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放乃是當今不世出的武者奇才。
傳聞他四十歲前不曾修煉任何咒語功法,只是一個在文心閣中抄錄收編書籍的雜役。
五十年前,當時還位居八大門派之一的靈蠍寺高手無眉上人駕臨文心閣,意圖閱覽文心閣五千年封存的禁咒真跡。
恰逢當時文心閣兩大閣老盡在閉關,僅餘的三閣老不敵無眉上人,給打的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眼見文心閣千年盛名即將毀於一旦,文天放越衆而出,以手中一把掃帚迎戰無眉上人。
二人激戰數千回合,日升月落,星辰鬥轉,十萬裡煙波江幾度潮起雲滅,無眉上人卻始終無法戰勝身前這個手持掃帚的男子,終於無功而退。
經此一戰,文天放之名傳揚天下,從此躋身十大高手之列。
文心閣大殿中光線柔和,頂層懸空而至的一顆明珠散發出濛濛的白光,讓人感覺如墜仙境。
吳哲和任玉劍站在大殿之中,注視着身前不遠處的月白長衫男子。
男子坐於大殿中央,手捏印決盤膝而坐,容貌斯文白淨,頜下留有三縷黑色長鬚,飄逸出塵。
“呼”
片刻之後,男子吐出胸中一口濁氣,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明亮柔和,一如大殿中的光亮。
“想來二位便是斬魔司紅龍第三小隊的少俠吧?”
文天放自幼孤苦,即便是成名之後也保持了謙恭有禮的性子,並不因自己是前輩高人而傲慢驕橫。
吳哲和任玉劍躬身作禮,各自報上了姓名。
文天放手捋鬍鬚,點頭輕笑,“多虧你二人昨日力挽狂瀾,才讓我文心閣免過一劫。”
吳哲和任玉劍直道愧不敢當。
文天放搖了搖手,神色謙和的說道:“並非我故作讚譽,昨日若非你二人擋了那海狼妖靈片刻,即便我破關而出,文心閣弟子也必將死傷無數。”
此話倒是不假,吳哲和任玉劍雖說不是青面妖靈的對手,但的確拖延了片刻的功夫,這才支撐到文天放破關而出。
文天放見二人臉上並無驕傲自滿之色,心中也頗爲欣賞,這才笑着問道:“三位師兄今日和我提了一個有些荒謬的建議,不知二位作何感想?倘若不願,我是絕對支持的。”
聽聞此言,吳哲就有些無奈。
半個時辰之前,三大閣老和衆人商議,希望能夠派人潛入煙波江中,一窺海狼蛇人二妖族的底細,畢竟兩月之前,這浩蕩如煙的大江還是風平浪靜,波瀾不起。
但此行危險重重,潛入江中的人選必須仔細斟酌,不僅需要實力超羣,更需要機智過人,衆人思議再三,將目光定在了吳哲和任玉劍之上。
任玉劍自不肖說,他嗜武成狂,面對挑戰從來都是迎頭而上,生死光頭更是屢有突破,這等瘋狂的任務他自然甘之如飴。
倒是吳哲一臉的無奈,衆人之中,以他最爲了解青面妖靈的能力,別說他和任玉劍,就算再加上大殿中的衆人也未必能夠戰勝青面妖靈。
按理說,這樣危險的任務他是不該答應的,這和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不符,但轉念一想,自己半年之後必須前往九幽妖界一行,不妨今日先探探妖靈的底子。
加上三大閣老聲稱文心閣第一高手文天放將助二人一臂之力,吳哲這才勉強苦笑答應。
文天放目光輕轉,吳哲臉上不自然的神色盡收眼中,笑着問道:“吳少俠若是不願,但說無妨。”
吳哲摸了摸鼻子,心想這十大高手真不是蓋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犀利,嘴上卻掛着淺笑,“前輩嚴重了,斬魔除妖是吾等份內之事,何來推脫之說。”
他心中雖有疙瘩,臉上神色卻是自然無比,容不得別人不信。
文天放略一沉吟,這才笑言:“既讓二位身赴險境,在下自然要略盡綿薄之力,但靈幻島乃是當今斬魔界之泰山北斗,想來秘笈咒法自是不同凡響,非我文心閣可比,不如這樣,我與兩位切磋一番如何?”
吳哲和任玉劍互望一眼,驚喜交加。
他二人雖說是年輕一代之中的翹楚,但比起當今十大高手之一的文天放來,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姑且不論魔力差距,光是臨敵經驗和咒法招式的應用就無法和對方相提並論,此刻能得他指導提點,實在是莫大的收穫。
甚至於遠比自己苦練幾年更爲有效。
二人自然不會推辭,慷然應諾。
文天放長身而起,笑問二人誰先出手。
任玉劍嗜武成狂,當仁不讓的跨步而出,抽出鞘中光刃斜指前方。
文天放卻是眼神一緊,輕喝一聲。
“好”
他眼光獨特,看的出任玉劍這一劍不同凡俗。
任玉劍心中也訝異萬分,這一個起劍式採用的是最普通不過的“仙人指路”,但內裡卻並非如此。
五年前,任玉劍隱居於極北大荒山脈,眼見白雪漫天,天地萬物生機消逝,遂有感而發,駐足於雪地之中三天三夜,才創出這一式起手劍來,看似普通,實則蘊含無窮變化。
不想這生平傑作,卻被對方輕易識破,心中雀躍的戰意油然而生。
任玉劍左手捏指輕彈劍身,長劍通靈,發出一聲清越之聲。
劍尖之上頓時浮現出數十朵冰雪之花,晶瑩流轉,雪白一片,煞是好看。
而大殿之中原本溫潤清爽的氣候一下子就變的冷起來,像是到了寒冬臘月時分。
文天放長聲一笑,長袖一揮,一股沛然之氣從袍袖間滾蕩而出,頓時讓襲來的劍勢一偏,錯身而過。
任玉劍卻並不放棄,雙腳猛一踏地,整個人倒飛而起,頭頂之上更是綻放出一個三米大小的八棱雪花圖案。
冰雪系的封魔果然大多按照層次分明而定威力,比如任雪是五星斬魔師的實力,隱現的圖案就是六棱雪花,而任玉劍是七星斬魔侯的實力,圖案的層次就更爲分明,達到了八棱的地步。
劍勢如龍,圍繞劍尖之上的雪花紛紛飛舞糾纏,化作一隻猙獰的冰雪之龍,以俯衝之勢衝向文天放。
月白長衫男子抽身而退,宛如行雲流水。
他每退一步,劍勢就追進一寸。
劍罡所過之處,冷霧蔓延,水磨石的地面就被冰雪所覆蓋,滋生出無數細碎的冰渣。
冰龍呼嘯而至,文天放身形如風,兩隻寬袍大袖飛舞靈動,揮灑之間輕易將冰龍倒擊而回。
可就是這一阻的間隙功夫,任玉劍掌中光刃如電而至。
他劍走偏鋒,三尺白芒之上氣芒森然,掠過之處,就連空氣似乎都能斬斷,不斷的發出“嘶嘶”之聲。
文天放卻毫不在意,手指隔空虛彈,空氣中頓時響起珠落玉盤的清脆之音。
任玉劍威猛無匹的劍氣立時落空,暴漲的劍芒只是在大殿之中亂竄,總是難以近到文天放身側。
眼見自己招招走偏,任玉劍長吸一口氣,大喝一聲。
“冰龍噬日”
一直盤旋在半空的冰龍猛的俯身衝向任玉劍,吞下他頭頂的八棱雪花,身形暴漲,化作一條張牙舞爪,足有十米長短的蛟龍,纏繞在光刃之間遊蕩穿梭。
蛟龍猙獰,任玉劍手中的光劍更是犀利非常,化作一團光幕般灑向文天放。
大殿中的空氣跌倒前所未有的冰點,文天放的身側更是結起厚實的冰塊,讓他難以移動半分。
誰料他卻長聲一笑,大喝三聲,
“妙”“妙”“妙”
身形也不退讓,一雙手掌虛空劃字,一道道深黃色的罡氣大放光芒,像是有靈性一般射向冰龍。
任玉劍的劍氣看似凌厲,碰上黃色的罡氣卻象是冰雪消融般不堪一擊,頓時四分五裂。
強弱之分,已見高下。
但任玉劍又哪裡肯罷休,手中的劍勢卻是越來越快,冰龍更是發了瘋似的帶着劍氣衝向文天放。
“手中有劍,心中則該無劍,你越是焦躁,劍氣便越是快捷,你越是快速,反而威力越弱。”
冰龍覆蓋之中的文天放朗聲而言,字字敲打在任玉劍的心上,臉色也是越來越凝重,手中的劍勢卻不由緩了下來。
比至後來,他手中之劍卻是越來越慢,每每凝神半響方自刺出一劍。
文天放的神色卻也是漸漸的嚴肅起來,身形也再無最初那般靈動,指下文字所散發出的黃色罡氣也遠比之前濃郁的多。
吳哲站在一旁,卻看的如癡如醉,兩人一個是不世出的青年高手,一個是名動天下的一派宗師,功法之玄妙豈同凡響,往日許多癥結難通之處經此旁觀豁然開朗,很多想不明白的東西也一貫而通。
他只希望二人就這麼打下去,永遠不要停歇纔好。
“錚”
一聲金鐵交鳴之音響起,掌中二人的比試嘎然而止。
任玉劍渾身大汗淋漓,臉上卻滿是喜色,收起光刃,恭敬的對着文天放一躬到地,“多謝大師指點,今日一戰勝過在下苦練數年。”
文天放朗聲一笑,擺了擺手,“你功力招數火候都已到了,差的就是那臨門一腳,一旦你能領悟收發隨心,快慢自如的道理,這天下只怕無人能擋你一劍之威。”
說完,他看着任玉劍眉頭緊皺苦思的神情,微微一笑,轉過頭來對着吳哲說道:“他在悟道,不便打擾,你我去一旁切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