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東西自然要一個人望風,四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麼刺激好玩的事情,哪個甘心爲人之後?雲霞不懂武功,帶着妨礙行動,首先被排除在外。因爲她不懂武功,所以要派一個人保護她的安全,最佳人選自然是李夢清。
李雲龍裝作沒看見李夢清那厥得半天高的小嘴,解下腰間的龍泉寶劍遞給她,道:“冰月,雲霞姐姐,請把你們的肚兜解下來。”兩個美女瞪大眼睛,像看一頭恐龍似地看着他,問道:“幹嗎要解肚兜?”
“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自然要蒙面,萬一被人發現,報告官府,仔細追查起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倒黴事情,這叫防範於未然。你們肚兜透氣性好,還有現成的繩子可以固定,那是天底下最實用的蒙面布,獨一無二。”
“幹嘛不能把你這件長袍的前後下襬剪下來,做十塊蒙面布也足夠了。”雲霞的一雙黑眼珠直瞪瞪向他望着,眼神幽幽的,像貓眼石一般微微放光,顯然不肯輕易就範。
“大姐,這件長袍是我花了整整八十兩銀子,請秦州的第一裁縫師傅‘巧手劉三姐’趕做的,再說長袍剪去下襬,成了一件寬袖馬甲,不倫不類的,成何體統?如果傳了出去,我以後怎麼見人?你們的肚兜只是借來用一下,少穿這一小會又不會凍死,你看,你的李夢清姐姐多爽利,一點不含糊,藍冰月,這個你用。”
藍冰月一臉嬉笑,卻把李夢清奶白色繡粉紅牡丹的肚兜丟還給他,拉着雲霞的手臂躲到一個灌木叢後去更衣。李雲龍脖子伸得三尺長,恨不得鑽到那片樹叢後去瞧個究竟,少不了又挨一下小夫人的頭槌,眼睛瞪圓,道:“喜新厭舊的壞蛋,我的肚兜難道不好?”
李雲龍急忙拿起肚兜,湊到鼻子面前深深吸了口氣,嘆道:“好香,好甜,親親夢清,才三天不聞,你那個地方越發有女人味了,夫君好喜歡。”月光灑在李夢清潤麗的臉上,些微的紅暈更增她的豔色,明眸之中躍動着微薄的火焰,笑道:“你不是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三日便是九秋,這麼長時間,多少有些變化的。”
李雲龍怦然心動,一把抱住她的柔軟腰身,張嘴咬住一隻飽滿高挺的雪峰,溼滑的舌尖拖着一絲髮亮的唾液,從小巧敏感的山巔盤旋而過,惹得她的嬌軀一陣顫慄,像一片風中抖動的杏葉。
“哎喲”,樹叢後轉出來的雲霞看見如此纏綿的景緻,忍不住輕呼一聲,心兒咚咚跳,面上紅霞飛。兩人急忙分開來,李夢清羞赧地低下頭,李雲龍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見藍冰月的臉上已掛着一隻明黃色繡杜鵑的肚兜,兩隻眼睛骨碌碌地亂轉,模樣兒真是說不出的俏麗動人,強忍住笑,也把李夢清的肚兜圍在自己的臉上,奶香撲鼻,抱一抱拳,拉着藍冰月的手掌,輕輕躍上山莊厚實的高牆。
藍冰月武功高強,站在兩丈高的院牆上也不覺如何害怕,莊中燈火寥落,樓宇層疊,瓦舍林立,黑暗之中也數不清這許多。牆角密密種着幾十杆湘竹,前面是一圃叫不出名字的花,開得很豔,香氣卻很淡。兩人如飛鳥一般躍下,伏下身子,悄聲穿過花圃,以牆角、樹幹爲掩蔽,躲躲閃閃地快步而行,翻過一道圍牆,見前面一排二層樓房,樓上一個房間的窗中透出燈光。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當下展開輕功,奔到那棟樓宇前面,飛上二樓,只聽“噼啪噼啪”算盤響,原來是賬房先生在算賬。兩人弄溼手指,在窗紙上輕輕戳一個洞,往裡張望,只見一個五十上下的瘦削男子坐在桌前,一手撥弄算盤,一手翻動賬簿,全副心思正在算賬。
桌上一支已點了大半的紅蠟燭,燭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注滿了古銅高柄燭臺的碟子。房中右邊是一張單人小牀,青色的蚊帳略微退色,左邊靠牆處是一排排的樺木櫃子,多數上了銅鎖。
李雲龍心想算你倒黴,向藍冰月比個手勢,走到門前,一腳踢去。“格勒”一聲,門栓斷裂,身子像豹子似地竄進去,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已一拳擊在他的太陽穴上。賬房先生身子搖晃幾下,口吐白沫,“砰”地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李雲龍見他這副樣子,不禁嚇了一跳,剛纔的一拳他沒有使用內力,不至於當場斃命吧,急忙蹲下身去,探查鼻子,幸好還有微弱的呼吸。從他的腰帶上解下一大串鑰匙,兩人翻箱倒櫃一番,十幾只櫃子裡全是一疊疊的賬簿,有些封頁陳舊、紙張發黃,翻開一看,裡面居然還有漠河帝國的年號,可謂歷史悠久,數百年前的稀有古董。
拉開桌子上的兩個抽屜,裡面倒有三、四百兩的碎銀子,大的不過十兩,小的不到二錢,大概是“龍眠山莊”當天的收入。李雲龍大所失望,滿心期望這裡有一大疊、一大疊的銀票,這區區四百兩銀子,差距實在太過懸殊,傷心。
捏人中,澆涼水,弄醒那個賬房先生,李雲龍伸出手臂,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我是天目山上百花寨的三當家,銀子呢?”賬房先生醒過來,睜眼看見兩個凶神惡煞的蒙面人,蒙面的布條別出心裁,一白一黃,上面都繡了一朵逼真的花卉,嚇得全身發抖,張嘴呼喊,奈何喉嚨被掐,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面孔漲紅,手指點着右邊的方向。
李雲龍稍稍放鬆手指,賬房先生說道:“銀子……銀子在老爺那裡。”“老爺住在哪裡?”“在後院,只是不知道在哪個奶奶的房裡。”“那些房契、田契、賣身契呢?”“在老奶奶那裡,後院最左邊的那棟三層樓。”
“好,辛苦你了。”李雲龍甜蜜一笑,一拳砸在他的頭上,又暈厥過去。這人還算聽話,抽屜中的碎銀子就沒有動他一毫,省得他傾家蕩產地賠償。兩人吹滅蠟燭,出房下樓,朝後院的方向跑去。
過了幾重廳堂、偏院,翻過一堵圍牆,來到一個佔地極廣的院子,山石、清溪、柳蔭、曲廊、亭臺樓閣點綴其中,想來便是山莊後院了。
沿着左邊的鵝卵石小道快步小跑,兩人一個心思,找到那隻老烏龜元配夫人的住處,先把雲霞的賣身契給弄出來。行過七、八個假山,兩座連着短廊的四角亭,前面一排稀疏的紫杉樹,後面屹立着一棟三層高樓。
兩人不敢肯定這高樓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一棟,但方位在左,只得上去看一看了。攜手上樓,兩個起躍,直上三樓,房中沒有燈火,不知道住的是誰,李雲龍伸手去輕輕推門,只聽“吱呀”一聲,房門應手而開,居然是虛掩的。
月色悽迷,把他的淡淡身影投入門內,屋中一片漆黑,李雲龍一顆心怦怦亂跳,背脊發冷,心中掠過一絲不詳的預兆,左腳慢慢伸進去,右手扶着門框,慢慢推開,鼻中突然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李雲龍渾身一個激靈,伸出去的左腳立時縮了回來,真氣運行雙臂,雙腿打開,擺下一個“起手單鞭”的防禦招式,隨時應對從屋子裡撲出來的偷襲。濃郁的血腥氣從半人寬的門縫裡飄出來,粘稠得好像一鍋刺鼻的米粥,暗沉沉的房中鬼氣森森,陣陣冷風從背後吹來,門扇格格作響,深夜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李雲龍渾身的寒毛根根直豎,硬着頭皮等在那裡,繃緊的身子如一支拉滿弓弦的利箭。四下裡萬籟無聲,連自己的心跳也幾乎聽得見,薄冰似的月光照上他蒼白的額頭,黃豆大的冷汗不住滾落,絲綢肚兜溼乎乎的,貼在臉上,說不出是香豔還是受罪?
嗒的一聲輕響,眼前火光一閃,藍冰月取出了懷中的火摺子,點火引燃。她盯着血盆大口一般的漆黑門洞,驚懼的目光在火焰下輕輕抖動,李雲龍轉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裡面危險,你守在門口不要進去。”
左掌接過火摺子,右手取下腰間的青龍刀,猛地一腳踢開虛掩的房門,身子如靈貓般撲出,一招“行雲布雨”,青龍刀縱橫迂迴,宛轉如意,把身前的偷襲方位護衛得密不透風。
房門一開一合,“吱呀”搖曳,藉着火摺子微弱的亮光,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凌亂一片,翻箱倒櫃,蚊帳被生生扯下半幅,牀前的地上溼了好大一片,灰撲撲的,不知道是不是血跡。
李雲龍輕舒口氣,點燃桌上的蠟燭,房中登時大亮。他收起火摺子,走到牀邊,地上一大圈血跡殷紅,觸目驚心,還在活物般緩緩蠕動,一點點往外擴張。一張絲帛被褥破了十幾個大孔,翻出的棉絮都是杜鵑花一般的紅。
牀上並頭睡了一對男女,男的白髮蒼蒼,老樹皮似的皺紋佈滿整張面孔,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女子烏髮蠶眉,兩粒眼珠子突兀而出,看得出生前是頗有些姿色的年輕婦人。兩人的面孔因爲失血過多而呈現蠟黃顏色,看上去異常地恐怖猙獰。
老牛吃嫩草,這個老頭多半就是姓李的那隻老烏龜,想不到這麼快就得了報應,也算老天有眼。這個婦人年紀不大,顯然只是老烏龜的姨太太,這棟樓房自然也不會是元配夫人的住處。
李雲龍粗略地掃了幾眼屋子四周,連兩人臨睡前脫下來的衣褲都被撕成一塊塊的,落了滿地,屋中最值錢的東西想來已被先期到達的“同志”席捲一空。他吹滅蠟燭,輕步出房,把屋中的情形向藍冰月簡略說了。睜着一雙星辰般美麗的大眼睛,藍冰月一臉的驚疑不定,最後拉住他的胳膊,輕輕吁了口氣,好像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終於回落到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