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嶺,深山老槐下,風絕羽老僧入定一般平靜的坐在槐樹之下,靜默觀望着樹幹上那道玄奇的道印,一身襲襲長衫染滴紅血隨風而揚。
他便坐在這裡,已經沒有戰火的老槐樹下,從土壤中冒出了新的嫩芽。
先前一陣,老槐附近的草木基本上毀的七七八八,現在有新的鮮草、樹茬從土層中冒出來,顯得生機勃勃。
大陣一直持續運轉中,四周也沒有什麼人,只有落雪馨、阮書恆和幾個隨從在風絕羽身後湊在一起,不知道在竊竊私語的說着什麼,他們看着風絕羽的目光有些古怪,是那種融合了驚奇、不解、耐人尋味以及酸澀的複雜情緒。
細嫩的草木根苗蓬勃生長着,沒過一個時辰,便倔強頑強的從散亂破敗的草木中掙扎着冒出了頭來,空氣中散發着一種充滿靈性的草木新氣,淡雅且安詳。
“師妹,怎麼回事?曹瀚輸了嗎?我看沒怎麼動手啊?你在陣中,可看見什麼了?”阮書恆滿腹好奇問道。
落雪馨卻是沒有在第一時間響應,她的美眸中摻雜着許多複雜的情緒,但當中有着一絲類如拔開雲霧的明悟,正在解鎖着各種疑問。
“師妹,問你話呢?”阮書恆急了。
“嗯,輸了,真徹底。”
剛剛落雪馨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二人比陣,風絕羽不用劍的時候,那種氣大如壯山、神識浩瀚當空震寰宇的廣大意境,深深的影響着她的心扉。
到不見得是什麼仰慕、青睞的心情,而是一種令人不敢置信的順從,意境上的順從,或者是另外一些方面的順從,落雪馨正在想,也想的差不多,漸漸的她有點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打個比喻,就好像一個乾坤境的高手,遇到了道武巔峰。
風絕羽給她的整體感覺,可以用膜拜二字來形容了。
陣法方面的比拼,天下間當然首先十嶽道塔,曹瀚又是九塔之主,陣法造詣自然位屬一流。
可是在風絕羽的面前,曹瀚就像個小孩子,一個拿着諸多法器佈下天羅地網大陣的傢伙,和一個弄幾塊破石頭擺出粗糙陣形的傢伙,兩個人根本沒法比。
而這,也正是讓落雪馨無比震撼的地方。
曹瀚的身份,他的修學,他所掌握的各種本領神通,哪個不是以陣法爲基礎,一個跟着塔帝學了一輩子陣法道法神通的傢伙,居然被人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最後還得是人家大發善心,才能安然離開此地。
怎麼看,這都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也確實真真切切的在眼前發生了。
“曹瀚輸的徹底?”阮書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還問:“怎麼輸的?”
“陣法。”
“曹瀚輸給陣法了?”阮書恆瞪着眼睛想說你別開玩笑了,但舉目打量四周,那流轉生花的絕妙空間,流溢發散的彩色匹練猶如雲霄天頂般瀰漫着天空,阮書恆竟然無法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千真萬確,這個人,實力很不一般。”落雪馨的表達非常的正式,讓人無法反駁。
話音未落,就聽前方坐着的那人長長的吐了口氣,喃喃的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隨後,風絕羽就這樣站了起來,目光柔和且平靜的走到老槐之下,伸出右掌輕輕的搭在了道印上,一股本源神力輸送而去,四周的草木以先前十倍速度生長了起來,許多小草,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了碗口粗的小樹,枝梢長上出了嫩芽。
嗡!
老槐受到禁制觸動散出一道綠色的圓環能量,並速度飛快的蔓延了起來,老槐樹幹出現了一個綠色大洞,緩緩打開,大洞中旋狀能量漣漪不斷髮散,誘使着人產生了好奇心。
這是一條異域中常用的傳送通道,它可以把人傳送到另一個空間。
“他打開了,那裡是二層域,二層域究竟有什麼。”阮書恆萬萬沒想到,舞天揚等人親自在此地留下的道印,就這樣被風絕羽輕鬆的挑破了。
落雪馨聞言,附耳在阮書恆耳邊說了幾句,然後道:“師兄,我跟着他進去,你在外面等着我吧,如果你有機會,也可以再找一找其它的道符道印,再跟進來。”
“師妹。”阮書恆將要阻攔,落雪馨卻沒聽,蓮步快移,就跟在風絕羽的身後,跟個小跟班一樣進入了槐樹之中。
隨後一聲輕顫,那通道應聲關閉。
……
龍門峰上,曹瀚被一大羣人圍着問這問那,他神情淡然,談笑風聲,沒有一點失敗者的灰頭土臉。
“是的,敗給了一個陣法師身上。”他自嘲一笑,隨後抱了抱拳,衝着莫靈綰等人道:“幾位前輩,雖然此陣晚輩輸了,但也沒算白來一趟,那個人,或許才該是大小姐的如意郎君,當然,如果晚輩沒有猜錯的話。”
這話說完,舞天揚可是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曹塔主,你這話可是說的老朽越來越糊塗了,聽你的意思,你不僅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更加知道那個戰勝你的傢伙是哪一個,爲何不說個清楚?”
曹瀚聞言嗤聲一笑:“不是晚輩不說,而是晚輩也不敢確定,這個人的出身可能未必有在場的絕大多數同道好,但目前,也確實是世間最爲炙手可熱的人。”
“他是誰?”莫靈綰幾乎用着命令的口吻盤問道。
畢竟舞大家小姐擇選良婿,是族中大事,這個能成爲舞家乘龍快婿的傢伙究竟是個身份,那實在太重要了。
曹瀚聽是莫靈綰親自發問,倒也搖頭苦笑了一聲,不好拒絕的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天上指了指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前陣子家師編繪的那幾份榜單的其中一榜上的頭一份,就是他了。”
這話說的已經極是明白。
擇婿大比考驗的個人修爲,卻也是每一家天宗的整體實力,但曹瀚所指的,絕對是在武力上有着非常重要地位的人士,而前陣了的那份榜單,指的不就正是大世強者榜嗎?
參加大比的以乾坤境高手爲主,大世強者榜有百名身手極強的乾坤境強者。
至於頭一份,那就呼之欲出了。
“你說的是七霞界的那位……”莫庭候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頭看向衆人,不可思議道:“他也來了?”
莫靈綰柳眉倒豎,沒有發話,但目色中已見曲折光彩,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舞天揚凝重道:“曹塔主,這話可不敢亂說,七霞界靈洲的那個,你可曾見過。”
“到是見過一面,並未放在心裡,初時交手,便也沒覺得有什麼,他故意示弱啊,後來比起來我才發現,當初恩師說過的那番話,曾在講壇時拿出來督促提醒過本宗弟子,須知道,前陣子七霞靈洲的那一戰,已驚動了整個九界山,段家的覆滅,熱度仍未過去。”
曹瀚臉上有苦笑也有興奮之意,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摻雜在一起,顯得有些令人摸不着頭腦。
“他那時在霸空城中擺了一陣,逼着一個次道武的高手死於非命,當時在場的,有我十嶽道塔的弟子,回山時候親自到恩師面前描述,雖不其陣中法意,卻是能把變化看個一、二,師父回去佈陣推演,反覆論證,得出一個驚人的結果,此人的陣法修爲,似乎不在他之下。”
曹瀚把這番話說出來後,衆人全部驚呆了。
他所說的師父,不就是那位編繪着大世強者的高人,傳說中的塔帝嗎?
塔帝湘竹,陣法修爲屬世間一流至頂,沒有人能與之比肩,就算有,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或者傳說中的,不存在,等等諸如此類,而塔帝親口承認那個人的陣法修爲應該不在他之下,這是什麼認同,那已經是一種讚美了。
莫靈綰甚至能從曹瀚的口中聽出塔帝說這些話時的口吻和情緒變化,併爲之震驚起來。
“曹塔主沒有看錯吧?”莫靈綰有點不信,若說舞家大比能引來那位目前的大世強者榜第一人,也並不奇怪,畢竟舞家大小姐這個身份足以配得上人家了,可塔帝的這番評價,卻是生生的把此人的地位再拔高了幾個層次。
單論陣法,可拼塔帝,這是榮耀啊。
曹瀚抱了抱拳:“或許看錯,或許沒看錯,總之晚輩對他的印象僅限於一兩副粗糙畫像而已,但根據此人使出的陣法特點,我覺得**不離十,不管怎麼樣,還是要恭喜諸位了,此人若是成爲了舞家的乘龍快婿,舞家的聲勢將會更勝從前。”
話說完,曹瀚抱着拳作揖,就此拜別。
曹瀚剛剛離開,一個舞家的弟子便從山下飛了上來,手裡握着一杆巡山的小旗,踏着一片風霧,馳搖而近。
到得山前,見衆多家長遠望空中離開的幾個黑點不說話,來人便往前近了近,這纔開聲道:“啓稟叔祖、長老,山下有一名風姓青年求見。”
“風姓青年?哪來的?”
“說是嶺外古界,哦,他說他叫風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