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消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安怡一時有些消化不了。
第二個也就罷了,從一開始她就不是衝着封賞去的,得到是意外之喜,得不到也不是很失望。但第一個消息卻蘊含了非常兇險的意味,安老太明明身健體康的,謝滿棠卻突然要她“重病”,還要讓遠在昌黎的薛氏和安愉來伺疾盡孝,再聯繫到今日黃昭的言辭,說明安保良在昌黎已經是很危險了!所以纔會用這樣的法子,轉移薛氏和安愉,以確保他們的安全。
安怡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謝滿棠立即就領會了她的疑問,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上次我和你說過,他們有些懷疑,卻還拿不準。是我覺得你母親和弟弟再留在那裡不太合適,所以和你父親商量先讓他們回來。這樣,也免得家裡就是你和老太太兩個人,太孤單。”
“我不聽假話。”安怡眼神清亮地看着謝滿棠,輕聲道:“相信你也知道了,我剛纔見着了黃昭。他說,我和我爹都不是好東西,你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謝滿棠搖頭,很肯定地道:“不,他只是‘激’憤之言,他們手裡沒用真憑實據,也沒有誰親眼瞧見我和你爹有聯繫。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來,除非他們要造反。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們。你父親那裡我把最好的護衛留給了他,你母親和弟弟我也會妥善安排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平安進京。你只需要讓老太太病倒就好。”
“那你一定要把他們平安送到我身邊。”安怡的心緒隨着他醇厚平和的嗓音漸漸穩定下來,她見識過謝滿棠的手段,他既然保證,她便相信。
謝滿棠叉開五指****安怡的指縫中,與她雙手‘交’握,飽含愧疚地道:“封鄉君的事,本來已經要擬旨了,偏有人跳出來多事。說是你的功績不足以得到這樣豐厚的封賞,正好你父親那邊的事到了關鍵處,不好與他們死磕,免得引起黃家的注意,對你父親不利,所以只能先緩上一緩。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做不到的,除非我死了。”
安怡看着他和她的手,他的手修長有力,膚‘色’稍深,微有薄繭,她的手小巧纖細,白皙細膩,兩隻手結合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彷彿它們天生就該這樣彼此依存,彼此‘交’握。她輕聲道:“不需要你死,也不需要你發誓,我要看行動。”好聽的話她聽得太多,她只需要實實在在的行動。
謝滿棠突然笑了一聲,同樣輕輕地道:“今天你說的話,我很喜歡。”
安怡莫名:“什麼話?”
當然是拒絕黃昭要給他做正妻的話。這麼霸氣威武、野心勃勃的‘女’人,果然也只有她,更是隻有他才能容得下她,拿捏得住她。謝滿棠笑而不語,只道:“你以爲,我給你的人就真是草包?明知黃昭已經進京,還放任你把他們全部支使開去?這樣的玩忽職守,不把我的話當回事,除非他們不想要命了。當時他們就在一旁守着的,因見你無礙就沒‘露’面。”
安怡不高興地‘抽’手:“你是不是很喜歡窺刺別人的隱‘私’?這樣很好玩?”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所有言行算計,都落在了他的眼睛裡?她有種被剝光衣服的危機感和恥辱感。
謝滿棠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俯身對上她的眼睛道:“看着我,安怡,我不是一個閒得無聊總去盯着‘女’人的人,我身邊的好手有限,同時他們也有要緊的事要做。只在這兩天,從黃昭進京之後,我不能不防,事情到了關鍵時刻,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不然輸掉的不止是我和黃家的博弈,更是許許多多人的‘性’命身家。你知道黃家都做了些什麼嗎?
從最簡單的說起,在黃家的羽翼之下活着的,如同當初險些把你們一家子‘逼’入絕境的王虎之流有很多很多。還有邊境線上,被黃氏屠盡滿村以冒領軍功的百姓‘婦’孺,和勾連冤死的軍士,排除異己屈死的人,這些年來不計其數!他家用貪佔的民脂民膏和軍餉豢養了‘私’兵!這意味着什麼?
當初周金剛殺人險些丟了‘性’命,爲什麼會不升反降?因爲他無意中破壞了黃家和的勾連!也是因爲你後頭幫他找到了青龍山的秘道,他又找到了合適的人替他遮掩請戰,不然你以爲會有那次大捷嗎?不會有的,因爲黃家不允許!因爲不開戰,他們就沒有利益,因爲不開戰,就顯現不出他們的重要‘性’!你不是尋常‘女’子,我知道你都懂,你若出了事,就會牽連很多人,所以你不能怪我。”
她當然是懂的。安怡不再掙扎。晚風吹起車簾,將一縷陽光送入車中,照在謝滿棠的臉上,光影‘交’錯之下,他的臉完美如同神祗一樣。安怡看着他的眼睛嚴肅地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就該知道我今天和黃昭說的都是實話。”所以她即便被他吸引,也斷不可能給他做妾,更容許不下第三個人,她從做安九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是個不賢惠的人。現在做了安怡,就更註定要與賢惠無緣了,她再不想委屈自己。
馬車裡有一瞬的靜寂,謝滿棠靜靜地看着她,不言不語不動,安怡有些撐不住,自嘲地笑笑想將手‘抽’回來,趁早說清楚了也好。她終究不是山大王,沒那個本事把他搶回去當成‘花’朵一樣的藏着欣賞;她也沒有師叔祖的霸氣威武,可以毫無顧忌地指點小倌。
謝滿棠這次沒有窮追不捨地去拉她的手,安怡只覺得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費力氣,懶洋洋地往靠枕上靠了,將臉轉開對着車壁,笑道:“大人不是很忙麼?要緊的事情說完了就趕緊走吧,耽擱了您的大事,可不是我的罪過麼?”
一雙手臂輕輕環上來,謝滿棠的臉離她的臉只差一根頭髮絲,安怡唬了一跳,緊張到爆,然後惱羞成怒,擡腳就踹:“滾!”沒有誠心還想佔便宜?趕緊去死!
謝滿棠不避不讓,任由她踹了一腳,順勢死皮賴臉地趴倒不動,用力揩了幾下油,見安怡已經氣得發抖要發飆了,纔在她耳畔輕聲道:“原來你想要的是這個,我都記住了。你要做正妻,不做小妾。”言罷光明正大地在安怡嘴‘脣’上狠狠咬了一口,迅速‘抽’身離去。
等安怡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得只剩一個背影。安怡擡手撫上嘴‘脣’,疼得“嘶”的一聲,剛上車的蘭嫂不由關心地道:“怎麼了?”
安怡恨恨地道:“給狗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