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問到奇門遁甲,此時又問到壁虎功,老頑童頓時明白了沐之秋的意思。搖頭笑道:“秋兒竟覺得爲師老了,不及逸兒的身手麼?看來還是逸兒深得秋兒之心!”
說罷擡頭看了看屋頂,竟嗖地一下竄了上去。真的如同一隻大壁虎般,四肢伸開,牢牢地吸附在了屋頂上。
沐之秋大張着嘴巴仰頭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讚道:“師父當真厲害!”
蕭逸實在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只有你,纔敢如此算計他,偏偏他心知肚明還不惱你。你可知這般護短,遲早會把我寵壞的。”
最後一句蕭逸說的極輕,卻讓沐之秋紅了臉。
她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蕭逸的眼睛。她承認,這件事情自己做的確實有點不厚道,但一看見頭上黑漆漆,連根房樑都沒有的屋頂,沐之秋就不放心讓蕭逸上去。
沐之秋耍了一個小花招,明着,她的話是問蕭逸,實際上,她都是說給老頑童聽的。老頑童這個人有個特點,對於她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情都很感興趣,尤其是她掌握的那些這個時代的人不會的小伎倆。
誠然,即便她大鳴大放地提出讓老頑童到屋頂上去看看,老頑童也不會反對,但缺少了好奇,人的觀察力就會下降,所以沐之秋稍微吊了一下老頑童的胃口。
老頑童對這座小島的地形圖都那般癡迷,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座火藥庫和人體秘密實驗基地的綜合密室。幾個時辰的查找已經讓老頑童的耐心耗盡,苦於一直沒有找到法門,三人才依然被困在裡面。若是能有個簡潔易行的辦法替代,讓人一目瞭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將密室內的情況掌握住,老頑童豈會放棄這種一睹爲快的大好機會?
這間密室不知道是如何建造的,除了每隔數米就會出現一根巨大的承重柱之外,屋頂上竟一馬平川,連一根房樑和椽子都沒有。
就連聖彼得教堂都不敢這樣建造,在沒有房樑和椽子支撐的情況下選擇穹頂是可靠穩固的方法,然而,這間位於地底下的密室竟敢打破陳規,將屋頂建造得如此神奇。要知道這個時代沒有鋼筋混凝土,除了泥土、木料,剩下的就只有石料。所以這種建築風格是逆天的。
一座沒有房樑和椽子的屋頂,想要爬上去,除了能像壁虎般吸附在上面,沐之秋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但這麼做實在太危險了,沐之秋目測出來的密室,至少有十米以上的高度。就算是蕭逸這樣的高手,你讓他在完全失重的情況下依靠內力吸附在平坦的屋頂上也依然存在着風險。
蕭逸身上有傷,她捨不得他去冒險,她自己又沒有爬上去的本事,只得不厚道地算計了一下年過八旬的老頑童。
不過,老頑童確實比蕭逸有優勢。沐之秋需要他上到屋頂不是爲了看風景,也不是爲了炫耀他的絕世武功,而是想讓他從上面,以俯瞰的角度將整個密室中箱子的排練規律摸清楚。
試想,如此大的密室,沒有超乎尋常的目力,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外圍的情況,便是在平地上走一圈,也要耗費一定的時間,除了老頑童這種常年生活在地宮裡的人之外,誰有這種千里眼的通天本事?
老頑童也當真了得,吸附在屋頂上之後,他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迅速爬進了黑暗。便是沐之秋知道那是她師父老頑童,看見那樣的身形和速度,也不由地脊背發涼。
說實話這種狀態的老頑童太像恐怖片裡的某種爬行生物了,不知道爲什麼,沐之秋就感覺到這些木箱中還有他們沒發現的潛在危險。
不過幾分鐘,老頑童又爬了回來,從屋頂躍下來,他的目光有些凝重,看着沐之秋欲言又止。
蕭逸淡然道:“門主直言便是,大致情況秋兒已經猜到了。”
沐之秋點點頭,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此時他們即便放棄查看想沿原路返回,也應該出不去了。
果然,老頑童道:“秋兒所猜不錯,我們已經改動了陣法,便是原路退出,生門已成傷門。”
蕭逸眉頭微皺,奇門遁甲本身就是九宮八卦陣,所謂八卦分別象徵着自然界的八種物質,天、地、雷、風、水、火、山、澤,是萬物衍生的物質基礎,其中以乾坤天地二卦爲萬物之母,萬物生於天地宇宙之間,水火爲萬物之源陰陽之基,風雷爲之鼓動,山澤終於形成,有了山澤,生物開始滋生,生命開始孕育,人類才因此繁衍。
是以,八個卦象分含八種卦意,幹爲馬,坤爲牛,震爲龍,巽爲雞,坎爲豕,離爲雉,艮爲狗,兌爲羊。
所謂奇門指的就是休、生、傷、杜、景、驚、死、開“八門”,這八門可以根據陣法的變換髮生相應的變化,變幻無測,一旦誤入,導致陣法混亂,找不到生門由其他門而出,結果非死即傷。
眼下他們在陣法中走動了五六個時辰,又打開了不少木箱查看,陣法已動,八門不知早已換位成了何種模樣,便是以秋兒說過的排列組合進行運算,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的性命可供一一嘗試。
但山窮水盡柳暗花明,奇門遁甲內容博大精深,八門既可因他們的不知闖入任意變換,生門轉成傷門,那麼,死門也未必不能換成生門。
蕭逸始終保持沉默並非毫無頭緒,他不想把過多的心思放在密室之內,是因爲他的心思都被沐之秋佔得滿滿的。對於他來說,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秋兒重要。他無需揣摩倭人和密室,不過是奇門遁甲,只要他蕭逸想出去,便是死門,他也能將其硬生生扭轉成生門。
破解奇門遁甲對於他來說並不難,但他卻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秋兒到底在怕什麼?她在期待什麼?矛盾什麼?
沐之秋確實很矛盾,偏偏這種矛盾還沒辦法說出來,給她造成了一種扯不斷理還亂的困擾。所以她急切地需要去證實,答案不管是a還是b,都比沒有答案卻抓心撓肝要好得多。
她對奇門遁甲的瞭解程度真的很膚淺,但她知道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馬克思主義哲學教會了我們唯物主義辯證法,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存在內因和聯繫,其實將陰陽八卦用現代科學來衍生,有很多內容與辯證法是相符的。
就像中醫和西醫,原理不同,方法不同,其根本卻都是爲了治病救人。
正因如此,方纔沐之秋纔會想到小島的地形圖。
八卦陣圖是諸葛亮按照九宮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剋原理布成的作戰陣圖,爲了便於指揮,諸葛亮在陣法最中間建立了一個八角攢尖式八卦亭,被稱作“點將臺”,乾元、艮永、巽從、坤摩四區處於最外圍,兌金、坎生、震東、離明四區相應在內,八區彼此依存取長補短,將“點將臺”牢牢保護在最中間地帶。
兵家大忌就是主帥離營,所以奇門遁甲在布兵打仗時,也會將主帥保護在最核心的中間位置。因此,不管奇門如何變化,最中間的“點將臺”不會變,那裡,是整個陣法的關鍵,也就相當於八卦圖陣的心臟。就如同小島地形圖一般,山洞是烏龜的心臟。
老頑童的話模棱兩可,只道出了他們的處境,卻沒有具體的實際價值。想着大概是蕭逸的話讓老頑童的思維出現了偏移,讓老頑童沒弄明白自己的意思,沐之秋便直接問:“師父方纔在上面轉了一圈,可看出了什麼玄機?”
不待老頑童回答,她卻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自言自語道:“我們最先看見的箱子裡只有火藥,如果這間密室真的暗合八卦圖陣之法,那我們先前的幾個時辰應該查看了不止外圍的一個區,也就是說,外圍的乾元、艮永、巽從、坤摩這四區的木箱內應該都是一樣的火藥。這樣的話,我們不管由八門哪一門入,倘若沒有足夠的耐心,我們所看見的也只能是火藥。如果慣性思維繼續誤導我們,就會讓我們認定這間密室只用來存放火藥。誤導便誤導了,只是,爲了發動戰爭儲備火藥很正常,倭人有什麼必要大費周折地這麼做?爲什麼呢?是故弄玄虛,還是爲了刻意保護什麼東西?”
眉頭緊皺,不再理睬蕭逸和老頑童,沐之秋掐着手指繼續自言自語:“這座小島的地下河流圍繞櫻樹林形成暗藏的地下河,有沒有可能這間密室也一樣?”
猛地擡頭,脫口問道:“師父?你在屋頂上可看出了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這個堆放手臂的區究竟暗合着兌金、坎生、震東、離明四區中的哪一區?”
老頑童不得不承認他這寶貝徒弟太聰明瞭,難怪蕭逸如此死皮賴臉,便是想盡法子不擇手段都要賴定她。若是自己年輕六十歲,恐怕自己也會爲這個徒兒的聰慧機智所折服。
其實在老頑童爬上房頂,將這龐大的空間一點點壓縮成心中的八卦圖陣時非常吃驚。他覺得他們進入了一個離奇詭異的世界,如果找不到這個世界存在的規律,極有可能,他們這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裡。
就像秋兒所說,老頑童也不明白倭人把火藥箱搞那麼複雜做什麼?奇門遁甲不管是用在布兵打仗還是用在自保防範上,都是一門極其高深的學問,箱子這些都是死物,不像人那樣可以隨意活動,將死物佈置成千變萬化的八卦圖陣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心血。老頑童爲了保護生死門,每回地宮移動起來都會耗費他大量心神,便是他耗盡所有才學,卻也不能將地宮從靜安王朝搬到褚國去。這間密室何其大,倭人佈置這麼大一個八卦圖陣,付出了多少代價他連想都想不出來。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就是爲了保護內圍的這一箱一箱還不如燒火棍的手臂?
正因如此,老頑童纔不知道該怎麼跟蕭逸和沐之秋說,沒想到他的話還憋在心裡,秋兒就已經替他說了出來。
經沐之秋這麼一提醒,老頑童突然意識到火藥箱的擺放順序的確十分熟悉,真的與櫻樹林下隱喻着護城河的地下河流有着異曲同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