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是剛剛纔發現這家網吧的。
這家網吧在街尾處的一條巷子裡,門口是僅容兩人並排走的巷道。張小凡這時正提着一隻菜籃子,裡面滿滿的塞了些中藥。作爲解放鎮的本地人,望着這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家店鋪,小凡不免好奇。
僅從店門來看,這家網吧的裝修十分闊氣,玻璃旋轉門外鑲着鏤紋的鳥,好不氣派。門庭用燙金寫了兩幅對聯:
上聯 “風也罷雨也罷一夜兼程走天下”
下聯 “來也罷去也罷爐暖茶涼葬落花”
因是偏僻,店裡好像沒有什麼人,暫不去想它,這家店的招牌實在是太刺眼了。在張小凡看來,就像長勢茂盛的莊稼長了大片的雜草。木製的招牌邊緣處有的已經蝕成了粉渣,風吹來正撲哧撲哧地往下灑,招牌的字也隨了招牌的本質,勉強辨認。小凡湊近些,眯着眼,這纔看清楚。“銀翼網吧”。
小凡剛剛邁進一步,忽然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望了望手裡的菜籃子,之後默默地把邁出去的腳狠狠的縮了回來,扭頭便走。
“同學,請留步。”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嗓音。
小凡一回頭。是一個體態肥胖的很矮的中年男子。
“什麼事?”小凡轉過身,有些好奇。
這男子是個禿頂,油亮的頭皮上插了幾根白髮,有些蕭索。整個人彷彿就是一團肉,就連鼻子也縮成了一個球,正一撇一撇的往外抽吐空氣,看起來有些激動。
小凡望着這個發黴的畸形馬鈴薯,有種想笑的衝動,但還是忍住了。
那“馬鈴薯”笑眯眯地咧開了嘴,呲出一排金牙。
“我是這家店的老闆,開業了好些年,你是第一個走入店門的人。”話說完,馬鈴薯就在全身上下搜摸着什麼。
張小凡轉身便走。現在網吧拉客技術還真是不咋地,就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比如說我是真命天子下凡塵,就是你要的那個人。比如說我骨骼驚奇有神兆,必會領略人生美妙?
張小凡剛走出沒幾步,後面的馬鈴薯就屁顛屁顛地“滾”了過來,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小凡腳步一停。
“好了,別拐彎抹角的,你不就是想讓我上網嗎?”小凡望着那馬鈴薯。
馬鈴薯雙手遞上了一張黑色的卡片。望着小凡的眼神卻突然發生稍稍的變化,更像是多了一種壓抑的強烈的期待。
就像是一個忠誠的受盡無數委屈的僕人在重新期待他主人的召喚。
“這諾亞斯卡是進去華夏國的必須,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馬鈴薯認真地說。
說完,那男子竟緩緩消失了!
張小凡一下子愣住了,這網吧還能大變活人?這年頭攬客也不容易啊!衝你這實誠勁我還真想進去瞅瞅。關鍵是我沒錢。接着,小凡提着菜籃子哼着小曲消失在街道盡頭。
銀翼網吧店中。
一個嬌媚的金髮女人託着杯香檳,斜臥在沙發上,望着剛剛的那胖子,輕抿了一口酒。
“你果真背叛了對她的承諾呢,呵呵。這個世界的酒不錯。”那女人捏着酒杯輕輕地笑了,翹起了二郎腿,露出雪白的腿根。
“不告訴他,永遠也沒機會。告訴了他。成,則一個時代。敗,也是一個時代。”
“何不放手一搏。”
他堅定地望向前方。
那女子走到胖男人面前,呵呵一笑。
“瑩瑩看得起的就是我的忠誠,這才把公子的來世託付給我,我答應了。可是當我看到她正受如此折磨時,我不忍心。”呂仁的被肥肉擠滿的小眼閃動着淚花。他轉過身不願讓那女子看到他的樣子,望着窗外的麻雀發呆。
“在他的絕對力量面前,我們不就是這樣的麻雀麼?我們唯有收養一隻雛鷹纔有與天抗爭的機會啊!他可能不是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的人。但是,我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們。”
那女子放下香檳,直視呂仁的眼睛。緩緩的說,
“這倒不假,那一戰,他被暗算。魂飛五界,據其他部門消息,只有這一界的魂魄存活了下來。你趁他未覺醒就強行引導他,那你會害死他的親人。”
“我們在人間找得好着急,幾乎派出了全部精英來尋找他,現在總攻在即,我們沒時間了。”
呂仁在網吧裡來回踱着,看來心思有些亂。
“呂仁,我真心問你一句。”
“他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嗎?”
呂仁不言。
他的腦海浮現出纔開始見到他的畫面:血色的夕陽裹着黃沙,在大漠漫天地飄,他當時身負重傷,被三個入勝級高手加上無數名初窺級嘍囉佈下天羅地網,定要奪到他手裡的白尾扇。在急速奔行數千裡後,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那片無盡的沙海里。在這裡,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人,他只是朦朧地感受到,突然揚起地沙塵好大,好大,似乎真的把天遮住了。每一粒沙子像是有了生命般,嗖嗖地從地面上躍起,像一把把離弦的箭。穿透了他們,穿透了夕陽,穿透了一切。
他卻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呂仁耐心地教他,這個世界的法則,這個世界的仇怨。弱肉強食,能者當王。
他成了他們的領袖,一改之前的頹勢。殺三蛇,破五獸。無人能擋。
這樣偉大的人,可也有男人通用的軟肋——女人。
呂仁時常這樣想,萬一他沒去離津道,萬一他沒有去屠戮天香或者,萬一那天沒有他所說的荒煙蔓草。那或許,他就見不到她了吧?或許他現在早就是一個真正的皇了吧?
但從他最後魂飛的面容裡,似乎滿是滿足,滿是甘願。
這樣的男人,雖然讓人惋惜,可永遠能讓人折服。呂仁沉思中多了崇敬,自願的屈服。
如他言,
“靈魂的愛,無怨的死,從不後退,也從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