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跑了晏滅之後,風絕羽也沒在意,更加沒有像個鬼鬼祟祟的小偷一樣在後面盯梢,而是放心大膽的將晏滅這頭受了傷了猛虎放進了老林當,任其自生自滅,這之後,他回到了聖人村。
自從夜裡出事,到跟晏滅聊完了回到山,其實這間並沒有過去太長時間,夜晚的月色依舊如水一般的柔合,繁星點綴的天空,令海面折射出宛若鑽石一般的迷亂的星華,饒是在聖人村所在的山脈,依舊能感覺到那邊遠地區的寧靜。
從聖人村的村口步行而入,風絕羽擡頭望見村落的房舍有不少都亮起了孱弱的燈火,挨家挨戶都不安靜,不少人在村子裡來來回回的走動着,或拿着草藥、或握着藥瓶,紛紛朝着一家村戶走去。
風絕羽進來的時候,也有不少村民看見了他,但大多都是愣了一下之後,便開始緊盯着他背後看,可能是晏滅的到來讓村民們產生了極大的不安,而後確定風絕羽身後沒有晏滅,也沒有人出面阻攔,不過大多數村民對風絕羽的態度都相當的冷淡,甚至都沒有人過來打招呼,而風絕羽一看這個情況,也識趣的沒問,直到他來到了一個村戶前,看見院子裡的沈天悲正在跟幾個村民說着什麼。
幾人的臉色都相當的難堪,而且糾結不定,不知道爲了什麼犯愁,風絕羽一看,便從敞開的院門前走了進去,幾步之後來到了沈天悲的近身,幾個村民一看風絕羽回來了,都沒說話,只有沈天悲說了一句:“行了,都散了吧,我回去取。”
衆村民沒有吭聲,像有意迴避風絕羽似的,轉身都進了屋子。
這時,沈天悲和他打了個照面,風絕羽開口問道:“受了傷的村民怎麼樣了?有性命之憂嗎?”他本來是好意,可惜沈天悲實在看他不順眼,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傷及肺腑,半條命都沒了,你說呢?”沈天悲扔下一句話,錯開身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再沒回頭。
風絕羽被噎的一句話都沒有,雖然此事跟他關係不大,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法狡辯,誰讓自己是外來人呢,在這幫村民的心裡,他不應該出現在這。
看着沈天悲來去匆匆的背影,風絕羽無語的搖了搖頭,站在屋子前,也不知道是該進還不是該進,但在這個時候,沈青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原本是來看看沈天悲走沒走的,一出屋子便看着風絕羽糾結的站在院子當,老頭微微一怔,也是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後,隨即邁步前問道:“那個傷人的傢伙呢?”
“讓我打跑了!”風絕羽沒有隱瞞的回道,旋即鄭重其事道:“對不住了沈老,人我傷了,但讓我放了。”
沈青愣神了一會兒,嘆道:“你們要是沒仇,自然不需要人性命,聖人村跟他的仇,也不該讓你承擔,反過來,你把人趕走了,也算救了全村老少一命,老朽在這感謝風公子搭救之恩了。”
沈青作勢要行禮,但被風絕羽雙手托住:“沈老,您太客氣了,如果不是我在這……也許……”
風絕羽話音未落,沈青擺手打斷道:“此事怨怪不得你,你更沒有必要把責任攬在身,是鍾二命該有一劫啊。”沈青面容憔悴的悵然一嘆,其飽含了諸多爲那個名爲“鍾二”的村民的擔憂和無奈,只不過風絕羽聽來聽去,這番話似乎還有什麼別的意味,但由於他對沈青瞭解不深,自然無法解讀。
兩個人在院子裡沉默了片刻,沈青直白道:“這位風兄弟,原本老朽是打算讓風兄弟留在這裡過夜的,但眼下發生了這種事,恐怕村民們已然心生怨言,老朽……”
沈青頗爲愧疚的說着,話到一半,風絕羽猜到了沈青的意圖,寧靜的山村從來沒有過紛爭,而自己一來,驚起了如此大的波瀾,還連累了一個村民受了重量傷,風絕羽心裡也有些過不去的想法,所以即使沈青不張嘴,他也會主動請辭的。
擺手打斷沈青的話後,風絕羽雙手一抱拳道:“沈老,別說了,在下明白,此事雖然並非直接因在下而起,但多少也與在下有些關聯,村民們心裡有怨言,理所應當,您是再行挽留在下,在下也沒臉再住下去了,在下馬離開,不過請沈老指條明路,此地除了山間野外,還有何處可以落腳,最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因爲在下也需要打聽一些消息。”
沈青聞言點頭,眼滿是讚許之色,他毫不吝嗇的挑了下大拇指,道:“風兄弟知道爲何老朽答應兄弟住在村子嗎?”
“爲何?”風絕羽微微一愣後,嘴角苦澀的咧開了,他已經意識到沈青要說什麼了。
“呵呵,因爲老朽見到風兄弟第一眼的時候,知道兄弟你不是一個壞人。”沈青道出原委,而他這麼說,絕對不是因爲對風絕羽的吹捧,而是發自肺腑的敬佩。
判斷一個人是善是惡,主要有三大鐵則。
一,無所求。說的是兩個陌生人相遇,其一方不僅知書答禮、爲人低調,重要的是,此人對另一人沒有任何索取的目的,如此便會給人一種極爲安全的感覺,不容易讓人產生厭惡之感。
二,知恩圖報。沈青力排衆議、不顧村民們的想法邀請在聖人村留宿,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這樣的恩德實在是微乎其微,然而風絕羽卻是在自己進入村子以後,在聖人村遇到麻煩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將麻煩引到了村子外面,大大減少了聖人村的損失,說輕了,這叫禮往來,你對我推心置腹,我對你掏心掏肺,說重了,趕走了村民們都無法抗衡的強者,讓村子恢復了平靜,令許多村民轉危爲安,這豈不是另一種報恩的方式嗎?
三,深明大義。聖人村出事之後,村民們無處安放怒火全部指向了風絕羽,他們認爲是因爲風絕羽的到來,才令憨厚的鐘二差點命歸黃泉,他們恨風絕羽,並非一點理由都沒有,這也是風絕羽在看到村民們看向他充滿惡意的眼神沒有發作的原因,風絕羽心知,要不是沈青在村民幫忙壓着,這些村民肯定拿着大棒、鐵鏟把自己轟出去了,這都不用想,畢竟他是陌生人。而風絕羽在知曉一切之後,基本沒用沈青趕逐,自己便有了離去之意,如此深明大義,怎不叫人心愧疚。
風絕羽聞言苦笑三笑,道:“沈老如此說來,叫在下情何以堪啊。”
沈青微笑道:“風兄弟是什麼人,老朽看的最清楚,天悲還年輕,有些事未免過於主觀,你不要怪他。”
“他也是擔心你,畢竟我太陌生了。”
沈青點了點頭,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聽見裡面不安、難過的哭聲淺止,當即作了請的手勢道:“風兄弟,請吧,老朽送你出去。”
“那有勞了。”風絕羽也沒有急着問沈青先前那個問題,兩個人結伴出了院子。
離開的時候,正巧趕沈天悲回來,他雙手血淋淋的,手裡面好像還攥着一個貌似是動物的內臟,沈紅的肉質和掛滿鮮血的殷紅泛着些許餘溫,貌似剛剛從動物體內取出來似的,看的風絕羽一陣愕然。
“爺爺,你去哪啊?”沈天悲回來一看風絕羽和沈青並肩走出院外,便不甚厭惡的問了一句。
“老子的事兒你也管?去去去,趕緊進屋把東西送進去,別耽誤了鍾二療傷。”沈青對待風絕羽的溫和態度和對待自己孫子的態度天差地別,他好故意樹立嚴肅的形象似的,引得沈天悲一撇嘴。
“外面不安全,你最好少往外走。”沈天悲硬梆梆的扔下一句之後,氣不順的進了院子。
風絕羽疑惑的眨了眨眼,選擇理性的沉默。
行走在村子裡,拄着柺棍的沈青一邊走一邊顫顫巍巍的說道:“鍾二的內腑受了傷,需要靈藥調理,這小子白日在山抓了一頭神風狼王,是打算給我調理身子的,適才讓他去取,還不情願,真是個臭小子。”
風絕羽聞言恍然,笑着道:“那也是天悲孝順,關心你,不捨得,你心裡不是很清楚嗎?”
說到這,沈青的臉閃過一抹驕傲之色,彷彿旁人誇他一百句,都抵不誇他孫子一句似的。
“你要說孝順,我還真不跟你犟,天悲這孩子行事魯莽是魯莽了一些,但他最大的長處在於,知道何爲忠孝。”沈青無自豪道。
風絕羽聞言一樂:“那你還惡言相向,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教不成材啊,你說他這副個性,在村子裡無人敢惹,到了外面,能不吃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