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國,北麒麟區更北處。
夜幕垂降,布也似的裹住漫天飛雪。一片蒼涼。有座雪山,鋪滿了厚厚的白雪,橫斷華夏之北,幾無人畜。這是華夏國尚未封土的地方。極寒之地。《尋覓》記載:“麒麟北,寒山雪,無鳥獸,乃天之盡頭。”由於極度嚴寒,被遊吟詩人列爲天之盡頭也不爲過。
然而,藉着白雪反射的餘暉,逐漸看清一個單薄的人影。
身着單紗,腰繫環佩。冷風颼颼,拉扯着綠色裙幅,勾勒出一段玉腿的輪廓。那女子有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充滿誘惑的氣息。面頰微紅,全不在意這寒冷的天氣。
尋着她的方向往前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在皚皚白雪深處,風飄搖掀起的漫天雪沙間,竟矗立一座巍峨的城。城體呈玉色,該是用無數**堆砌而成。宛若一座巨大的玉宮。忽然從城樓戍守哨處傳來一聲吼叫,藉着一個藍色的巨影從城樓處飛來,震天動地。那巨影在無盡夜色的深空飛着徘徊好久,終於緩緩地降下,落在那女子面前。
是一條藍色的巨龍!
它收起泛着藍色電光的翅膀,把頭一沉。那女子也不多說,徑自踏上它的背部,緩緩飛入城中。
城中店鋪藥房,武場戲臺無一不有。只是招牌已經被深深地冰雪封住,但仍保持着鮮亮的色彩。酒坊的幌子僵硬地保持飄搖的姿勢。待近一看,這分明是一座真正的城池!就像是忽然間被冰封住,裡面竟還有無數的人,只不過他們永遠的保持冰凍前的樣子。或坐或臥,或怒或罵。有的人正吃着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滿臉的幸福。有的女子正回頭整理自己的衣襟,像是要去見自己的郎君。妖豔的花兒仍冷冰冰的開放,農居犬吠也被冰封,狗兒哈出的熱氣騰騰的再沒有飛往天空的機會。
巨龍在一個茶樓停下,那女子走了進去。藍色巨龍望着那女子走了進去,晃了晃腦袋,又重新飛走了。
這茶樓有兩層,最低下的一層有三兩個茶客保持啜飲的姿勢,茶樓夥計定格在算珠上做珠算,表情充滿了憂傷。
“紅塵苦,紅塵苦,白雪漫漫不知途。”那女子剛上第二層,樓梯左側的珠簾內便傳來一個愁婉的女聲。
“公子羽已經到了這個世界,並進入了玉門遺蹟。”金色頭髮的女子一改嬌媚,冷靜地說道。
“可惜他最忠誠的僕人呂仁被殺了。”這金髮女子不就是銀翼網吧品香檳的那個麼?!
珠簾被緩緩掀開,露出一個絕色美女的面孔,烈焰紅脣在若有若無的面紗下微露,宛若皚皚白雪中一抹妖豔的紅玫瑰。藍色的眼瞳充滿未知的深邃。輕挑眼皮,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清泉從心中流出。流光溢彩。
雪臂如玉,毫無瑕疵。整個人彷彿就是玉階下降臨人間的仙女。那金髮女子在她面前也遜色不少。
“我讓他死的。”她風輕雲淡地帶過,並露出手裡的諾亞斯卡,正是呂仁那天給小凡的那張。
“小羽這次重生,我不想讓他有太多羈絆。所以,他忠誠的僕人便死了。”
“金兒,你這次任務完成了。下去吧,我近些日子去找老朋友敘敘舊,寒城就交給你了。”那女子放下珠簾。
“是。”金髮女子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用魂飛的代價換她命全?”珠簾內女子自言自語。“現在一切重新開始,你還會愛她麼?”
玉門遺蹟。
張小凡衆人順着環形甬道已經進入了遺蹟最裡部,今天夜裡每個人都收穫累累。吳老漢剛剛從一個初窺一級的兇獸屍體上意外掏出一個銀白的內丹,大概是一百個灰白內丹的價格,所以顯得十分高興,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王順飛因要照顧小凡,所以兩人落在了隊尾。從剛剛聊天中張小凡得知,王順飛自幼喪父,還有一個癱瘓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時,張小凡百感交集,沉默了許久。心裡不自覺地把順飛從心裡拉近了一層。他當店小二的月薪根本不夠一家的開支,更別談給母親買補品治療了。所以又才與衆人尋着一些賺錢的路子。由於都國對修仙者的戰利品有嚴格的保障措施,就是誰殺的兇獸,那麼兇獸的歸屬權全是他一個人,若搶,則觸犯法律。輕者牢獄之災,重者直接砍頭。所以大家都一般是夜裡出來謀個生計。
“對了,小凡,你哪來的繩子?”王順飛下意識地問道。張小凡一停,
“我順着你係的繩子下來的。”
“繩子?我沒用繩子,這洞口也就四米多,我雖然沒修煉過,但這點高度還是能接受的。”王順飛一頭霧水。
“……”看到王順飛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張小凡隱隱覺得不安,
“那在我下來之前你看到別的黑衣人了沒?”張小凡問道。
“我下來不久,你就扔着繩子下來了,並沒有其他人。”王順飛老實答道。
“大家快後退!”前面突然傳來吳老漢的吼叫聲,充滿了恐懼。“有活的兇獸!”前面又不知誰喊了一聲。瞬間一個隊伍拼命的往後退,王順飛反應快,聽到吳老漢的吼叫就立馬抓着小凡往後跑。跑得慢一些的直接被撤退的衆人踩在腳底,天黑人擠,甬道太窄。一時間到處都是恐懼,尖叫聲,塞滿甬道。誰知剛跑到一半,甬道突然發出咔咔的聲音,一塊巨大的石板直接砸在甬道上,封死了道路,小凡猛地一停,差點被這石板砸成肉泥。衆人見此,心立馬涼了半截,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但身後驀地傳來吳老漢的悶哼,老漢被那兇獸一巴掌拍在了甬道牆壁上,摔在地上動彈不得。鋤頭也被彈飛釘在堵道的石板上,刮出一串火星子。看到黑暗處血紅的燈籠似的眼睛越來越近,衆人驚恐地跑到石板處,手在石板低處挖着,再拼命往上擡,但這點力氣怎麼能擡動巨大的石板?不久大家都背對着石板,幾乎癱在地上,望着越來越近的兇獸,面色蒼白,絕望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兇獸瞪着燈籠似的眼睛緩緩地走了過來,張小凡這纔看清兇獸可怖的樣子。狀如狗,幾乎沒有皮毛,像腐爛的屍體,能用肉眼看清它虯曲的粗壯的血管。臉部的皮已經完全脫落,鋒利的牙齒粘着無數唾液,在地面上拖着。看到衆人恐懼的目光,那兇狗眥着牙齒,憤怒地望着闖入地宮的不速之客。
地宮一時間靜得可怕,大家死盯着那狗狀兇獸,狗狀兇獸緩緩踱着,不時冷不丁地往人羣中一呲牙。嚇得那些人不時驚恐地倒抽涼氣。
“混蛋!”剛剛被掀翻地吳老漢突然從地面上爬起,從口袋裡摸出把刀狠狠的一把插進狗的後背,那狗猛地一驚,縮着尾巴,弓着身體掉頭就是一口,不偏不倚一口咬在吳老漢的臉上,直接扯掉老漢半個臉,頓時血流不止,老漢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血仍然流個不停。那狗徹底憤怒了,狂吼着衝向人羣。見到吳老漢自己村鎮的人如此死去,大家也都是血性的漢子,“操你媽!”張小凡旁邊那個漢子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抄起旁邊的鋤頭就衝了上去,剛剛還腿腳打顫的漢子們,像突然變了一個人,齊刷刷衝了上去,用鋤頭的,用匕首的,還有的直接用裝滿內丹的麻袋去摜。
看着一羣憤怒的人逐漸形成的包圍圈。那兇獸退了幾步,突然它的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麼,繃緊肌肉一躍而起,直接飛出衆人包圍圈,待剛剛落地,一下子衝到張小凡面前,對着小凡的脖子就是一口,張小凡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他只是想安靜地打個醬油而已,誰知那兇獸直接奔自己過來了。難道自己剛剛進入這世界就要交待了?心生悲涼。
還好王順飛就在小凡不遠處,那兇獸剛一開咬,王順飛就把自己身體當做武器,把那狗撞了過去。不過王順飛由於用力過猛,自己也疼得直叫喚。看到兇獸被王順飛引開。張小凡心中陡然升起感動。誰知那狗回過神來,一下撲住了王順飛,用力之猛,可以聽到王順飛全身骨骼的咔咔聲。
看到王順飛那無助而又不捨的表情,小凡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死在衛生院裡的父親。他被無數厲鬼樣的東西撕扯着,掙扎着。而自己卻無能爲力,只能愣愣的呆在一邊。這就是力量啊。
你不行,你只能受欺負,你只能看着身邊的人忍受痛苦,卻毫無辦法。你不行,你只能在最底層坐着最苦最累的活,拿最低最賤的工資。你只能一輩子呆在別人的後面,從別人鄙夷冷漠的表情裡找尋殘羹冷炙。自己不行,父親被害。自己不行,胖子被殺。自己不行,現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好友也要失去?
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小凡的變化,他的眼瞳緩緩的變紫,瞳孔散開,化爲點點光亮,暈染在紫色眼裡,彷彿浩瀚的宇宙。張小凡內心充滿了憤怒,這是一種絕望的來自小人物內心對力量的渴望。小凡忽然覺得自己好暢快,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都滿載着力量。卻此以前更淡定從容,彷彿整個人都變了。他撥開衆人,緩緩伸出一隻手,一捏,像拎小貓那樣,捏住那狂暴的兇獸的後頸肉。然後輕輕一甩,直接以一個難以想象的速度把兇獸直接甩撞在石板上,那兇獸哀嚎一聲,後腿有氣無力地徒然蹬了幾下,便不動了。後面石板突然爆裂!
若有人去尋找那兇獸的內丹的話,他會發現,那兇獸只有表面是完整的,內臟骨骼幾乎全化爲齏粉,內丹也早已破裂!
這是何等蠻力!
而張小凡在殺死兇獸後,看了看四周,發現他自己竟然可以看透牆壁!一切的物體都只剩下淡淡的紫色輪廓。衆人在他眼裡也只剩下條條流動組織起來的血管。再往地宮中央去看,小凡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像劍一樣的東西被鎖在一個箱子裡。周圍黑絲瀰漫,冷氣逼人。
衆人驚訝地望着眼前這默不起眼的少年,內心充滿崇拜與恐懼。小凡從衆人的眼裡也看到自己的不一樣,並沒在意,一個人孤身進入了遺蹟最裡面。小凡對自己這樣的淡定也感到奇怪,彷彿這本來就是自己的力量,天經地義。
但當他剛踏入內室時,腳一沉,還好王順飛一把扶住,才避免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