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只剩下她和夜襲兩人,沐之秋才沉聲問:“王爺和攝政王可知曉?”
“屬下已派人去通知王爺了,攝政王還不曾通知!”
“嗯!”點點頭,沐之秋站起身:“此乃丞相府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不要讓雲清來淌這趟渾水了!”
夜襲才應了聲,寢殿門便被人推開,老頑童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秋兒?可是你孃親失蹤了?”
衝夜襲使了個眼色,夜襲忙退出將門關上。
“師父您從何得知的?”
老頑童急得額上直冒汗:“你與雲清去休息後爲師不放心,只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去了一趟丞相府。”
愣了愣,沐之秋的眼淚刷地飈出來,這世上可還有人會像老頑童這般關心她愛護她的?便是蕭逸對她的愛護,只怕也沒有老頑童這般周到。
世人只道靖王夫婦均是諸葛重世文曲下凡,哪裡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更加聰明,爲了護她處處未雨綢繆先行一步的老頑童。
“師父……”
“莫哭莫哭!”急急忙忙伸手給寶貝徒弟抹眼淚,老頑童的聲音都變調了:“只要爲師還活着,定然不會讓他那起子妖魔邪道得逞。便是玩偶師再生來助他,爲師也會想盡法子將他們打跑。秋兒且放心,你的腦袋好好長在脖子上,誰也拿不去。”
師父!倘若您真的製得了他,怎會尋他一輩子不着?倘若您真的胸有成竹,又怎會急得上躥下跳?
然,這份厚愛,秋兒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遲早都會來的,師父您也莫急,且給我好好講講丞相府的情況,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好好,師父不急,不急!”咬咬牙,老頑童直言道:“王八蛋果然有後招,昨夜運河出事,你猜出乃他所爲,爲師就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早先他失了那妖女爪牙,現倭國業已滅,他還敢如此大張旗鼓的挑釁,便是打算破釜沉舟。他在咱們這裡吃過虧必不敢貿然闖進來擄你,但以他的性子也不會陷自己於被動。爲師尋思,他數次擄你卻總不成事並非不忍下手,乃是棋差一招,既然最後那顆棋子始終未尋到,他擄你千百次也是枉然。此番他既然下定決心要成事自然會換其他法子,這般你孃親便藏不住了。這人啊,但凡動了情便都會有執念,爲師還記得那褚雲鵬弄了一屋子你孃的畫像,夜夜摟在懷中對畫親吻。還有當初在小島上被玩偶師重傷的逸兒,便是將自己弄個不死不活一輩子躺在牀上人事不省他也要留在你身邊,連褚雲鵬和逸兒都這般更何況你那死心眼兒的老爹?既然爲師能想到,那腦子不正常的豈能想不到?說起來他和你爹爹倒是同類人,都戀屍。故,爲師便去了丞相府。果然,丞相府大亂。你那不着調的老爹本來好端端地在書房練字,突然就抽搐中風了,嚇得丞相府一干女眷鬼哭狼嚎亂成一片。爲師雖不知你孃親的屍首被老狐狸藏在何處,但卻能想到以他那圓滑世故的性子,通常小事定然刺激不到他。想來想去大概只有被他藏在書房密室之內你孃親的屍體出了事,他纔會變成這幅模樣,所以爲師趕緊跑回來和你商議。唉!也不知爲師猜想得對也不對!”
果然薑是老的辣,孃親的屍體藏在沐之冬閨房下面的密室這件事世上只有老爹、蕭逸和自己三人知道,便是當年她和蕭逸、老頑童同困小島,沐之秋也沒有告訴老頑童,可老頑童卻能揪住線索順藤摸瓜地猜出大概,這“生死門”門主當真不是白當的。
將沐忠國送來的密信遞上,老頑童愣了下才打開,之間宣紙上歪七扭八地寫了四個大字——“阿芳不見”。
沐之秋道:“當年我與蕭逸發現江晚晴和沐之冬給爹爹服食慢性毒藥,蕭逸便派了心腹潛入丞相府貼身保護爹爹,這封密信應是爹爹拼着最後一絲清醒寫下,再由暗衛悄悄送與夜襲的。”
“那我們現下可要去丞相府看看?”
“你們不要去丞相府,我去!”門砰地再次被人推開,上官雲清和夜襲渾身煞氣地進來:“之秋!宸兒他們失蹤了!”
沐之秋和老頑童像看精神病一樣看着上官雲清,半響,沐之秋才咧了咧嘴,問:“雲清?你說什麼?你可是在跟我開玩笑?”
“宸兒他們和平常一樣去我府上看小動物,然,綠衣等人沒看住他們。”
便是綠衣她們沒看住孩子,沐雷五人卻不是尋常人能夠匹及,何人竟能避開他們的視線將宸兒四人擄走?
像是猜出了沐之秋的想法,上官雲清又道:“國醫府附近出現可疑人物,沐雷他們前去察看了。”
堂堂野戰軍高級將領,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沒腦子的事情?
“你猜得沒錯!”上官雲清點頭,清澈的眸子裡都是冷冽:“是宸兒命他們去的,曦兒和潔兒哭鬧不止,沐雷等人被纏得沒辦法,只得領命去了。”
“你,你!”一把揪住上官雲清的領子,老頑童怒道:“那你是幹什麼吃的?你府裡的人都在作甚?怎地連四個孩子都看不住?”
沐之秋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拼命壓下喉間翻涌的血腥,拉開老頑童,沉聲問:“那黑背呢?”
“黑背被人關進籠子裡了,但小黑背和宸兒他們一起失蹤了。”
這世上除了沈聰,怕連她沐之秋和蕭逸也不能將黑背關進籠子裡去,所以,能讓黑背老老實實呆在籠子裡的人,只有它的新主子——四個小粉糰子。
這四個不省心的小妖孽究竟想要幹什麼?
心頭大驚,沐之秋和老頑童異口同聲:“小豆!”
“屬下該死!”夜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羞愧:“小豆被歹人擄走,宸兒小王爺得知消息後大概帶着弟妹和小黑背尋小豆去了。”
上官雲清額上青筋突突跳了兩下,淡掃夜襲一眼,冷聲道:“宸兒雖然胡鬧,但這孩子素來心思縝密,智勇超絕,便是凌兒、曦兒和潔兒亦有勇有謀,也不全是吃素的,小黑背業已初長成,短時間內他們應該沒有危險。蕭逸讓我告訴你,他已佈下天羅地網去尋找,你且老老實實呆在府裡靜候佳音。”
轉身便往外走,上官雲清厲聲道:“夜襲!外公!你二人仔細看住之秋,莫要讓她再如宸兒那般自行離開靖王府。”
“我……”
“所謂關心則亂,你和外公、夜襲心神已亂,沒得人找不到反倒再行拖累。”
好麼!兒子女兒丟了,非但不讓她去找,還嫌她拖累要軟禁她,她怎麼從來沒發現雲清比蕭逸還要霸道還要難搞啊?果然伴君如伴虎,便是溫潤如雲清,當久了攝政王,也浸染出一身戾氣來。
“可是我爹爹他……”
“沐丞相那裡我親自去,只要他還沒有嚥氣,我就能保他一條性命。”
沐之秋無語。
這算不算違背誓言啊?雲清?你棄醫從仕了好不好?這般出爾反爾,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上官雲清離開好一會兒,老頑童才怯生生道:“秋兒,其實,其實爲師覺得雲清說得有點道理,你莫要生他的氣。”
嗯!他是你外孫,你當然胳膊肘子朝外拐地向着他,什麼叫親疏?今兒個她算是領教了。
但見寶貝徒弟面黑如鍋底灰,直接扭頭給自己一個後腦勺,老頑童再不敢替雲清說話,拎着白巾子手忙腳亂地給寶貝徒弟擦拭頭髮,雖比催題和伴讀還要狗腿,但心中擔憂曦兒得緊,手下沒輕沒重,差點將沐之秋的頭皮扯下來。
憋了半天,夜襲才道:“王妃!攝政王先前跟屬下說,待您心平氣和後,可以放您出去!”
瞧瞧,瞧瞧!什麼師傅?什麼親衛隊?關鍵時刻倒打一耙,都跟着雲清來欺負她。
沐之秋尚未發火,老頑童卻指着夜襲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臭小子,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當然不心疼,那可是曦兒他們。曦兒喲!你怎地如此糊塗?宸兒他們要去救小豆你只管讓他們去好了,怎地連明哲保身都不會還上趕着去幫忙,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師祖爺爺可怎麼活?”
夜襲氣得七竅生煙,太陽穴突突直跳,md!怪不得王爺如此厭惡這老東西,這是人說的話麼?難不成小主子們丟了他夜襲不急?就算他夜襲自私自利,丟的也還有他的兒子小豆不是?
但見老頑童哭得快背過氣去了,夜襲又氣得牙根咯嘣蹦直響,沐之秋反倒漸漸平靜下來。
反正生氣也沒用,既然蕭逸讓雲清來傳話,便是料到雲清會打定主意不讓她出門,難得這兩個男人意見一致,她便服一次軟吧!
“好吧!我不生氣了,但咱們也不能坐在這裡乾等着,師父、夜襲,你們陪我一起去國醫府,我要去看看黑背!”
老頑童雖和夜襲鬥氣,倆人卻都心急如焚,但聽沐之秋這話,眼睛一亮,立時點頭如搗蒜地護着沐之秋出了門。反正上官雲清只說不能離開靖王府,在國醫府裡溜達兩圈就算是打擦邊球吧?
三人到得國醫府時黑背已被人放出了籠子,但見它眸中閃爍着暴虐低聲怒吼不止,沐之秋便知它對宸兒也極爲不滿,只是苦於主子有令,黑背身爲野戰軍一員不敢違抗罷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夜襲和黑背也算同命相連了。
走上前彎腰在黑背頭上撫摸兩下:“辛苦你了黑背,都是我兒子不好,我替宸兒給你賠罪了!”
黑背異常通人性,但見王妃面色慘白腳步漂浮,眸中還隱着擔憂和傷痛,立時將腦袋垂下伸出舌頭在沐之秋的手背上舔了兩下,嘴裡還發出抱怨般的嗚嗚聲。
沐之秋本來只是惆悵難訴纔會去摸黑背,黑背的腦袋垂下來,她的手背卻突然觸到一個硬物。心念一動,趕緊抱住黑背的腦袋,往它脖子底下摸去。
果然,黑背脖子上竟纏着一個珠串,上面還掛着一枚小小的金鈴鐺。
這珠串沐之秋認得,乃是宸兒他們出生那年,自己和蕭逸第一次帶他們進宮去過新年時,凌兒從蕭良那裡得來的。
至於這枚小鈴鐺,沐之秋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這是她送給小豆的。
兒子的貼身之物夜襲怎會不認得,死死瞪着這枚鈴鐺,夜襲雙目通紅:“王妃,您讓屬下出去尋找吧!倘若,倘若小主子們爲了小豆有個閃失,屬下和冬果怎有臉苟活人世?”
“眼下你們夫妻倆就不該苟活人世!”老頑童接嘴。
“師父!”厲聲瞪老頑童一眼,沐之秋看向夜襲:“沒錯!宸兒確實帶着弟妹們去救小豆去了。可是,你可看懂宸兒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