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軍在心裡吐槽，但也不敢跟菲姐亂懟。
開玩笑。
社會我菲姐，從人民院打到中心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可以不認識章小軍，章小軍可不敢不認識這位大媽，萬一有眼不識泰山，好死不死撞人手裡了，那可真是有委屈無地兒哭去，領導都罩不住啊。
週一生也聽出了菲姐刻意在幫自己。
心裡一鬆，便又是暗歎，“唉，何必呢！”
到底是手術檯，週一生的不滿與怒意還是漸漸收了起來，萬一因爲情緒影響了手術可就不好了。
不是小周老師寬宏大量，說句難聽話……
狗咬人，人難不成還……
咳咳咳。
“準備剝離肌肉組織，我來！”
週一生開了口，也恰好算是給章小軍解了圍。
醫療行業到底是吃技術的，職稱固然重要，但如果不上行政崗，技術高的壓低的完全是常態，老總壓主治怎麼了？有的主治橫起來還敢壓正高！
爲什麼？
因爲行業亂象啊。
這年頭什麼都能作假。
女明星都能拿建築大獎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而男明星還是比較保守，頂多論文抄襲，但也算學術界查抄作了貢獻，恩……就此一點，我們白老師最爲精通，抄襲不敢當，有種行業叫論文潤色機構。
不僅幫你潤色，還能幫你登上相關期刊，包多篇套餐的話，還有鉅額優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親。
這年頭的期刊多不勝數，有些期刊的銷量幾乎爲零，但就是符合學術期刊的資質，只要發表就算成績。
那麼有了成績……
自然就能評職稱了！
其實說到底，還是歪門邪道，特別是副高、正高一級，真正以真實水平上去可就太難了，SCI期刊啊，你當那麼好發表的？
爲什麼總有學術醜聞，就是這麼出來的，自己寫不出來，只能鋌而走險，不要臉的抄襲同行，再不要臉的抄襲同科室同事，最不要臉的還有抄襲弟子的。
這事兒說多了，還是404。
當然，倒也不敢說章小軍就是用非常手段上的職稱，但下級醫生在技術團隊裡壓上級醫生一頭，其實並不算罕見，人所追求與擅長的不同。
有人就是擅長手術，有人就是擅長鑽營。
這邊週一生話音落下，章小軍就忍不住擡頭看他一眼，道：“清創還沒完呢，那麼多得竹籤刺穿，裡面的毛刺入侵較多。”
嘿。
週一生倒是樂了。
我幫你解圍，你給我拌嘴？！
如此一幕，趙菲跟着就皺眉，她算是明白了……
搞半天。
這小子原來是對我們小周不服氣啊！
倒是黃蘭那邊打了圓場，“章大夫，咱們還是聽主刀的吧？不要鬧矛盾！”
手術檯上出現爭執是最忌諱的，章小軍能不知道？當然知道！可他爲什麼敢這麼幹，因爲週一生是實習生，是他的下下下級醫生。
章小軍呵呵笑了笑，“我就是一說，肯定聽小周醫生的，不過這毛刺……”
一聽他的不過，就知道還有屁話。
週一生直接打斷，聲色漸冷，“章主治，肌肉生長有沒有排異性？你也知道是多數量小體積的異物穿刺，那麼大的數量，你怎麼清創？將肌肉組織割除？再進行植皮手術嗎？如果你有什麼更好的意見，可以現在提出來，我們隨時可以交換主刀位置……”
章小軍完全沒想到週一生會跟他直接剛正面。
一時間，自然有些下不來臺了。
不過他也是老江湖了，一下子抓住週一生話語裡的毛病來，“我說小周醫生，你現在說這個話是不是晚了，手術已經開始，你難道現在要找皮膚科醫生過來救場？”
週一生的目光只是淡淡看着他：“這話不是我說，只是我從章醫生對清創環節提出的疑問，所作出的引申，如果章醫生想要一次性解決毛刺殘留物的問題，那麼只能進行肌肉組織局部切除，再進行二次植皮。”
“章醫生是我的上級，我自然更認同您的意思……”
“哦，對了。”週一生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漫不經心道，“如果章醫生同意更換主刀位置，並且更換手術方案的話，你如果實在做不來植皮……”
“我能做！”
轟。
章小軍腦子裡炸開一片翁鳴，即便如今臉上帶着口罩，也能明顯看到一抹漲紅自脖頸處攀上，一路上行，直至衝頂腦門……
我被羞辱了？
我，是不是被羞辱了？！
植皮你也能做？
你TM開什麼玩笑！
“週一生！你什麼意思？！”章小軍隱忍不住了，登時怒喝起來，倘若不是還抱着一絲理智，恐怕都要摔手術刀了，然後那刀刃肯定就紮在了魯曉琴的身上，嘖嘖，那才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字面意思，章主治，儘快做決定，患者的時間拖延不了，如果章主治做不了決策，那麼我要進行下一步手術程序了！”
“你——”
“好好好。”章小軍連道三聲，便也不再說話了。
事到如今，倆人已經算是結了樑子，這事兒慢慢往後說……週一生一個實習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可是主治！
“手術繼續！”週一生道。
而與此同時。
整個手術室，都蔓延着一股詭異的氛圍，氛圍的來源一方面是二人的爭吵，另一方面便是面對二人爭吵時，其他三人的沉默。
其實孰是孰非，高下立判。
所謂章主治，已然在三人心中打上了差號……
這人，什麼玩意兒嘛！！
而章小軍也自然感覺出來，自己好像是被孤立的那一個，但又能怎麼樣呢？他倒要看看，一個實習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這麼張狂，搞得好像沒有他不會做的手術了似的。
週一生接替，也懶得跟他繼續掰扯。
精準切開啓動。
專注而漂亮的切開，呈現在幾人眼前。
趙菲、黃蘭與李護士見此一幕，皆是安心，他們倒不是擔心週一生的技術水平，怕就怕我們小周被那章主治影響了心情，導致手術發揮失常，那纔是最大的麻煩。
現在手術已經開始，再去找下一個能接手血管縫合的醫生，可就來不及了。
而章小軍這邊，只見那刀刃劃開，眼神陡然一凝，又猛地迅速眨了起來，彷彿跌入夢境，不可置信，旁人都在觀察他。
見他的表情，只是心中嗤笑。
而在他心底自是一片動盪……
不對。
不可能。
這，這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