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屍橫千里,卻是哀嚎遍地,暗色基調的地府,每一步都好像踩踏着靈魂在前進。
隱隱約約間,總有厲鬼的哀嚎傳來,從逃命中放鬆了下來的忘川,第一時間聽到了這種聲音,就好像是,行走在關押死囚的刑牢,哀嚎中隱隱有絕望,低低的伴隨風聲四處飄蕩。
側耳傾聽,那種哀嚎已經驚呼麻木,或許,是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讓哀嚎的主人,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哀嚎這回事。
就好似,初初落入獵人陷阱的遊客,剛初始,喊救命的聲音,每一句他都會有感覺,因爲,他的心中還有希望,也許會有人聽到,救他出來,但是,當這種救命呼喊上十年百年之後,這種聲音會成爲一種習慣,他心中的希望會越來越渺茫,直到破散,融入這周邊的黑暗中。
一個清晰的場景浮現在忘川腦海之中,一面漆黑的牆壁之上,齊腰,下半身被鑲嵌在牆壁伸出,只剩下雙臂無力擺動的靈魂,掙扎着想要離去,卻無能爲力,只能哀嚎。
看到忘川突然停下了腳步,小骷髏扭頭,疑惑的問道;“怎麼不走了?”同時警惕的四處掃視了一眼。
繼續側耳傾聽,忘川眉頭漸漸皺起,聽清風中的哀嚎,又是增加了幾分地府的恐怖,卻也好似聽出了幾絲淒涼,看到一臉懵懂的小骷髏,開口問道:“難道你沒有聽到一種特別的聲音?”
“什麼聲音?”小骷髏更加懵懂。
“一種好像恐嚇,又好像絕望哀嚎的聲音,好像還有一種沒有任何希望的悲涼的感覺,很難形容”耳朵微微抖動幾下,忘川聽的很認真,卻無法形容那種微妙的聲音。
“嗯?”聽到忘川的話,小骷髏的臉色更加迷茫,學着忘川的樣子,側耳傾聽,卻只能聽到那種無時不在的微風鼓動的聲音,不過這地府的風的確是有些與衆不同,用八個字形容,就是空曠千里,千轉百折,就是說,它的風向是捉摸不定的,明明前方沒有一件阻擋的物件,但是,只要想轉,隨時都會轉個彎,甚至畫個圓弧,隨性的很。
仔細去聽,這無規則的氣流碰撞,倒是有幾分忘川所說的哀嚎的影子,頓時一臉懷疑加鄙視的看着忘川,嘲諷道:“膽小鬼,風聲都能被你聽出這麼多信息來,沒嚇破膽吧!”
“不是風聲”忘川反駁,眼神更加認真,他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倩兒應該不會在這種哀嚎的人羣之中吧!
搖搖頭,他聽的更加認真,他之所以不急着救何倩,完全是因爲,再那束帶走何倩的光芒中,他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和自己胸膛中的舍利幾乎完全相同的慈悲。
但是,聽的越認真,這種聲音卻越發模糊,隱藏在風聲中若隱若現,並且來自四面八方,無法準確的確定是在那裡。
忘川沒有聽出什麼苗頭,倒是一旁鄙視忘川的小骷髏好似響起了什麼,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我知道了,你是聽到了鬼將鬼兵的行軍聲音了”
“鬼將鬼兵?不可能啊!這聲音有些像是哀嚎,並不是腳步聲”
“來到這地府的靈魂,誰還能沒點悲傷,最最起碼,你也要經歷一次生離死別啊!所以,有點哀嚎,很正常”視線一轉,小骷髏的眼神有些沉重的看着這暗紅的地府,天上烏雲壓頂,只是立身其中,都有一種自然的壓力。
“走吧!”小骷髏突然失去了興趣,轉身當先走出了幾步。
看着小骷髏遠去的背影,忘川僅僅一個猶豫,也放棄了傾聽這種聲音,靈翼舞動,上前了幾步,張口欲言,最終還是輕聲問道:“這麼說,你也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
“沒有,我是土生土長在這地府之中”裙角飛動,小骷髏的聲音沉沉的。
“在我有記憶以來,我總是迷茫的活着”上一句話之後,控制不住的,小骷髏接着訴苦一般的,又說了這句話,卻戛然而止,後面想說的話,壓在了心底。
但是,這句話卻停止的心癢癢,忘川上前幾步,和小骷髏並排飛行着,微微張嘴,卻釋然一笑,不言不語。
從後方看去,遠遠的,忘川那巨大的靈翼,完全的遮蔽了小骷髏蝴蝶般華麗的靈翼,好似庇護的港灣。
遠遠的,交談的聲音,伴隨着風聲飄散。
“是不是想聽我將故事啊?”
“是”
“老子,偏偏不想說了”
“可以,不想說就不說了,不過,我隨時都想聽,你也可以隨時不說”出乎意料的,忘川總會在關鍵的時候溫柔下來。聲音柔和。
風聲呼嘯而過,聽到這句話之後,前方小骷髏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良久之後,突然輕聲說道:“老大,認識你,挺好”
“哈哈,是吧!我也覺的”溫情不過三秒,忘川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着,豪不知羞恥的承認了這句話。
“滾蛋”
遠遠的,風聲停止在這裡,最後一句氣急敗壞的怒罵,成爲這一塊空間的絕唱。
千轉百回的地府陰風,停止在這裡,相互交錯,任性的旋轉出了一片真空區域,好似龍捲一般,直上而起,穿入了那天頂烏雲之上。
一團金光,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了龍捲中間,隱約間,有一個僧人形象浮現,卻瞬間消散,只留下一句輕嘆遺留。
忘川小骷髏倆人吵吵鬧鬧的倒也走的飛快,時間流逝,不過前行了一炷香的時間,小骷髏突然停下了腳步,嫩白的手指筆直前伸,指着前方說道:“到了,地府落魂梯”
忘川聞言,擡頭眺望,
卻是在一瞬間,靈魂離體,一股強大到難以匹敵的拉扯力量傳來,忘川幾乎沒有一點反應,靈魂就被扯出了肉體。
被扯出肉體的靈魂,形象不變,卻是要透明許多,忘川發現自己是靈魂體之後,第一時間回頭看去,待到確定自己的肉體還在虛空中站立,身後靈翼沒有消散的趨向,還在穩穩的揹着夏紫凝,才鬆了口氣,不在意的轉頭打量起了,拉扯着自己接近的樓梯。
樓梯,蒼老古樸,搖搖欲墜,漆黑的古木所制,完全與身旁暗色的地府空間融合在一起,要不是小骷髏帶路,恐怕即使是擦肩而過,也不會注意到這一截斷梯。
對,斷梯,遠遠看去,樓梯不過三五十階,然後是一個裂口,裂口平整,好似被人一劍斬斷,扶搖直上的落魂梯,卻是到了此處戛然而止,眼神順着落魂梯,一階一階向上看去,視線落在那斷面之處,卻越來越遠。
最終被那力量拉扯到了階梯的起點,雙腳輕飄飄的落地,忘川沒有着急跨上面前的臺階,而是轉頭,招呼小骷髏過來。
小骷髏看到忘川的動作,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一臉不耐煩的伸手拉住忘川肉體的手,緩緩飄向落魂梯,那股拉扯的力量,對於她來說,似有似無。
轉頭,忘川的目光先是落在悲傷的夏紫凝臉上看去,大大的眼睛裡面一如既往的漆黑如水,看不真透,也不透出一絲光亮,狠狠一握拳,之後釋然一笑,恢復如常,問小骷髏道:“在這裡必須肉體和靈魂分離嗎?”擡了擡腳,這種身輕如燕的感覺也不錯。
“不一定吧!你是特例”小骷髏隨意的回答一句,就上前幾步認真的看着那段階梯,眼神中有些回憶的光芒,修長的手指滑着那粗糙的側面,一步一步圍着樓梯走了一圈。
再次轉到正面,眼眶中已經轉動着淚水,張開雙臂,無視那漆黑冰涼的樓梯,好似擁抱着自己的母親,眼淚之中是回到母親懷抱中的溫馨。
忘川眼中好奇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旺盛,卻是強自忍住了,畢竟現在來說,是個正常人都知道,現在最好不打擾人家比較好。
轉身來到自己肉體身邊,伸手撫摸着夏紫凝的臉頰,卻是好似虛無一般一穿而過。
苦笑一下,再次將情緒壓在心底,但是,下一個瞬間,眼神落在自己肉體的瞬間,忘川就感覺到一股涼意從尾骨,閃電般的蔓延到了自己的後腦勺,即使是靈魂體,這一瞬間,都好像感覺到突然頭重腳輕,搖搖欲墜。
不知何時,身高完全相同的,忘川與自己的肉體,竟然四目相對,失去靈魂的肉體,卻高傲的昂着自己的頭顱,最關鍵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沒有一絲光彩滲出,好似一個黑洞一般,雖然沒有任何情緒,卻是莫名的滲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