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戰鬥已經結束，但是，氣氛卻越來越凝固，妖族所有人都呆呆的坐在原地，眸子中是深深的自卑，數萬人竟然擋不下一個人，這放在千年前的妖族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現在，對方突圍之後，恐怕連氣喘都費事。
即使是已經受傷的妖族都呆呆的坐在原地，腳下是自己砸落的深坑，曾經意氣風發，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現在想想居然有些羞愧，這種悲傷悲切羞愧沒臉見人的情緒交織到了一起，讓他們甚至都失去了移動身體的慾望，任由受傷的部位，鮮血橫流，僅僅是用舌頭舔舐着，好似受傷的狼羣，卻少了一些狼性。
侯智背靠着大樹，第一次沒有站在一邊狡詐的微笑，而是靜靜的盯着自己的手掌思索，眸子沉寂自然，真的彷彿是一個歷經滄桑的千年老翁，眼中的鬥志在一點點消磨着。
虎執面對着一顆粗大的樹木坐着，樹木之上是密密麻麻的裂痕，看似好像在面壁思過，其實不然，“砰”大樹劇烈的搖晃，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的譴責着虎執，虎執腦袋重重的擊打的樹木上，聲音悶悶的唸叨着：“我這種實力，能幹什麼？”“砰”大樹繼續劇烈搖晃。
所有妖族都或坐或立，滿目悲切，滿面抑鬱，忘川幾次想要走上去勸慰幾句，卻又默默的待在了原地，無論說多少話，都敵不過剛纔何天明一番左突右破。
勸慰掉落低谷的人，一次就夠了，有血性的人一次就會挺直脊樑，沒有血性的人，即使千次百次，也許能夠勉強站立，但是，那挺直的脊樑再也沒有之前的硬度了。
妖族衆人之中只有蛇間是比較正常的一個，豎直的眸子依舊冰冷，閃爍着不甘心與永不屈服的光芒，手中拿着一塊潔白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一根斷箭，仔細又認真，彷彿那就是全世界。
“那跟斷箭”突然忘川的身邊出現了一個人，孫悟空輕輕的站在忘川身邊，眸光黯淡的看着面前頹廢的妖族，金睛第一次散去了金光，但是，那雙眸子，卻充滿了滄桑，根本就沒有忘川嚮往的不屈不饒，反而像是一個老人家歷經千萬世的打磨，磨掉了尖牙。
忘川微微扭頭，認真的看着孫悟空，而孫悟空好似陷入了回憶，呆呆的說道：“當
年，就是蛇間，站在南天門外，對面是十萬天兵，他僅僅是射出一箭，洞穿了三千天兵的身體，妖氣滔天，利箭直到斷裂的那刻依然在向前飛行，最終折斷在靈霄殿門柱之上，至今爲止，南天門上還遺留有一個指頭大小的洞口，對於仙界來說那是恥辱，但是，對於妖族來說那是榮耀，而對我來說，那是罪證”說道這裡眼中的愧疚越來越濃郁。
忘川微微一怔，他終於慢慢有些領悟了他們心中的痛究竟有多麼的深切，曾經的獨霸天下狂妄目中無人，如今卻是連戰場都上不去的自卑。
孫悟空卻是默然不語，好似陷入獨自的回憶當中，慢慢扭頭又指着虎執說道：“虎執，一己之力獨擋四大天王，最終，劍斷，琴碎，傘破，四大天王去其三，而虎執依然在微笑，雖然那時候他也是傷痕累累，卻依然折殺了八千天兵數百天將，他依然笑着，但是，如今，他拿什麼去微笑？”孫悟空突然扭頭看着忘川質問到，眼中是濃郁的悲傷，滿滿的愧疚，我是妖族大聖，我不是孤單一人，而恰恰因爲如此，只要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這就是撕心裂肺的愧疚。
“最後是侯智”
“大哥，別說了”忘川突然呆呆的說道，他感覺面前這個巨人恐怕要倒下。
孫悟空無力的擺了擺手，黯淡的眸子微微一轉，定定的看着侯智說道：“六耳獼猴，混世四猴之一，我天生不畏刀兵，不懼強權，而他，是天神心性通明，觀六界，聽八方，當年，仙界五帝齊力圍攻我倆，足足打了三天三夜，他也不曾低下那顆頭顱，眼中不曾失去光彩，依然穩穩的站在我的身邊，不曾有片刻遲疑，哪怕是最後我失去鬥志的那刻”
孫悟空筆直的腰背，微微彎曲，從不屈服的金睛竟然涌出了倆行清淚，卻是不管不顧，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道：“但是，這明明是我的錯，尤其是對方五人齊力攻來那蓄謀已久的一招的時候，我甚至在想這樣死了也挺好”
忘川眸子遠遠的落在天邊，耳邊聽着孫悟空的話，突然有那麼一刻，他發現原來孫悟空也會傷，會痛，會悲，也會喪失鬥志，也許他說的對，自己不過就是一隻猴子而已。
“那一刻，是他擋在了我的身前，以一己之力獨擋五
方天帝合力一擊，卻依然未死，雖然當時的本命神猿已經碎裂，他依然笑着對我說“大哥”但是，如今呢！他何曾再次站上巔峰？”孫悟空的聲音漸漸從低沉高亢了起來。
忘川不敢扭頭，他害怕看到痛哭流涕的孫悟空，卻突然聽到孫悟空說道：“忘川，大哥有個夢想”
“什麼？”忘川慎重的問道，此刻他突然決定，哪怕是拼命，哪怕是再也吃不到好東西，睡不了安穩覺，也要幫他完成，他心目中永遠的偶像。
記得曾經，他想要放棄的時候，看到了西遊記，瞬間他沉迷其中，只要拿個棍子，他都會不由自主的轉幾圈，也許對於小孩來說，小時候的孫悟空的確是偶像，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孫悟空慢慢消逝在了記憶深處。
但是，對於忘川也並不是如此，反而是銘刻到了靈魂，記得有一次同學討論信仰，當忘川說自己的信仰是孫悟空的時候，他依然記得那些想笑卻不敢笑的眼神，那年，他十八歲，世人永遠不可能瞭解，孫悟空在男人的記憶裡究竟是個多麼高大的身影。
緩緩扭頭，忘川認真的看着孫悟空，孫悟空深吸了幾口氣，金睛閃爍，遠遠的盯着天邊，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
“讓他們重新站上巔峰，然後光榮戰死”聲若洪鐘，轟然炸響間，他雖然是隻猴子，卻依然是妖族大聖，也許他會痛，會傷，會迷茫，但是，他的靈魂終究是多了一根頂天立地的標杆，忘川的雙眼突然迷濛了，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孫悟空腰背緩緩挺直，宛若一杆標槍，筆直的立在天地間，金睛中精光灑落，那是不屈服的光芒，也許他曾經迷茫過，痛苦過，但是，他站了起來，這就夠了。
“好啊！大哥，只是完成以後”忘川目光直視着遠方。
“哦，還有條件？”孫悟空金睛閃爍，好似恢復了往常，但是，不知爲何，特別的親切。
“完事以後，別忘了請我到花果山水簾洞吃頓好的”
“臭小子，我答應你了”倆人相視一笑，眸子中同樣有着不屈服的光芒。
“寵物，你倆幹嘛呢？”夏紫凝悄悄的湊上來，疑惑的看着倆人，她突然覺得這倆人身上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