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是李飛孟浪,才引致誤會。”猝不及防地捱了一腳,諒李雲龍修養再好,心中也不禁生火,但那白衣女的聲音,卻是無比溫柔好聽,讓他的肝火都給熄了下去,這水潔芸還不只是武功厲害,連聲音都如此溫柔綿軟,令人心平氣和,“不知敝弟那兒去了?”
李雲龍這問倒也不是隨便問的。李襄樊雖去信給水潔芸,約定了會合時地,但在回信那時,可還沒決定要讓他一同來,信中自不會提到關於他的事情,若非水家三女已和藍冰月照過面,水潔芸雖算半個水家家主,見聞廣博,怕也不會知道他這無名小卒。
“怎麼了?怎麼了?大哥啊,是不是你又惹出事來了?還不快向三位姑娘行禮致歉?”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雲龍的問話水潔芸等人還沒來得及答,藍冰月的聲音已從後邊傳了過來。
“李少俠倒沒做錯什麼,是詩潔誤會了。”聽得出來藍冰月的話中影含之意,把責任全推到了李雲龍身上,存心討好水家三女,水潔芸雖知這是藍冰月尊重客人的表現,但這作風也未免太過偏外人了,加上從藍冰月那掩飾不了的神情來看,擺明是趁機欺負李雲龍,她雖是身兼兩家之長,又久擔水家重任,修養深湛,要她動氣實是難上加難,但心中卻也忍不住有點不悅。
看得出來水詩潔還氣鼓鼓的,顯然她雖知道自己突然出手,無禮在先,但被姐姐這樣當衆斥責,嬌貴慣了的她頗想立時發作,李雲龍連忙轉移了話題,“誤會什麼的倒沒有關係,能儘早找到人最好。如果小弟和水家三位姑娘們不介意,李飛想立時上道,實行我們的計劃。”
“這樣嘛…也好。”聞絃歌而知雅意,才聽到李雲龍的話,原本看他風塵僕僕,還想勸他先休息一會兒的水潔芸,也不由得暗讚此人相貌雖不引人喜歡,卻頗爲知情識趣,怪不得秦王放心讓他來實行那個計劃。讚賞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出言附和。“也好,我們快點上道吧!計劃早點進行也不錯。”
雖然對李雲龍又把話頭搶了去,但藍冰月可又是發作不得,一來李雲龍所言確實有理,駁也駁不得;二來水潔芸一改以往不輕易出言的性子,竟攔在她前頭同意,三來現在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畢竟他們的這個計劃非常重要,雖然藍冰月沒有和李雲龍成親,但是藍冰月早把自己看成李家的人了,所以對於秦王府現在的計劃他非常支持。有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披出去的水,但是現在藍冰月沒有嫁給李雲龍就這樣做了不知道他的父母知道了以後會怎麼看她。
而對秦王府的計劃着實心焦的水詩潔和水玉萍,才一聽到這句話,心思立刻就轉到了這上頭去,二女都是一幅急如星火的表情,藍冰月自知若出言反對,即使只是說要休息個半日,馬上就會變成衆矢之的。
水潔芸一向溫和有禮,李雲龍也少明顯的脣槍舌劍,又是自己夫君,表面上不會在言語上令自己爲難,可水詩潔就不一樣了,她一向受水元清嬌寵,加上少經世事,雖外表已長成一幅大人樣,時時都和水潔芸爭奇鬥豔,但真和水潔芸相較之下,就和個年幼的小姑娘沒有兩樣,若話不投機,這小姑娘恐怕當衆就會讓自己難看,她還是別隨便逆拂龍鱗的好。
再加上震驚天下的江湖大亂結束未幾,大亂之風還沒盛行到秦州來,在外行走的衆人對行俠江湖的男女倒還算一視同仁,沒怎麼另眼相看;但水家三女均屬姿色上乘,若非身具武功,怕早有登徒子上來搭訕,此刻雖未大打,終究是動了手,李雲龍雖沒追究,但方纔那兔起鵲落的過招,已撩起了旁人看熱鬧的心,此刻周邊的鼓譟聲已壓不下去,如果再待在此處,天曉得這些過路漢子會搞什麼好事出來?李雲龍雖不怕事,但身負重任下,終不敢隨意生事,還是早走早好罷!
在山裡頭已經走了兩三天,走的藍冰月都不由得糊塗了起來。在他看來,走過的地方都是樹啊、草啊的,景色幾乎都沒有什麼不一樣,又沒有路標,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只怕早就要迷路了,但在李雲龍看來,卻好像到處都找得到路一般,加上道路崎嶇,藍冰月體力雖是不錯,但上頭林蔭遮日,腳下雜草叢生,又是毫無人跡,他邊走邊要小心認路,速度自然更比不上李雲龍了。
一邊生氣,藍冰月不由得邊走邊在想,李雲龍這小子以前當公子的時候,難不成都是在樹林裡頭行走的嗎?怎麼會走的這麼輕鬆自然,完全不累的樣子?不過更教藍冰月生氣的是,不只是李雲龍,連水家三個看來像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在山路上頭竟也走的比他要快得多。
水詩潔和水玉萍心懸計劃,就算身子再累,也會勉強撐住,這點藍冰月倒是可以理解,但水潔芸雖不像習於養尊處優,可她模樣兒如此出塵絕世,也不該是習慣這般操勞之輩,但走在這連日光都只能疏疏落落地照進來的山中,她卻像是走得非常習慣,走着走着還不時指點李雲龍的方向,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該怎麼走似的,那熟悉模樣,真教藍冰月摸不着頭腦。
不過就算心中有再多疑問,現在的藍冰月也不敢問出口來,連一向好和水潔芸爭的水詩潔,都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才一進山的第一天,兩人就被水潔芸狠狠殺了個下馬威,那時走着走着,初入山林的幾人銳氣方殷,尤其水詩潔不只不想休息,甚至還想要趕夜路,偏偏時間纔剛進申時,水潔芸和李雲龍竟就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說是要準備宿處。
藍冰月原以爲是他們太過小心,纔會這麼早就準備宿營的東西,偏偏水潔芸是衆人首領,又不好一開始就鬧內鬨,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她指揮,沒想到一入手才知道其中困難,尋柴生火、尋覓水源的瑣事真的好多好麻煩,等到把一些篝火等的東西準備妥當,乾糧都料理好,可以用飯的當兒,頂上已是星光閃爍;加上趕了一天的路,原先精神好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坐了下來,不只是水詩潔她們,連自以爲體力很好的李雲龍,都已是一幅軟趴趴的模樣了。
從那一天被水潔芸用事實狠狠地證明了,她確實早有準備,所有行動絕非空穴來風,均有所圖之後,不只是懾於她那出淤泥而不染氣質的藍冰月,連一向不怎麼服大姐的水詩潔,都不敢再和姐姐爭出頭。何況水潔芸並未因殺了他們的威風,而有任何得意之態,行爲舉止間仍是那麼的溫柔淡雅,毫無煙火之態,讓藍冰月就算心中有氣,對她也不可能發的出來。
不過想到了這點,藍冰月胸中的火卻更烈了,他一入山就吃了個重重的下馬威,搞到後來連話都不敢亂吭,偏偏李雲龍好象卻頗有山林生活的經驗,同樣的一件事,在他提來都總不如李雲龍的說法來的能說服人,就連準備充份的水潔芸,對李雲龍的意見都極爲尊重、多所採納,弄得他好沒意思。不過從客棧初見開始,水詩潔和李雲龍就好像不對盤般,一路上水詩潔總在挑着李雲龍的問題,令藍冰月不由得在心中引爲同道,幸好有人站在自己這邊,這一路上總不至於太難捱。
不過這一回,再怎麼樣藍冰月都非得發問不可了。“水姑娘…潔芸小姐…”“藍少俠何事見教?”
“是關於此去的方向…”默然了半晌,藍冰月還是問了出來,“冰月雖不知李隨風老前輩在那裡,總聽說是在山崖上頭,可我們這樣走…我所見無差,我們接下來走的方向,卻是直向山崖底部而行。是不是…是不是該改一下方向,先找到他們所在之處再說…”
“藍少俠所言不差,我們的確是向崖底前進。”雖覆着一層面巾,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水潔芸仍是一幅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樣兒,一雙美眸中的目光,仍是那般柔和,連從語氣之間,也聽不出來她對藍冰月這段表面有禮,實則指責她走錯路了的問話,心下到底是什麼反應,藍冰月甚至聽不出來,這一段崎嶇難行的山路,究竟有沒有讓這出塵蓮花走到腿痠甚至喘氣。
“那爲什麼…”“在來此之前,潔芸已先派人前來勘查過,確定了他們所在之處。”轉回了頭,繼續前行,水潔芸的聲氣之間,仍是平淡如昔,就好像早知道他會有這個問題般,“同時也確定了所在的可能地點,乃是一處山腹之中,和外界僅有一個山洞相通,但受石門所阻,還確定不了裡頭的情形。我們此去,就是爲了打開石門,試試看能不能在天盟找到之前找到他。”
“原…原來如此。”心下暗暗欽服,藍冰月這回不由得她不佩服了。他原以爲這水潔芸雖說能代掌秦州水家,不過是因緣際會,又兼身爲長女而已;武功雖高,也不過是江湖傳言,多半還誇大了;見面之後,這女子白巾覆面,一幅神神秘秘的模樣,在藍冰月心中的評價又降了少許,爾後因爲水潔芸言語之中,竟頗有迴護李雲龍之意,藍冰月嘴上雖不欲得罪,但心下卻不怎麼看重此女,反倒是水詩潔和李雲龍處得不甚愉快,反令他心有慼慼焉,不覺引爲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