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龍心中暗暗稱奇,說道:“道長請說下去。”朱衣老道又道:“小施主方纔是指着北固山,說的山字,但第一個說出口來的應該是北字,找人就得往北,此時午牌還不到,正當己時,己者蛇行之貌,蛇行曲折,小施主要找的人,往北而去,而且經過十分曲折,小施主說的是山字,要找的是人,山字再加人字,是爲仙字,那麼以此推斷,小施主應該往北去,遇仙而止,就可以找到要找的人了。”
說到這裡,不覺呵呵一笑道:“貧道只是就字論字,測字全在觸機,這機就是天機,天人合一,心誠則靈,小施主讀書公子,也許不信怪力亂神,但也別以貧道的話爲河漢也。”說完,打了個稽首,轉身飄然行去。
李雲龍心中暗道:“這老道說的倒是絲毫不錯,除非他是神仙,否則那會說得如此準法?但這老道身上沒有一點道氣,笑的時候,臉有譎詭之容,分明只是一個走江湖的人。”
“那麼他要自己往北去,遇仙而止,莫非是有意把自己引往北首去的了?這是鎮江城北,若是再往北去,豈非就是揚州了?自己原是打算到揚州去的,這倒和自己心意不謀而合。”想到這裡,就轉身朝茅舍回去,跨進門,卻不見了秦畹鳳,忍不住叫道:“秦兄,你到哪裡去了?”
只聽秦畹鳳在裡面應道:“李大哥,小弟在這裡。”聲音從廚房中傳出。李雲龍走入廚房,問道:“田兄在做什麼?”秦畹鳳在竈下應道:“小弟在燒飯。”原來他正在燒火煮飯。
李雲龍道:“田兄腳痛,怎不多休息一回?這時還早,待回在下到城裡買點吃的東西來也就是了。”秦畹鳳道:“這裡有米,小弟淘了米,很快就煮好了,瀧大哥,你怎麼去了這許多時間呢,是不是有什麼發現麼?”
“沒有,這附近居然沒有一點打鬥痕跡。”李雲龍接着道:“但在下卻遇到了一個朱衣老道。”“朱衣老道?”秦畹鳳好奇問道:“那是什麼人呢?”李雲龍道:“他會測字。”
秦畹鳳嗤的笑道:“瀧大哥也相信這些?”李雲龍道:“我從來不相信測字算命,但這老道說的話,卻使我相信。”秦畹鳳笑道:“那你還說從來不相信的?”
李雲龍道:“我不是說相信測字,而是相信他是江湖人,他說的話,可能是有意的。”秦畹鳳探頭問道:“他怎麼說呢?”李雲龍就把剛纔測字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秦畹鳳睜大眼睛,奇道:“真有這麼靈?”李雲龍笑道:“據我推想,這老道如果不是和劫持令祖、令師的人有關,也可能是劫持令祖的賊人支使來的了。”
秦畹鳳道:“既然如此,瀧大哥方纔怎麼不截住他呢?”李雲龍笑道:“無證無據,怎好截住他?如果他真是賊人一黨,他已指明要我們往北首去,我們只要依着他的話往北,還怕找不到他麼?”
秦畹鳳問道:“往北去,要到哪裡去呢?”“揚州。”李雲龍不假思索說了出來,但接着道:“不過田兄腿傷未痊,要去也不用忙,今天且休息一天再說。”秦畹鳳道:“小弟明天就可以好了麼?”
李雲龍心中覺得好笑,一面說:“秦兄腿彎只是中了毒針,現在針已起出,劇毒已解,只好好休息一天,大概也差不多了。”秦畹鳳道:“飯已經燒好了,只是沒有菜餚。”
李雲龍道:“找到街上買些滷菜來。”秦畹鳳點點頭道:“也好,我們在這裡要住上一天,你可得連晚上的一起買來。”李雲龍道:“那我就走了。”匆匆往門外走去。
秦畹鳳忍着腳疼,站起身,雙手扶着土竈,單足點地,走到竈上,取出一隻碗筷,從水缸中舀了半面盆清水,把碗筷洗乾淨了,正待回身放到桌上去,忽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站在廚房門口。他因腳疼不好轉身,隨口問道:“李大哥,你還沒走?”
那人徐徐說道:“我不是你李大哥。”秦畹鳳吃了一驚,倏地回過身去,站在門口的赫然正是那個斷眉的漢子,不覺一怔,說道:“你找到這裡來,還待怎的?”
斷眉漢子冷冷的道:“還是一句老話,在下找卓大俠和田大俠來的,你是卓大俠的門人,秦大俠的令孫,會不知道他們的下落麼?”秦畹鳳怒聲道:“告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斷眉漢子微哂道:“你如果不知道雪中雙傑的下落,怎會一點也不着急,還會回到這裡來麼?明人不說暗話,小兄弟也不用在饒某面前打過門了,咱們對雪中雙傑並無惡意,他們藏在哪裡,小兄弟還是老實說出來的好。”
秦畹鳳氣極,大聲喝道:“你們不信拉倒,難道還要我賭咒不成?你給我出去。”斷眉漢子冷笑道:“你不肯說,那就休怪饒某對你不客氣了。”秦畹鳳冷哼道:“你能把我怎樣?”
斷眉漢子道:“在下不妨告訴你,饒某奉命行事,找不到雪中雙傑,就得把你帶走。”
“憑你也配?”秦畹鳳自知右腿彎疼痛,行動不便,不能和他近身相搏,心裡早已有了預備,話聲出口,右手一擡一支竹筷脫手電射而出,朝斷眉漢子咽喉打去。他爺爺是出名的雪中指,練的就是指上功夫,這支竹筷,就當丟手箭使出,勁力相當強勁。
斷眉漢子大笑一聲道:“小子,你當真是班門弄斧,饒某面前,還使這些手法……”他兩個指頭輕輕一夾,就把那支射來的竹筷夾個正着,隨手一甩,那支竹筷又嘶的一聲朝秦畹鳳回敬過來。
秦畹鳳不敢怠慢,右手一擡,同時射出—支竹筷,對準射來的竹筷射去,但聽“拍”的一聲輕響,兩枝竹筷筷頭撞在一起,同時跌落地上。這用竹筷撞擊竹筷,須得眼力、指頭、和指力,缺一不可。斷眉漢子沒料到秦畹鳳指功上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嘿然道:“好功夫。”
秦畹鳳手上拿着兩雙竹筷,本來是洗乾淨了準備吃飯用的,他打兩支,手上還有兩支,第二支擊落第一支之後,五指連丟,又把手中兩支竹筷同時打了出去。斷眉漢子方纔說話之時,自然也看到秦畹鳳手中拿着兩雙碗筷,他既然打出了第一支、第二支,自然也會打出第三支、第四支來。
因此他也早有準備,雙手一探,迅速抓住了秦畹鳳打出來的兩支竹筷,隨手往地上一擲,口中大笑一聲道:“你打完了吧。”雙足一點,一個箭步,朝秦畹鳳直欺過來。
這一着,秦畹鳳自然也早已防到,他迅速放下一隻碗左手一豎,飯碗當胸,右手食指疊着中指“叮”的一聲彈在飯碗上。他自知右腿疼痛,不好移動,把身子靠在竈上,右手食指彈處,飯碗立被彈碎了很小三角形一塊,朝斷眉漢子迎面激射過去。
這彈碗的功夫,乃是他爺爺掌中指龍飛蝗晚年獨創的絕技,因爲他一生練的就是指功,飯碗、酒杯,到處皆有,指力彈下來的雖然只是一小片碎瓷,但在一、二丈之內,取人雙目、咽喉等較脆弱的部位,卻可以百發百中,稱之爲彈指神通,秦畹鳳是他唯一的孫子,自然從小就練會了。
斷眉漢子不防他有此一着,身形才撲到中途,耳中就聽到“叮”的一聲輕響,一點勁風撲面射到,一時不知他使的什麼暗器,急忙舉手一撩,但覺手掌緣上刺痛了下,似被什麼鋒利東西劃破,還沒來及看,耳中又聽“叮”的一聲,一縷勁風襲了過來,只得—吸真氣,身形往後疾退。秦畹鳳看他退去,便自住手。
斷眉漢子退到門口,低頭一看左掌緣果然被劃破了一道,鮮血涔涔而下,不知是被何種暗器劃破的?一時不覺大怒,歷笑道:“好小子,你敢暗器傷人。”
秦畹鳳得意的冷笑道:“你再敢過來一步,小爺就教你躺下來,你信是不信?”秦畹鳳說着,又是“叮”“叮”兩聲,兩片三角形的碎瓷,有如兩點寒星,朝斷眉漢子雙目電射而來。
斷眉漢子怒喝一聲,刀光一閃,把兩點瓷片一齊擊落,人也隨着大步逼了上去。秦畹鳳看得心頭大急,這一急,他手指連彈,但聽一陣“叮”“叮”輕響,彈出了四點瓷片。斷眉漢子怒喝一聲,揮刀劈出,但這回秦畹鳳彈出的瓷片,一共卻有五片,四片直奔他臉頰,被刀光磕落,最後的一片,卻是由下而上,射向他右手執刀脈門。
斷眉漢子不防他有此—着,右腕被瓷片釘入,登時鮮血泉涌,疲軟無力,秦畹鳳早已計算好了,右手倏揚,使出了初學乍練的飛雪劍來,紫芒一閃,“當”的一聲,削向他的朴刀,立把對方厚背朴刀削成了兩截。
要知這斷眉漢子饒志高外號叫做斷眉刀,不但刀法精純,武功也極是了得,他右手一痛,刀法一滯,撲刀被秦畹鳳削斷,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然飛起右腳,一記魁星踢鬥同時把秦畹鳳的紫艾劍踢飛,右腳倏落,身形跟上,左掌快似閃電,從下翻起,拍的一聲,擊中了秦畹鳳的胸口。秦畹鳳右腿負傷,只是靠在竈上,這時連想閃出都來不及,口中悶哼一聲,兩眼發黑,往後跌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