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更,大家睡覺起來就可以看到最少3更,然後一直都有更,哈哈)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魏之明深吸一口氣,堆起笑容,十分誠懇地道:“您當然來得,末將正盼着您來呢!小安大夫被這逆賊劫持了,末將真是爲難得緊,不知如何是好。您來了,正好由您定奪。”
魏之明自以爲送出一份大人情,怎麼都該得到幾聲讚許,誰知謝滿棠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盯着車廂淡淡道:“黃昭歸你,安怡歸我。其他的事我都不管,只要她少了一根寒毛……”謝滿棠終於停下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我定要你償還千倍萬倍。”
這一眼看似很淡很平常,卻如刮骨鋼刀,鋒利得讓人骨縫生疼。魏之明想起安怡之前的話,她說她若死在他手裡,便會有人與他不死不休,想來說的就是謝滿棠了。難道之前坊間的傳言都是真的,並不是逢場作戲?或者是,安保良會有大用?
正苦思冥想間,謝滿棠已經不耐煩了,直接一磕馬腹走了出去,魏之明聽見他用一種冷得死人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道:“黃昭,放了她,我放你走便是。”
黃昭不屑地彎彎脣角,十分認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寶劍,見趴在車廂底板上的安怡輕輕動了動,便冷冷地道:“不要亂動,我知道你很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藥,縱然才從險地出來沒帶多少,但我知道你身上一定還藏有保命的藥。你若不聽話,我只好提前殺了你。”
安怡順從地保持趴地的姿勢,一動不動。哪怕百爪撓心,很想回頭去看一看說出“你放了她,我放你走便是”的那個人此刻究竟有多迷人,她也死死忍住了。
黃昭擦好了劍,慢吞吞地查看劍刃是否鋒利,又爲安怡的靜默而奇怪:“爲什麼不出聲?你既然死心塌地的護着他,難道不該說點什麼擾亂我的心神麼?”
安怡低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其實馬車尚未出宮門,我就已經知道你在馬車上了。”
黃昭冷笑,提劍起身:“又來騙人。可我再不會上當了。”
“我沒騙你。”安怡話音未落,便覺着肩頭傳來一陣劇痛,接着她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恍惚間,黃昭輕聲說了一句話,她卻已經來不及去咀嚼其中的意味。她看見官兵們明晃晃的刀劍在她身下不遠的地方閃着冷光,還看見不遠處的謝滿棠漂亮得如同一枝暗夜裡盛開的海棠花,相比起來,他身旁的魏之明就像一口黑鐵鍋,還是那種炒菜炒壞了,裡裡外外都敷滿了油煙鐵鏽的那種破鐵鍋。
安怡覺得自己還算有點臨危不亂的幽默,於是就想笑一笑,不想去考慮自己是否會落下去,是否會剛好落到那些高高豎着的、明晃晃的刀劍槍尖之上,然後死得光榮壯麗。真是不甘心啊,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做呢,譬如,和自己喜歡的人說一聲,她喜歡他,譬如,告訴謝滿棠,謝謝他從未讓她失望過。
安怡覺得她不行了,她的身體猶如灌了鉛似地直往下墜,而從她被扔出來到現在,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團團而立的官兵們甚至於還沒反應過來,因此她墜落的下方刀劍林立。她聽見了一陣驚呼和倒吸氣的聲音,於是她勉力仰起臉來,朝着謝滿棠的方向,燦爛地笑了一笑。她覺得這樣的方式應該能讓他永遠都記着她,再忘不掉。畢竟面對意外和死亡,就沒幾個女人能做到像她這樣從容的,哪怕她其實是蠢死的。
謝滿棠看着橫飛直落還朝他傻笑的安怡,十分不高興地皺起眉頭,隨即一躍而起,將手裡一直蓄勢待發的長鞭揮了出去,在安怡即將跌落的那一瞬間捲住了她的纖腰,再帶至懷中,環抱着她一起落地,一起翻滾。
安怡摔得暈頭轉向,略有些清醒就咧開嘴樂了,正想說兩句好聽話,卻對上了一雙飽含怒火的眼睛。於是縮了縮頭,將頭貼着姓謝的妖怪冰冷卻堅實可靠的胸膛柔柔地擦了擦,低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謝滿棠滿肚子的火氣和憤怒瞬間便被這小貓黏人似的挨挨擦擦給磨得沒有了,卻不願意給安怡看出來,便陰沉着臉將她一把拉起來,安怡疼得大叫,她的手臂被黃昭一抓一扯一扔之下脫臼了。
“你活該!”謝滿棠一臉的波瀾不驚,手摸在安怡被血浸溼了的後背上,心又涼了幾分,卻不說話,只將她緩緩轉過背去對着他,低下頭去細細觀望。
“脫臼了。背上的傷口不嚴重,他手下留情了。”安怡心虛地避開謝滿棠的冷眼,嘗試着準備自己將傷臂託上,卻聽那邊魏之明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放箭!”
安怡緊緊攥住謝滿棠的手臂,猛地回頭,但見箭如飛蝗,很快就將剛纔還不可一世的黃昭湮沒得再也看不見,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就看到一汪濃烈的鮮血無聲地流淌了滿地。黃昭甚至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周圍響起震天的歡呼聲,衆軍士以刀劍擊打盾牌,發出震耳欲聾的鼓譟聲,有人興奮地上前去查看黃昭有沒有死透,有人討好地圍在魏之明身前興奮地說着什麼,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謝滿棠和安怡。
安怡沉默地將目光從那汪濃烈的鮮血上收了回來,再看向不遠處的魏之明,與魏之明目光相撞時,她淡淡地朝魏之明點了點頭,然後再回眸看向謝滿棠,低聲道:“我剛纔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因此很想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謝謝你從未讓我失望過。我一直都知道,你會來。”哪怕就是他算計萬千,萬千算計,他也還是會來,因爲他是謝滿棠。
謝滿棠目光沉沉地看着安怡,黑琉璃一般的眼睛裡慢慢綻開了一朵絢麗的曇花,明麗而璀璨。許久,他才用再淡然不過的口氣道:“可惜你卻讓我失望了。你沒被蠢死,我卻要爲你獲罪,幾輩子的臉都丟乾淨了。”一個爲了女人可以隨便放走行刺的叛賊逆賊的臣子,可想而知會受到什麼樣的申飭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