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狂悖之徒!”
聽到魏昊全然就是嘲諷的語氣,這道人怒氣勃發,手指捏了個印決,翻手雙指一捻,竟是一枚白玉棋子夾在其中。
休!
那棋子直接打了出去,目標卻不是魏昊,彷彿毫無目的,但是落在巢湖上空之後,直接炸開百幾十道金光。
金光如刀如劍,釋放出來的劍氣,極爲犀利,有着另類的殺機。
甚至可以說,殺機重重。
魏昊火眼金睛看得真切,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劍氣,其中同樣蘊藏着一種奇特意念,頓時一躍而起,將粉毛白龍護在身後。
“既然得了‘天賜流光’,又爲何拿來作惡!你,對得起‘國運化身’的期待嗎?你可是它認可的人間英豪——”
“哈哈哈哈哈哈……”
道人突然手中多了一柄法劍,揮舞起來之後,抖開寬袍大袖,鬚髯倒張,于山巔盯着魏昊,“英豪?孤只知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魏昊,你不會不懂這一點吧?天下亂世,唯雄者可以稱霸,號令鬼神,驅使妖魅!強者爲尊,強者無敵,強者永遠正確——”
“你說得對。”
不再廢話,魏昊同意了對方的話,正確的孱弱,是敵不過錯誤的強大,想要扭轉,需要數十年數百年的力量積累,等到形勢轉換的時候,纔有定論。
所以,此時此刻,魏昊同意對方的話,不代表認可對方的行爲。
想要靠一張嘴說服對方,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公平辯論的環境,也是暴力強權維持出來的。
“嘿嘿嘿嘿……孤不會跟你在這裡空耗,讓你消耗精力,也就足夠了。”
這道人突然遁走,魏昊發現自己竟然找尋不到他的蹤跡,但是,一閃而過的磅礴劍氣,還是說明此人的劍修實力,絕不是普通的人仙。
更何況,他還能使用法寶。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道人的聲音變得沒有感情,魏昊知道此人已走,那麼留下的,不過是一律意識在操控某種法寶、陣法。
“收網!”
轟!
嘩啦啦作響,百二十里巢湖水面,直接出現巨**網,而法網之上,棋盤在轉動,在變幻,黑白二子不停地分裂,分裂出成百上千枚棋子。
一黑一白,兩兩對應,互相吸引的同時,又通過吸引產生了大量的劍氣。
“昊哥哥!”
密密麻麻的劍氣,肉眼凡胎固然是看不到,但是推門而出觀夜裡春雨,凡人看到的,將會是一場特殊的大雨。
雨水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
這是一場倒着的降雨,雨水不斷地落下天空,每一滴雨,也都是上大下小形狀的水滴。
“妹妹在我身後不要動,不過是凋蟲小技。”
換做別人,看到如此磅礴的劍氣,早就嚇得手足無措,又或者是想着如何避開、格擋。
魏昊火眼金睛看破了整個棋盤是釋放劍氣的關鍵,所以,只是斬出了一刀。
一刀,刀罡如一道流星,直接貫穿兩枚重疊的無形棋子。
貫穿之後,這兩枚棋子露出了面目,一顆是白玉,一顆是黑玉。
頃刻間,所有的劍氣直接偃旗息鼓,雨水也重新順應了自然規律,從天而降。
嘩嘩春雨,降落在巢湖之上,形成了非常悅耳的聲音,原本還焦慮的人,聽得這聲音,安心入眠,再無煩惱、愁苦。
然而魏昊還不能毫無煩惱,他發現,法網變得更加難纏,並且法網居然還能延伸出去,巢湖周邊,只要是“恨意”釋放的精怪,都能補充在這張法網中。
如虎添翼!
整張法網的威力,
在極大的增加!
“稱孤道寡,那道士,起碼也是個親王,應該要比娰十九郎輩分高……”
少不得是個皇叔祖,並且曾經也是聞名一方,不是戰功就是文名。
而道人遁走之後,於一千五百里之外的一處小山山腰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目光凝重:“好恐怖的殺氣,好叛逆的意志,這個魏昊不除,大夏必亡。”
話音剛落,傳來唧唧聲,原來道人所在的地方,是一處道觀,內外鬱鬱蔥蔥,自有猿猴出沒。
一隻長臂猿在樹枝之間飄來蕩去,落到了道觀之巔,然後口吐人言:“以老王爺的修爲、底蘊,割據一方重整大夏,又有何難度?舊日大夏就讓它舊日亡,老王爺皇族正統,再創新大夏,誰能說不可?”
“哼!孤要怎麼做,輪得到你來說?”
“我自是不能左右老王爺的意志,不過,你我還是有可以合作的可能,畢竟,共同的敵人都是那魏赤俠。魏赤俠不除,便是新夏建立,他也會毫不猶豫推翻。一個站在弱者一方的強者,就是背叛了強者的天理。這種逆天而行的瘋子,若不早早剷除,必將禍害千萬年。老王爺身爲大夏皇族,應該看過諸多上古經典,知道我所言不虛……”
“你說這麼多,不過是仍舊希望孤助你一臂之力。你以爲孤在這裡修行,不知道天下事嗎?魏赤俠固然並不忠誠於大夏,但他嫉惡如仇,視妖魔如食糧,你……不過是在恐懼。人族畏懼憎恨食人魔,爾等,又何嘗不是畏懼憎恨吃妖人。否則,巢湖周圍那些潛藏的大魔、妖王,又怎會中了你的算計?將‘恨意’烙印在神魂身處,你佈局這一天,怕不是千年萬年,只爲有朝一日用得上吧?”
唧唧唧唧唧唧……
猿猴叫喚了一陣,那長臂猿像個人類似的,坐在道觀頂上,支起一條腿,一條長臂架在上面,然後擡頭望月說道:“天上仙神,哪個不深謀遠慮?白虎不也是如此?三千天賜流光,就是三千瑞獸神通,不論這三千個強者,誰最終成爲庇護人間的英雄,都會承它一份恩情,將來天路之上,即便爲一方星君,也要以禮相待。”
“說這麼多都是廢話,除非你能拿出打動孤的誠意來,否則,一切免談。”道人大手一揮,神情極爲傲慢,“今日孤出手,不過是給夏邑一個交代,免得將來見了太祖,言子孫懈怠孱弱!”
“‘神仙遺蛻’,如何?”
“哼,區區神仙,你不會以爲孤會放在眼裡吧?娰姓皇族,只要飛昇天界,位列仙班者不知凡幾,不夠!”
“但是,這個‘神仙遺蛻’,有證道天仙之法!”
長臂猿遠眺東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道人陡然心動,然而心動的一剎那,泥丸宮飛處一道靈光,直接將他驚醒。
“又是蠱惑,你真是冥頑不靈,當初你也是這樣蠱惑太祖,蠱惑五方伯、四方侯,可惜,太祖不爲所動,便是南伯侯因受你蠱惑而失期,太祖也沒有念及舊情,當斬即斬,絕不後悔。”
“白虎給你的這道劍光,居然有這等奇效,厲害。”
“行了,便是證道天仙之法,也還是不夠。”
“若那‘神仙遺蛻’,有自創神教,建設道統之法呢?你也不心動?”
“噢?”
道人有些微妙,“若是證道‘大羅’,孤還是不要,免談!”
“嘿……‘大羅’,先天神靈,難道就是罪過嗎?”
“不錯!人族的崛起,就是踏着你們的傲慢而逐漸壯大,你們的存在,就是罪過。人族頭頂,不需要你們的指手畫腳!”
“呵……”
長嘆一口氣,長臂猿接着道,“可惜,人族內鬥不息啊。”
“那又如何?不過是前進的方向不同,行走的路線不同。君子和而不同,正如孤同魏赤俠,他不忠於大夏,便是罪;但是,他並沒有不忠於人族。孤要殺他,是爲大夏,是爲娰姓江山,是孤的特權。但,這不妨礙孤認爲他是君子。”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不要白費力氣了,以你的境界,已經不可能明白人心,也不會真的明白人族的善惡是非,你施展出來的蠱惑,拋出來的**,不過是你觀察人族之後的似是而非。你的下場只有滅亡,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但老王爺還是會跟我合作。”
“不錯,因爲孤相信,孤終究會踏上天路,協助太祖稱霸天漢,人族要徹底鎮壓、消滅你們,娰姓,也必將在人族中萬世一系!”
“……”
這種野心,這種貪婪,卻又沒有改變人族立場,這讓長臂猿十分疑惑。
它想不通,因爲在有些人族那裡,跟先天神靈的合作,是徹底禁絕的;而有的人族,甚至會反過來供奉先天神靈……
人族,果然很複雜。
也讓它十分的不快。
因爲對方竟然說它的下場,只有滅亡。
只要肉身還在,就沒有人想死;只要神魂還在,就沒有人想要消失。
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
“那麼,老王爺,我們可以合作嗎?”
“孤問你,你想從孤這裡,得到什麼?”
道人雙目一閉,澹然問道。
得到了這個提問,長臂猿表情陡然豐富起來,露出了一個人類一般的笑容。
遠眺東南,那裡已經是妖氣沖天,顯然,魏大象的戰鬥,還沒有結束。
“區區鬼仙,也敢在我這裡放肆!”
面對詭異的法網,魏昊非但沒有退讓,反而更進一步,大聲喝問。
身後,粉毛白龍口吐龍珠,飛快地幫助魏昊清除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毒霧。
魏昊駕着“指南車”,幾乎是立刻找到了脫離毒霧的路線。
見這等寶物,白星連忙問道:“昊哥哥,這是什麼車?”
“‘指南車’,能堪破迷陣。這毒霧是個特殊妖王的天賦神通,連我的火眼金睛都沒辦法看穿,可見也是個有跟腳、背景的。不過,在‘指南車’面前,也是毫無作用!”
“特殊妖王?”
“我帶妹妹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載上白星,瞬間在湖畔漂移十餘里,那毒霧範圍極廣,但核心卻在巢湖東南的一片林地中。
擴散十二里,若從空中看去,彷彿是個直徑二十四里的巨大圓形。
然而實際上並非如此,貼着巢湖湖畔觀望,這毒霧好似一頂巨大的傘,籠罩了整個林地。
在毒霧出現的瞬間,林地中已經出現了各種中毒的現象,不過,睡夢中的百姓,也只是感覺到不適,不停地咳嗽,體弱體虛者,則是出現了嘔吐。
毒霧有着極強的針對性,針對的,便是法力的深厚程度。
法力越是精深,就會中毒越深,因爲這種毒素,是專門針對法力而發威。
只要沾染,法力就會不純,運轉也會不暢,最後禍及肉身,毀損經脈,最終導致法力盡失、魂飛魄散,但是肉身,卻還是保留的。
可惜,這東西對付魏昊和白星,完全就是白搭。
白星有着解毒神通,精通煉藥之術,而魏昊則是更加粗暴,他根本就沒有修煉過法力。
“指南車”一路狂飆,行走的路線完全就是卡着毒霧的強弱間隙,至林地深處時,魏昊便道:“妹妹給附近的百姓、精靈解毒,我有一件寶物,可助你隨意施展神通。”
說着,魏昊反手拿出一枚“大權”,乃是青玉形象,不等白星反應過來,已經掛在了她的脖頸上。
待“大權”到了白星這裡,瞬間沒了蹤影,只不過,於白星的識海深處,一根特殊的香,緩緩地點燃。
而這根香,讓白星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可以肆無忌憚地施展神通,不需要擔心法力的枯竭。
“昊哥哥,這是……”
“不要問,不能說。”
說罷,魏昊指了指一棵參天大樹,這是一棵水杉樹,樹下,有一棵黑色靈芝正在不斷地噴發孢子,孢子快速地逸散,形成了毒霧。
“妹妹,這就是製造毒霧的罪魁禍首,待我殺了它,拿來給你當個藥材。”
“魏赤俠——”
突如其來的一輛車,突如其來的魏赤俠,讓正在噴射孢子的靈芝,直接渾身一顫,口吐人言的同時,立刻化作人形,不化不行,本相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跑得過。
化作人形之後,這妖精倉皇之間,騰雲駕霧就是遁入毒霧之中。
二十四里毒霧,就是它最好的掩體。
“昊哥哥,不追嗎?”
“不急。”
魏昊根本不慌,他發現,這些妖王的“恨意”,會在它們死後,助漲法網的規模,現在動手,法網又會收緊,他打算觀察觀察,其中的聯繫,究竟是通過什麼方法。
作爲“閻王爺”,好歹也是頂着這個名頭上了幾天班的,“怨氣血霧”他不說了如指掌,但誕生的過程,操控的方法,也都是清清楚楚。
可是,“怨氣血霧”怎麼看都是陰間手段,這些妖王都沒有死,怎會中了這一招?
“魏赤俠,你休想找到我——”
二十四里毒霧之中,那靈芝成精的妖王,見魏昊沒有追來,頓時心中大定,開始叫囂。
魏昊也是充耳不聞、不予理會,而是火眼金睛開始觀察這二十四里毒霧之中,會不會有蛛絲馬跡。
此刻,二十四里毒霧在魏昊眼中,已經沒有了具體的表象,只有純粹的法力通道。
無數個節點,無數條線,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傘。
這個傘,就是妖王制造出來的毒霧。
點越大,線越密集,毒性也就越強。
不過強弱對魏昊來說沒有意義,他實在是不解,大水猴子怎麼做到將陰間手段發揮得如此強橫。
“咦?”
終於,魏昊發現了詭異的地方,整個巨大的傘之下,似乎有個類似鬼門關一樣的通道。
“開!”
執掌“酆都印”,能理一切冥界事,大權在握,魏昊就是陰間法度的管理者。
他說開,鬼門關就一定開!
轟隆!
這一聲巨響,凡人根本聽不到,人世間所有生靈,都聽不到,除非它們天生勾連陰陽,能夠往來冥界陽世。
來自陰間的聲音,就不是傳遞給陽世的。
而在陰間,有着同樣的一個傘狀法力,但是這個傘狀法力,就非常的普通,只是很簡單的冥氣組成。
只不過,在兩頂傘的連接處,也就是那個類似鬼門關的地方,有一根毫毛,竟然在調轉陰陽。
“好厲害的猴子……”
不管如何高估大水猴子,但它總能整出點新花樣。
通過逆轉陰陽的法子,將“怨氣血霧”的手段,用到了陽間,並且還能發揮作用。
等於說就是同時矇騙了陰陽兩界的規則,沒有遭到兩界的排斥。
手段很高明,就是威力一般,否則,魏昊還真就扛不住。
防不勝防。
“等等……”
魏昊忽然身軀一震,“難道手掌山鎮壓那隻金絲猴,也是一種變化?是它的將計就計?”
一道神通被鎮壓在了陰間,但何嘗又不是在陰間有了一道新的安排?
“不對,應該不是……”
否定了這個念頭,魏昊猜測,這應該是大水猴子在陰間的其餘暗子。
真要是算計到這般地步,根本不至於混得這麼慘。
而且,換成魏昊自己,倘若用了這種手段,直接蠱惑地仙級數的住世老妖,給它們靈魂深處打上烙印,然後佈置殺陣,務必畢其功於一役,絕不會給敵人任何喘息之機。
“那根毫毛,有些名堂……”
然而,魏昊火眼金睛鎖定那根毫毛的瞬間,這根毫毛直接化作一道流光,伴隨着靈芝成精的妖王一聲慘叫,直接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根本不曾出現過。
“老祖——”
“不好!黑芝老祖中了暗算,那魏赤俠陰險歹毒,弟兄們撤!”
跟隨黑靈芝的一羣精怪,眼睜睜地看着妖王七竅流血中毒而亡,而後,現出原形黑靈芝,直接從毒霧中一頭栽倒在地。
而這妖王的魂魄,也是瞬間毀滅,頃刻間,磅礴的“恨意”涌現出來,收緊的法網,進一步威力大增。
這一幕,看得魏昊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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