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逸一語說完,臉上波詭雲譎、思潮變幻,時而痛苦、時而癲狂、時而憤恨、時而惱火——種種負面不詳的情緒千變萬化,給人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這些情緒變化,直白坦露在芸默仙面前,無疑於一種無禮的行爲。
加上其話語似有逼迫之意,弄得芸默仙也很是不悅。
不過芸默仙並沒有刁難,她看的出來,慶雲逸這般作派並非出於本心。
應該是修煉時達到某種瓶頸正準備突破的時候遇到了難纏的心結,心境和修爲產生了衝突,導致出現了心劫塊壘。
修行中人,最忌心境出現問題,這是足以影響一個修行者一輩子的大事。
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道業盡失的下場,不可不重視。
聽到慶雲逸的來意,芸默仙並未怪罪太多,但臉上表情也十分不耐。
“你心有塊壘,來我瀟湘閣作甚?”
慶雲逸臉色陰晴不定,咬牙道:“回師姐,我心中塊壘來自於風絕羽,昔日……”
他說着,便把數萬年前風絕羽從棄靈秘境出來時扇了他耳光的事說了一遍。
事情不難理解。
過往歲月中的慶雲逸,師從瀚海先尊,被人稱爲天之嬌子、當代天才,風頭一時無兩。
怎知那日因爲跟風絕羽結怨,被僅僅只有四轉境的風絕羽當衆扇了耳光。
這件事,最終成爲了他的心病。
後來回閉關修行、再到夜魔界參加魔統之爭,慶雲逸始終沒有忘記此事,將報仇當作人生中必須解決的大事看待。
可沒想到,這個陰影留在心中已久,慢慢變成桎梏,成爲了一塊心病。
最近一段時間,爲了籌備地匣盛會,慶雲逸開始淬練神念,萬沒想到當年的一塊心病,變成了此刻的絆腳石,影響其修爲突破,不能將神念淬練至演化萬象的地步。
瀚海先尊發現之後,給予指點,告訴他只有想辦法斬除心中塊壘,方纔一飛沖天,於是,慶雲逸便來了。
聽完他的話,胭羅絲毫不加憐憫,反而冷笑道:“真是個笑話,昔日之事我等也有所瞭解,若不是你仗勢欺人,毫無理據懷疑風師弟,怎會發生衝突。”
“而你依仗先尊弟子的身份,又有遠超風師弟兩大修境的底蘊,欲恃強凌弱,才被風師弟當衆教訓,明明你無理在先,怎得還成了心病了,可笑至極!”.
胭羅對慶雲逸一點都沒客氣,並非完全是護犢子,而是慶雲逸本身的口碑就不好。
他依仗師從瀚海先尊這個名頭,在過往歲月欺負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現在被人當衆打臉,還好意思來找場子。
話音落,慶雲逸身邊的一名弟子站了出來。
此人叫薛長水,乃是雷霆院的一名護法,雖只有六轉上境修爲,但地位還在慶雲逸之上。
薛長水一身青衣、袖有金色滾邊,七尺昂藏身材,飄逸出塵。
薛長水道:“胭羅,你無需陰陽怪氣。”
“據我瞭解,當日棄靈秘境外一戰,慶師弟並未想過下多大死手,這才讓風師弟搶佔了先機,若非如此,你覺得風師弟僅僅四轉修境會是慶師弟的對手嗎?”
他頓了一頓,彷彿在闡述事實道:“後來慶師弟正準備全力以赴,偏偏不巧方長老趕到,出面止戈,否則以慶師弟的境界,風絕羽哪有活路。”
“要我說,當日雖有不快,慶雲逸師弟終究還念及同門情誼未曾下死手,可爾等莫要因此認爲我雷霆院就好欺負了。”
“如今慶師弟因爲昔日一事心有掛礙,難成神念大道之先,貴閣理當讓風師弟出來說合解決。”
“即便是慶師弟約其一戰,我看也不無不可,畢竟,這是風師弟欠他的。”
這番話說的,自負至極、傲慢無比。
瀟湘閣衆女聽得不由大怒。
明明是沒臉的事,把自己說的偉岸高大,雷霆院的人都這麼不要臉嗎?
嘉鈺氣不得,俏臉一板,嘲弄道:“哼,我家風師弟還需要顧念同門情誼嗎?誰說風師弟一定打不過他,這位薛師兄莫非沒有聽說,我家風師弟弟幾天前剛剛從夜魔界戰場上撤回來,回來之前,斬殺夜魔一族數十當代天才,殺的帽兒嶺北山腳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這般豐功偉績,他慶雲逸可能辦到?”
一席話,說得雷霆院衆人啞口無言。
伴隨三個月前帽兒嶺冥幻鎩羽陣告破,風絕羽的戰績早就像雪片一樣傳遍了整個天罡門。
如今誰不知道他曾在帽兒嶺戰場劍斬數十夜魔族當代天才,連渾寶樓都送予“戮魔公子”的美譽,他慶雲逸行嗎?
慶雲逸聽完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那雙恨火難平的眸子也是充斥着對風絕羽的憤懣和不服。
他恨聲道:“無論你們信與不信,當日我的確未盡全力,即便是如今,他風絕羽修爲大進,我亦不畏,有種你叫他出來,只要他敢接我一拳不死,前塵往事,便可一筆勾銷。之後就算我心結難解,也不再怨懟於他。”
旁邊薛長水連忙道:“聽到了嗎?這就是我慶師弟的霸氣。”
他隨即面向芸默仙道:“芸師姐,大家同爲天罡弟子,難道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慶師弟被塊壘所累,視若無睹嗎?又或者瀟湘閣存心想讓我雷霆院難堪,讓瀚海先尊難堪?”
這話就有點誅心了。
芸默仙臉色再度冷了幾分。
“拿瀚海先尊壓我?”
一句反問,芸默仙那撩人的身姿氣勢爲之一變。
嗡!
一聲清越的劍鳴響徹長空,隱約間,一股縱橫天地的霸道劍勢蒸騰而起,直似劍貫九天、映照日月。
在其身後,出現了一口明晃晃與天地同威的劍影,煌煌滔天,威勢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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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劍影之後,有着無窮天地之妙動盪瀰漫,似一股恐怖的天地之威,鎮壓大地。
芸默仙一怒,萬象盡顯,尤其是那無窮天地之妙,讓人猝然萌生了渺小的感覺。
隱隱約約,薛長衣等人似乎看到了一座混沌色的元身神橋,溝天通地、君臨八荒。
道脈!
受到這股天地威壓影響,整個瀟湘閣佔據的數十里方圓地帶都爲之驚顫起來,所有路過此地的天罡門弟子紛紛佇足觀望,心悸如潮。
“看,那是何等異象?”
“笨,這都不懂,此爲道脈,混沌七階,看那劍影,應該是三仙劍相。”
“三仙劍,那不是芸師姐的劍相嗎?芸師姐,已經衍化道脈了?”
幾名七轉真傳弟子紛紛側目,爲之心驚。
道脈。
區別神人之間的大道憑藉,擁有道脈者,傲立於世,可跨境殺敵。
當初芸默仙爲何敢單槍匹馬追殺裴陽?
爲何又能在月影天魔和小魔鬆等一干七轉魔神的手下殺進殺出數次而屹立不倒。
就憑這一條道脈,能領悟無上大道神妙。
這一刻,雷霆院衆人皆忐忑不安,被芸默仙的氣勢所嚇倒。
尤其是薛長水和慶雲逸,直接傻眼了。
混沌品相七階的道脈,即便是陸震遠境主師兄來了,也要躬身垂首吧?
道脈顯,引來無數人觀望,歎爲觀止。
不過芸默仙可沒打算拿道脈壓人,她迅速將道脈氣息一收,冷聲道:“非是我不願解你心結,實是風師弟自歸來後便已閉關,至今未能走出八卦閣一步。”
她淡然的看了看慶雲逸,雖沒有過份埋怨,但那股居高臨下的姿態,仍舊讓慶雲逸不敢直視。
“若因爲你,打擾風師弟閉關突破,我這境主師姐豈不是太過無能?我不管你是否留有心結塊壘,還是命懸一線,你即是就此死了,也不得叨擾風師弟。”
芸默仙言外之意,你一人的性命,能比我風師弟閉關突破重要嗎?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話說完,芸默仙霸氣揮袖道:“送客。”
慶雲逸氣得臉紅成了豬血。
就連薛長水也暗藏殺機,只是一想到對方是芸默仙,人家還衍化了道脈,薛長水就沒敢表現出來。
而慶雲逸,自然不會就此離開。
他咬牙切齒、面相猙獰,如若走火入魔一般。
衝着八卦樓喊道:“風絕羽,你這個懦夫,只會躲在女人身後嗎?有種出來接我一拳?”
“混賬,你敢再喊,我現在就殺了你。”
芸默仙怒了。
但不等他動手,衆人就感覺到整個瀟湘閣附近的周虛空間爲之一震。
轟!
一股莫名的轟鳴聲自那八卦閣頂樓傳來,初時便驚天動地,隨着轟隆響徹,那隆隆聵耳之音瘋狂擴散,直散出去百餘里地,驚動了附近數個秘境的所有天罡門弟子。
恐怖的大道倫音響徹雲霄時,一股粗大如似擎天巨柱般的光束沖霄而起,直抵天穹,如似一輪大日升空,傾盡天穹所有光彩。
轟!
又是一聲巨響,那光束炸碎開來,無窮光雨四濺時,在天幕之上形成了一片璀璨星河的異象。
有云渺虹霞頓生、有神輝金澤飛濺、有星穹泰斗映天、有飛瀑流星橫空,端的是一副星河萬象、璀璨當空的奇景。
而這還沒完。
那光束的另一部分下沉,幻化作橫空大海,汪洋起伏、承天載地,廣袤曠遠、豁達無邊。
最後,一輪碩大的皎月緩緩升空,懸掛於星穹銀河與汪洋大海之間,直似一副曠世絕倫的海上明月升圖畫,呈現在整個天罡門的高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