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天林往南三百里外是一片淵谷萬壑,四道人影闖了潑天大禍之後瀟瀟灑灑的遁入雲叢,然後在數以萬計熠熠生輝的恭羨目光注視之下抽身而走,片葉不沾身、拖泥不帶水。
走進無人大山,隨便在一清靜幽谷停下,四人中二人受傷,一人較重,一人目光呆滯隱有怨恨溢出。
到了谷底先前二人左右盤桓,只見無人後方纔席地而會,冰涼的地面還算乾燥,只是蛇蟲鼠蟻較多,揮掌間抹殺過去,驟然清靜了下來。
“風兄,你們合起夥來耍我?好玩嗎?”魏序一副狼狽狀怒氣衝衝,惹的三人哈哈大笑。
尤其是林烈,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後合。
風絕羽哈哈幾聲收住,打趣調侃頗帶玩味的反問:“魏序,想不到你還有點火氣,我還以爲你是降世的菩薩,寧肯被人剝了皮,也不會遷怒他人呢。”
魏序一下子語塞住,臉色漲紅。
這似褒反貶的話聽在耳中極端的刺耳,正是說他對陌生壞人大善三千,反對自己人挑三揀四。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林烈把話接了過來,雖笑但意味深長,揚了揚那條受了傷的手臂還掛着血痕皮肉外翻,吃疼間額上有汗流下:“要不是風兄,我這條胳膊就沒了,張漢後來追上來,四打一,老子就算生了三頭六臂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風兄緊趕慢趕的過來救我於危困,否則此時你只能守着老子的屍首痛哭流涕,直娘賊,你還不知道自己錯了嗎?”
一番話把魏序說的目瞪口呆。
可不是這樣的道理嗎?
北斗七星大宮盤裡絆了幾句嘴不假,可是對方分明心生了歹意,這點風絕羽看的出來,林烈看的出來,他魏序也看的出來,只可惜該動手的時候不動手,反被對方有了報復的機會。
自討苦吃。
若沒有風絕羽及時救援,就變成了自尋死路了。
林烈又道:“今天活着是運氣好,下次就不一定了,你小子守在山裡修行了兩百七十年,外面世界的道理不懂我們在教,可你也得聽啊,你真以爲天下人都像你這般好說話。”
風絕羽默不作聲,此時林烈教訓起來最合適,自己間或插上兩句嘴,足以起到畫龍點晴的作用,至於魏序聽不聽得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總是要成長的,多一分坎坷收一分經驗,日積月累,方明人情世故。
但是總被欺負卻不反抗,只能說傻了。
風絕羽說道:“這樣的事,我們經歷了千百次,懂得當中的要害,你初入塵世,不知兇險,我們不怪你,可是如果你一直這樣下去,沒人保的住你。你死我活,世間鐵律。”
魏序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呼哧着粗氣,顯然要接受這些信息還比較困難,但是大道理他都懂,也沒辦法反駁。
不像在山中那些歲日,一個奶孃、兩個可以叫叔叔的親從,還有一個無微不至關懷他的老師父。
老師父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修爲,你有了,本事,沒那麼大,出去練,不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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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這段箴言,魏序把頭埋在了膝蓋上,雙手垂着,無力的就像要落敗的老蒼松。
“錯在我,讓兩位兄長受罪了。”他說完起身,徑直走向老山深處。
也不回頭,神情慼慼然。
“他不會去尋短見了吧。”林烈瞠目結舌,目光放遠,倍加擔心:“我們是不是說的太重了,這小子驢脾氣,腦子轉不過來彎。”
風絕羽笑道:“驢脾氣是真的,轉不轉過來彎還待兩說,讓他靜靜吧。”
林烈茫然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你和二爺先聊着,我過去看看,他孃的,怎麼跟養個孩子似的那麼費勁呢。”
這廝埋怨着拖着疲憊的身子徑直尾隨而去,惹的風絕羽和龍二爺哈哈大笑。
待他走遠,龍二爺眼現異色,另有深意的發問道:“說別人亂髮善心,你呢?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什麼時候學會關心兩個陌生人了?”
風絕羽唉了一聲,嘆道:“都是好人,性子耿直,可兩肋插刀,人又孤獨,都有故事……”
“停……”龍二爺打斷道:“別跟二爺玩心眼,這種沒營養的話跟別人說去,說實話。”
“呃,我承認,如果能把他們召至麾下,定是一大臂助。”
“承認了吧,我猜你就沒安好心。”龍二爺打趣道,隨即目光凝重:“怎麼,想在宏圖幹一番大事了?”
風絕羽搖了搖頭,於是講起了家人在周南被擄走一事,聲情並茂,說到最後,幽然一嘆:“一晃數十年,杳無音信,擱你你不急?”
“他孃的,墨陵真是胡作非爲,我還不知道,其中發生了這麼多的大事,瞳兒那小丫頭也被擄走了?”
“是啊,一個都沒剩,下落不明,我追查多年,只獲得了丁點的消息,多年前海外一戰,有幸得到劍元大尊、沐大哥的相助,才僥倖扳回了一成,可這有什麼用呢?人還是在他們手上,甚至我只知道一個叫幻山的地方,其它的一概不知。”
風絕羽辛酸苦淚的說道,反問道:“二爺,你們龍族中有沒有人知道幻山是什麼地方?”
龍敖撓頭:“難說,龍族雖然自開天劈地以來便已存在,代代薪火相傳,遍知世間奧秘,但世上總有一些隱秘不爲外人所知,反正我回到龍族這麼多年,沒有聽過“墨陵”二字,不過既然你提及此事,我到想回去問問族長了,如果連他老人家都不知道,那我就沒辦法了。”
風絕羽當即惶恐,起身深深一禮道:“二爺,那這件事就拜託你了,時隔多年,家人是死是活我全然不知,真的很難受。”
龍敖翻了個白眼:“你還跟我客,不過話說回來,即便你知道幻山在何處又能如何?按照你的說辭,幻山之中定是高手如雲,那神秘的墨陵首領,指不定修爲到了何種高度,你當如何應對?”
“我要做第二個龍皇。”風絕羽的回答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有種,所以你纔想着將他們兩個招至麾下,任你驅策?”
“到也不完全是,林烈和魏序心正不邪,可託付性命,若能結爲至友,有何不可。”
龍敖沒有再調侃,反而點了點頭:“有道理,打聽幻山的事就交給我吧,對了龍焰那小子還經常提起你呢,你什麼時候去龍族轉轉,或者,我讓他過來?”
“龍焰?”風絕羽眼前一亮,想起了曾經的貼身隨從小神龍,那個變異的龍種,一絲溫暖的感覺涌上了心頭:“他還好吧,龍焰胸懷大志,這麼多年,應該修爲大增了吧。”
龍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還可以吧,你知道的,龍族對遺血的看法非常頑固,龍焰是龍蜥之體,龍血不純,即便再努力也得不到真正的認同,好在嘯天那傢伙力保,現在在龍族中當一名親隨,地位不高,但是可學龍族秘典,每隔一段時間可獲得龍血滋補其身,現在的修爲也進入天道了,他天天唸叨你,說自己當初不應該離開,把你置於不聞不問的境地,還說如果有一天學有所成,必會重回你的身邊,再做你的親隨。”
風絕羽呵呵一笑:“龍焰忠主,是好事,可也沒必要把自己看的那般輕,這世上,無論人、魔、妖、神,總歸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路,任他去走,我不想拖累他。”
“你現在怎麼滿腹愁腸呢?不像你。”龍敖愕然道。
風絕羽嘿嘿一樂:“隨便發些感慨罷了,要不怎麼說人有七情六慾呢。”
“他孃的,心裡不舒爽。走了。”
龍敖說罷,擡起屁股拍了拍,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臨走前我給你一塊龍牌,到了大西嶺,可以此傳訊,只要在大西嶺,我就能收到,到時候帶着龍焰和嘯天來接你。”
“行。”
從龍敖手中接過一塊藍汪汪的寶玉寒牌,內裡散發出來的強勁龍氣讓風大殺手微微一驚,這龍牌雖然不是法器,但質地卻出其的堅硬,看材質,怕是天下間難尋的天材地寶所制。
將龍牌收了起來,風絕羽也不多留,雖然他很想重現當年與二爺吹牛扯皮戮戰天下的日子,但他知道,那種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二爺回到了龍族,自然有他的事要做。
如今五靈大帝傲無天帝宮脫困重歸宏圖,龍皇真身再起風雲,戰火雖未燃,但風雨已至,說不準什麼時候,站在這個世界實力巔峰的那些怪物又來一場震驚世俗的大戰,到時候,龍族肯定不會置身事外。
不是說龍戰那個傢伙去龍族了嗎?
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風絕羽想問兩句,到底還是沒問出來。
龍戰想重掌龍族,如果他現在已經成功了到是沒所謂,萬一這個傢伙還沒去,自己就把這事告訴給了龍敖,回去他一說,掀起整個龍族的怒火,豈不置龍戰於不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