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黃色的牆壁上,掛着唐伯貓的真跡猛虎下山圖。
那鬚髮皆張的氣勢,那老虎屁股後面幾棵小樹歪歪扭扭的姿態,無不顯示出老虎的兇猛威風和霸氣。
動物世界中的王者,那種被武老二空拳打死的機率是少之又少。若說被李逵那廝一刀插進腚眼裡捅了菊花而死,倒還是有點可能。
“這幅猛虎下山圖,你看如何?這筆法,這意境,端的是唐伯貓的真跡裡面,不可多得的精品。這幅圖,和那副齊黑石的大蝦,是我收藏裡面的最愛。”單志初嘴角帶着笑容,揹負雙手,目光停留在掛在牆壁上的猛虎下山圖上面。
老虎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小几上面,泡着清茶。
“俺是一個粗人,不懂這玩意。”老虎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茶水,嘟嘟囔囔的說道。“這茶杯也太小家子氣了,還不夠我喝一口的。”
單志初就大笑。
“請你喝功夫茶,真是Lang費材料。這東西是需要慢慢品的,回味悠長。不是你這麼一口悶掉——又不是讓你喝白酒。果真是一個粗人。”
單志初指着老虎的鼻子說道:“你呀,就像五年前的我一樣。我當時也是這麼大大咧咧的,後來吃了不少虧啊。你要知道,現在是文明人的社會,高雅上等人的社會,我們要融入這個社會,就要學着把自己高雅一點,做一個文明禮貌的黑社會……”
“……”
“這個俺懂,電視上都這麼演,最後的boss,都是人模狗樣的傢伙。——不過都死了。”老虎說道。
這次換單志初無語了。你說就說唄,還來一句“最後都死了”,人啊,不學習果然不行。
跟粗人講道理,有些難度。單志初眼珠一轉,說道:“這幅圖,送給你了。”
“俺不喜歡這高雅的玩意。”老虎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你應該學着高雅。”
“學不來,太累。”
“真不要?”
“真不要。——值多少錢?”老虎問道。
“大概一千五百萬左右吧,美金。”單志初道。
“這個可以有,嘿嘿。”老虎乾笑了兩聲,說道:“我要了。”
單志初一陣翻白眼。咱哥們不談錢,談些素質好不好?!媽媽的,一千五百萬,都換不來你讚歎一聲。
單志初把那捲猛虎下山圖收起來裝到畫筒裡面收好,送到老虎面前。
“收好。老虎配老虎,這纔是絕配。”單志初一邊說着,給老虎續了茶水,轉身取來一張報紙,丟在老虎面前。
老虎先收好畫卷,再打開報紙。
報紙是帝京都市報娛樂副刊。刊登着穆南方死去的消息。
“嘿嘿。”老虎笑道:“這麼一點小事,值不得用一千五百萬來獎勵我——還是美金。”
“獎勵你?”單志初直翻白眼:“你瞅瞅你做的好事!當着記者的面把人弄死,你這是嫌棄自己命大了!你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的做了這件事?這記者們一個個跟瘋狗似的,抓住一片衣角都恨不得咬你一口肉下來,捕風捉影的事情他們最擅長了。”
單志初爲了給老虎擦屁股,上上下下沒少打點。
當然,有些事需要自己出面,更多的事不是花錢多少的問題,而是一個面子。
“做事要學着動腦子。”單志初總結說道。
“我動腦子了。”老虎拍拍自己的腦殼,辯解說道:“第一,在記者面前弄死他,才更能起到殺雞嚇唬狗的效果,第二,他當時都要把一些秘密說出去了,我這是當機立斷。”
“……”
“那叫殺雞儆猴。讓你多學着點,你就是不聽。”單志初沒好氣的笑罵道。
“俺知道……你這是贊同我了?”老虎得了便宜賣乖,把那副畫夾在腋下,轉身告辭。
“你……”單志初看着老虎的背影一陣無語,這傢伙,什麼時候能學的有點眼力勁兒了?手下能打架的不少,怎麼能動腦子的就一個都沒?
忽然間,單志初有了一股一覽衆山小,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咱這腦子,混黑社會那是出類拔萃,怎麼就沒人比得上呢。
老虎夾着畫卷從單志初的房間出來,轉過一個彎,來到屬於自己的一間小屋。
悄悄地推門進去,房間裡坐着一個人。是他的兄長老龍。
“你太大意了。”老龍說道:“他會懷疑我們的。”
“他沒有。”老虎笑道:“他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麼聰明。——大家都是人,誰比誰傻多少?有些事不用挑明瞭,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俺不懂。”老龍撓撓腦袋:“你別總打機鋒,有什麼說什麼。”
“我說,你真傻。”老虎大笑說道:“這麼說,夠直白了吧?”
“俺知道俺傻。俺要是不傻,就不會什麼都聽你的了,俺纔是咱們龍虎|豹的大哥好不好?”
“……”
老虎終於明白剛纔單志初爲什麼對自己的表現一陣無語了,他現在對這個大哥也是一陣蛋碎。
老虎打開那捲猛虎下山圖的畫卷,認真欣賞了一番,嘖嘖稱奇。
“果然是真跡,單老大這收買人心的本事,是越發的精進了。你看看這幅畫,生動,靈動,——怎麼就那麼像我啊。嘖嘖。真是越看越喜歡。”
“這是被李逵捅了菊花的那隻老虎吧?”老龍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
“……”
捅尼瑪的菊花!這是一千五百萬,那個美金好不好?
“我準備換一筆錢,找個替罪的把東北喂狗熊的阿豹換回來。”老虎嘆了一口氣,悠悠的說道。“我們哥仨,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久的時間。”
“這主意不錯,呵呵呵……”老龍一陣傻笑。撓撓自己的後腦勺。
老虎又嘆了一口氣。這個哥哥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傻。跟自己裝傻不一樣,這個哥哥是——真傻。
————十八牀是一個心梗的患者,卻不是蕭雨游泳館出來的病人。
看到醫護人員們這麼緊張,蕭雨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多看了兩眼。
在醫護人員的緊張救治之下,那患者已經迅速的脫離危險,病情沒有大礙。
心梗患者只要在發病六小時之內得到迅速有效的治療,在沒有什麼併發症的情況下,預後還都是不錯的。
大概二十來分鐘的搶救之後,患者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帶着氧氣罩,已經睜開了眼睛,恢復了神智。
帝京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醫生水平,那也不是鬧着玩的,放到地方醫院,一個個也都是做專家診的大人物。
除了臨牀實踐之外,每三年一次的輪班去帝京醫學院執行教學任務,這對於他們理論的豐富和新知識的接受,不是其他醫院的醫護人員所能比得了的。一般的醫院裡面就算是帶薪進修,也沒有他們這麼便利的條件。
既然患者沒事,蕭雨也就放下心來。
這老人家看上去已經七十來歲,保養得還算不錯,身體體格素質,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家。
蕭雨轉身剛準備離開,就聽見那患者聲音虛弱的把自己的兒子叫到窗邊,低聲問道:“大孫子的情況怎麼樣?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你說他要是中毒死了,咱們老孫家這九代單傳的根兒可就絕了種了啊!這該死的游泳館,這該死的黑心商人!”
老人的兒子湊過身去,說道:“他挺好的,你就別擔心他了。醫生說了,他已經脫離了危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您這個大孫子啊,是爲了救人才跳下去的,他自己中毒並不重,而且他救了三個女生,這件事據說要得到帝京市教委的表彰呢。挺好!沒給咱們家丟臉。”
老人的兒媳忍不住插嘴道:“好個屁!救人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下次咱們不救。”
“對對,咱們不救。咱們自己的命要緊。”老人再三叮囑說道。拍着自己兒子的手背。
“您就安心養着,別關心這個了。等您和您的大孫子都恢復了,咱們在慢慢教育他。”老人的兒子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耐心的對老人說道。
蕭雨知道,心梗這個病,不能生氣,不能着急,不能劇烈的活動,甚至連大便乾燥都不能自己用力而要及時的應用通便的藥物纔好防止復發,這做兒子的作法,值得稱道。
蕭雨更知道了這老人爲什麼會得心梗了,原來他的獨苗大孫子就是在自己的游泳館參與了救助女生的那三個義務救生員裡面的一個。
老人的孫子在救助了三個女生之後,也不慎中毒,好在他接觸的時間比較短,中毒的症狀不是很嚴重。這老爺子不懂這些,只知道中毒了,有的差點死了,一驚一嚇,得了心梗了——蕭雨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
轉來轉去,還是自己在游泳館安全方面沒有注意,監管有些不利纔給了穆南方他們可乘之機。
蕭雨悄悄的退了出來,心裡盤算着如何補償一下。
就算不是自己下的毒,在自己的游泳館出的事情,自己也是有責任的。
老人的兒子,也拽着他的妻子從病房裡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初我不是救了你一命,你才嫁給我的麼?你傻呀,我見過那三個女生,個頂個的漂亮,家裡一個比一個有錢……”
他妻子撇撇嘴說道:“你能跟我兒子比麼?這不一樣!兒子的命金貴着呢。——那姑娘們,最有錢的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