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汪
衆人近乎茫然地呆住，大腦直接卡殼。
“奈奈！”一石最先回過神，“讓我和小紅先過去！”
“好！”奈奈一揮手，一石和紅曉曉飛向高陽。
一石從醫療包中拿出三支藥劑，按順序扎進高陽的身體。
幾秒後，高陽悶哼一聲。
“高陽！”王子凱又驚又喜，看向一石，舌頭都打結了，“他他他還有救麼……”
“我我我也不確定……”一石更緊張，渾身發抖。
要知道，站在她前面的可是傲慢，動下手指頭就能讓她神形俱滅的死獸之王。
一石看了一眼高陽胸口的傷勢，鼓起勇氣道：“傲慢，你現在……”
“傲個屁啊！傲慢死了！”王子凱很激動：“我是王子凱！”
“對不起！”一石差點沒嚇暈，“王子凱……你，你能把武器拔出來麼？”
王子凱一愣，有點猶豫：“那我……真拔了啊？拔出來他不會死吧……”
“不知道，但不拔肯定死。”一石說了實話。
一石不是沒考慮過讓紅曉曉救人，但傲慢的能力是混合傷害，其威嚴能干涉法則，不知道“時光重置”的過程會不會出意外。
一石還是決定先搶救，五分鐘內沒好轉，再讓紅曉曉上。
一旁的紅曉曉繃着蒼白的小臉，大氣都不敢出，她已經做好隨時救人和隨時被殺的覺悟。
“呲——”
王子凱一咬牙，抽出骨刺，鮮血噴涌。
“啊！血！好多血！快止血！”王子凱手忙腳亂。
“刷——”
駿馬一個跳躍趕到，幾乎是撞開王子凱，雙手用力堵住高陽的胸口，耀眼的綠光亮起，從他胸口處擴散到全身。
急救過程持續了一分鐘，駿馬已是汗流浹背、臉無血色。
他喘着粗氣，收回雙手，高陽身上的傷口全部癒合，兩隻手臂也加速生長回來。
“胖俊！怎麼樣！”王子凱心急如焚。
“應該……沒……事了……”
駿馬身子一歪，昏迷過去，王子凱立刻扶住他。
確認王子凱不再是敵人後，駿馬第一時間擰動戒指，開啓三倍能量強化，盡全力給高陽療傷。
“胖俊！好樣的！”王子凱幾乎喜極而泣。
“王子凱，別讓隊長掛在這。”一石說。
“哦對！”
王子凱將駿馬一推。
“哎哎……”紅曉曉被迫接住駿馬。
王子凱一拳打向命運之柱，金色的巨柱頓時化爲漫天的能量碎片，王子凱抱住高陽，“刷”一聲消失。
一秒後，兩人落地。
王子凱將高陽小心放下，還想爲他做點什麼，卻沒什麼可做，他手足無措，像只犯錯的大金毛。
很快，其他人也走過來，但保持着一定距離。
大家心情複雜，沒人說話，就連張偉和老7也緊繃着臉，直勾勾地盯着。
大家默默等待着高陽醒來，在這之前，什麼都不重要。
一分鐘後，高陽緩緩睜開了雙眼。
“兄弟！你醒了！”王子凱大喊一聲，湊過去：“太好了，太好了！”
王子凱將高陽慢慢扶起：“高陽，別擔心，傲慢那傻X被我乾死了！我們贏了！”
高陽看着王子凱，面無表情。
他重啓的大腦機械地思考着：我死了？下地獄了？這是地獄的話，爲什麼會有王子凱？
高陽不會知道，從傲慢甦醒那一刻起，王子凱的人格就一直在跟傲慢的獸格廝殺，沒有過片刻的安寧。
高陽一行人見到的傲慢，並非純粹的傲慢，是一個矛盾體，一個“迭加態”。
在高信家見到張偉時，這個狀態達到巔峰。
——“既然是神！就應該無所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你是神！你不受任何意志的支配，也不需要聽從什麼狗屁使命！”
這番話，深淵之中的王子凱聽見了。
從此，一個無比瘋狂又十分合理的念頭誕生了。
——傲慢想殺神嗣，我王子凱不想。
——既然如此，傲慢殺神嗣，我殺傲慢。
王子凱找到唯一能破局的方法：絕對臣服傲慢。
只有這樣，傲慢才能心無旁騖、全力以赴地去殺高陽。
對全世界而言，這是傲慢最強的時候，可對王子凱而言，這是傲慢最弱的時候，王子凱可以“背刺”傲慢。
想背刺成功，王子凱至少需要七秒的“真空時間”，這個“真空時間”只有高陽可以爲他創造。
這便是七秒賭局的真相。
最終，傲慢敗給了自己的傲慢，又超越了自己的傲慢。
——神的意志，獸的使命，人的信念，都不重要。
——我王子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成爲誰就成爲誰。
——這輩子，我是高陽的兄弟，那就是高陽的兄弟。
“兄弟，你……沒事吧？”
王子凱隱約覺得高陽不太對勁，他是活過來了，卻好像丟了靈魂。
一路走來，經歷了那麼多，失去了那麼多，終於迎來這既慘烈又荒謬的勝利，無論喜悅、悲痛、憤怒、甚至是崩潰，王子凱都可以接受。
可他唯獨不能接受，高陽變成一臺麻木冰冷的機器。
他在高陽眼前揮了揮手，高陽的目光完全不聚焦。
“兄弟……你不會，真傻了吧？”
“兄弟，你別嚇我，隨便說點什麼行麼？你別這樣……真別這樣……算我求你了……”
高陽眼中沒有波瀾，像無風之地的死湖。
王子凱無比的愧疚和痛苦，在心中用最惡毒的字眼咒罵自己和傲慢。
驀的，他腦子一抽，叫了一聲。
“汪！”
高陽無動於衷。
“汪汪！”王子凱湊上去，又叫了兩聲。
高陽無動於衷。
“汪汪汪！”王子凱雙手撐地，狂叫起來。
圍觀的衆人，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被這一幕整不會了，紛紛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王子凱怎麼忽然瘋了？
難道這就是人格殺死獸格的後遺症，最強死獸之王變成一個迷失者白癡？
大家還沒緩過勁來，又迎來沉痛一擊：高陽迴應了王子凱。
“汪！”高陽叫了一聲。
王子凱又驚又喜，淚流滿面。
他手腳撐地，甩着腦袋，變成一隻真正的狗：“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高陽大聲迴應。
“汪！汪汪汪哈哈哈……”
“汪汪！汪汪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白月之下，焦土之上。
一個少年席地而坐，一個少年不停狗爬。
他們太開心了，彷彿把全世界的悲傷釀成了美酒，喝得酩酊大醉，暢快肆意。
他們一邊狗叫一邊大笑，除此之外，人生再無趣事。
只可惜，【等價交換】的代價雖然延後了一些，終究還是來了。
高陽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低下頭，陷入深度昏迷。
王子凱也笑累了，他一屁股坐下，揉揉鼻子，靜靜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愧疚又悲傷，溫柔卻疲憊。
他伸出染血的手，撥了一下高陽劉海上的呆毛。
終於，這根呆毛既不靠左也不靠右，它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位置，隱沒在其他頭髮中。
“呼——”
王子凱如釋重負，彷彿終於寫完這一生最重要的功課。
他腦袋一垂，闔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