本是造謠,但到了安向南跟前,施展了他心通,卻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是誤中幅車了。
安向南身上確實懷着秘笈,雖不知是不是大宗師遺寶,但應該價值不菲。
若是別的,李慕禪懶得理會,但武功秘笈卻是不能不瞧的,安向南能看上的想必也不是一般的秘笈。
安向南搖頭嘆息一聲,搖搖頭:“唉……,貪婪即苦海,世人皆墜苦海不能解脫,我便幫你一把”
他緩緩起身,飄下石頭,踏向李慕禪,每一步都極慢,像是身負重物,身上灰袍慢慢鼓起來。
李慕禪的臉‘色’變了,沒想到安向南變得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