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麼來了……”
見到牢房門口的老婦人，牛同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見到牛同，老婦人雙眼一紅，倚着牢門登時就哭出了聲。
“兒啊……娘沒本事，娘有罪啊……”
“娘，你這是說什麼？”
牛同起身就要去攙扶母親，無奈隔着牢門，他的雙手伸不過去，一時間急的雙目通紅。
“娘有罪啊……都怪娘沒有把你教導好。讓你整日跟那些潑皮在街上廝混，今日纔會犯下這般大錯的……”
老婦人泣不成聲。
一見到母親這樣，牛同這個黑漢子，眼眶也頓時變得通紅了。
“娘！我沒有殺人……”
“糊塗！”
老婦人一聲怒喝，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抵賴？”
牛同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有想到居然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相信自己。
“犯錯了不怕，怕的是你明明犯錯卻還要死不悔改！”
“娘，怎麼你也不信我……”
牛同心如死灰，緩緩說道。
“想想你平日做的事情，你叫娘如何能夠相信你？”
老婦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道。
是啊！
母親的這一句話，瞬間讓牛同醒悟過來了。
自己平日裡只顧着糾結一幫混混，在街上廝混，基本幾日纔回家一趟。就算回家，也是帶着那些混混一起。
整天嘴裡說的的都是，今天卸了誰的胳膊。明日裡，又要去打斷哪個不長眼的人的腿。
在家裡吃喝一通，便矇頭大睡。
剩下的殘羹冷炙，便留給老孃一人收拾。
從來不曾往家裡拿過一分錢回去，反而要老孃出去幫人家縫補衣裳供自己花費。
整日只知道與人吹牛……
難怪，連母親都不願意相信自己了！
呵呵……
我牛同還真的是個渣滓啊！
“娘……我對不起你。”
牛同此時已然滿面淚水。
“知道錯了就好！”
老婦人擦乾淨臉上的淚水，掀起籃子上蓋着的灰布，從裡面拿出一盤餃子。
“娘給你帶了餃子，是你最愛吃的韭菜雞蛋餡兒的！”老婦人將盤子遞給牛同，說道：“方纔只顧着說話，怕是都有些涼了。”
“娘……”
牛同雙手顫抖着接過盤子。
“快吃吧！以後怕是……”
老婦人說着說着，眼淚又止不住了。
“哎……我這就吃！”
牛同伸手抓起一個餃子就往嘴裡面塞，嚼都沒嚼一下，就去拿第二個。一會兒，嘴裡就塞的滿滿當當的了。
沒多久，一盤餃子就全部進到了牛同的嘴裡。他鼓着腮幫子咀嚼着，眼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爲了防止眼淚掉下來，他只能拼命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娘，你眼睛怎麼了？”
牛同見到母親收拾盤子的動作有些不對勁，便忍不住問道。
“人老了，眼睛便有些看不清了。”
“什麼時候的事？”
“頭幾年的時候，就已經有些模糊了。現在，越來越嚴重了……”
“我怎麼不知道……”
“哎……”
老婦人嘆了口氣，說道：“你整日不着家，又哪裡會知道嘛……”
牛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時間到了……”
牢頭兒走了過來，通知他們探監的時間已經到了。
老婦人一手扶着牢門，慢慢站了起來，將籃子挎在了胳膊上。
“下輩子……不要再犯錯了……”
老婦人沒敢再多看牛同一眼，她怕自己會沒有勇氣走出牢房。
望着母親離去時蹣跚的背影，牛同只覺得自己心臟，像是被人用刀一片一片的割了下來，再碾成一堆肉泥。
他拼命的捶打自己的胸膛，張大了嘴巴似乎想要喊些什麼。
最後……
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望着牛同那痛苦的樣子，牢頭兒嘆了口氣，說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牢房中的牛同，嘴巴張的老大，眼神已經逐漸變得沒有焦距了。
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
第三日，牛同被人押上了刑場。
刑場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都是前來觀看行刑的。
衆人指着牛同議論紛紛，而此時他耳朵裡聽到的只有一片轟鳴聲，衆人說的什麼話，他卻是一句也聽不清楚。
劊子手的刀已經舉了起來。
牛同斜眼望着刺眼的日光，只覺得腦海裡一團混沌。
恍惚間，他似乎感覺到刀已經落到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疼痛感傳來。
哦！
自己應當已經死了，感覺不到疼痛了。
只是……
直到將死之時自己才明白過來，自己這一生過得有多麼的窩囊。虧得從前還覺得，那樣的日子風光無比呢！
可憐老孃了，生了個不孝的兒子，臨老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啪……”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此時牛同竟然感覺有人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一下。
怕是幻覺吧！
牛同這樣想到。
“啪……”
似乎不是錯覺，自己又感覺到了。
這時候，牛同努力睜大了雙眼，發現自己面前居然出現了一絲光亮。
等到雙眼完全睜開的時候，他居然看到了本該已經死去的安泉，居然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
此刻，他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牛同有些不確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腦袋還好端端的放在上面。
見到牛同這副迷茫的樣子，安泉笑着說道：“如何？現在可還敢殺人了？”
聽到這話，牛同哪裡還不明白。
原來自己先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自己根本就沒有殺人，也沒有被捉拿歸案，更是沒有被問斬。
這一切，都是面前這位俊俏的先生搞出來的事情！
“這……都是假的？”
牛同喃喃自語道。
“怎麼？莫非你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不……不……我不希望！”
牛同連連否認。
“呵呵……”
安泉掏出茶錢，放在了桌上，隨後便起身離去。
“多謝先生大恩！”
牛同望着安泉離去的方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只見他跪了下來，對着安泉離去的方向，鄭重的磕了幾個頭。
“回頭找份正經的營生，以後莫要再做這些勾當了……”
安泉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謹遵先生教誨……”
牛同鄭重答道。
對了！
回去看母親！
牛同心中念頭一起，便再也遏制不住了。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
“牛哥……”
他的一衆小弟被弄的一頭霧水，張嘴剛喊了一聲，眼前就不見了牛同的身影。
陳婆攤子前圍觀的衆人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牛同這是怎麼了？
先前不是去嚇唬那位年輕公子了嗎？
怎麼說着說着話，就突然像是睡着了一樣。醒了之後，又變的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
那年輕公子莫非會法術不成？
“娘……”
美娘輕輕喚了一聲陳婆。
陳婆沒有說話，對美娘使了一個眼色。
顯然她也注意到了。
方纔牛同掏出匕首威脅安公子的時候，自己看的是清清楚楚。安公子只是瞧了他一眼，牛同便像是得了癔症一般，又哭又罵的。
等到清醒過來之後，竟突然開始對安公子感恩戴德了。
“原來……安公子不是凡人啊！”
陳婆感慨一句。
難怪安公子不怕王家的宅子。
美娘心中這樣想到。
只是……不知道安公子院子裡的女鬼究竟有多漂亮呢？
……
牛同回到家中，見到母親正在院中縫補衣裳。此時，日頭明明正盛，母親卻要將衣裳舉到眼睛近前。
看來，母親的眼睛真的是看不清了。
那位先生真的是高人啊！
牛同心中對安泉越發恭敬起來。
“娘……”
牛同的聲音有些哽咽，上前將母親手裡的衣裳拿了過來，說道：“您以後不必這樣辛苦了。我待會兒就去碼頭搬貨，以後家裡的吃穿用度就交給我吧。”
牛同母親一時間有些愣住了，她像是沒想到兒子嘴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發現確實是自己兒子無疑，她這才笑道：“好啊！我兒懂事了……”
見到母親居然如此不信任自己，牛同又是自責，又是羞愧。
同時也對幫助自己醒悟的安泉，更爲感激了。
……
小女鬼今日上山見小猴去了，安泉一個人回到宅子裡也樂得清靜，躺坐在院中的藤椅上。
此時，他右手微微張開。
掌心中，竟似有雷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