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彷彿要將整個天地烤焦一般,樹木的葉子打着蔫兒,和大道上過往的行人們一樣,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大道上的塵土被烤得發燙,泛起一陣子糊味兒。
道上行人少得可憐,有誰願意在這種天氣下趕路呢?
大道旁邊的一個茶攤子生意非常不錯,眼下這十多張桌子幾乎都坐滿了客人。
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之下,任誰都是汗如雨落,因此路過茶攤子時,都願意進去要上一壺茶水,來上一盤小糕餅,避暑解飢渴,歇腳消睏乏,反正也用不了幾文錢。
樹上的鳴蟬顯然對這天氣十分滿意,一面飽飲着樹汁,一面死命地呼喚着伴侶,以求得半晌貪歡,好來完成傳宗接代的偉大使命。
茶攤子裡比較安靜,只有幾個結伴同行的客人在低聲私語着。
躁熱的天氣讓每個人都懶得開口,只管默默地喝着茶水,吃着餅子,即便如此,汗水仍然不斷地從身體中浸出來,將衣衫溼透,粘乎乎地貼在身上,更添一陣煩躁之意。
遠遠地,從東北方向過來二十多號人馬,看不清楚來路,只是呼呼啦啦地,遠遠望去,也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
待走得近了,那隊人馬身上的兵甲裝束終於清晰起來,原來是一隊隋兵。
看清楚來人,早就吃飽喝足一直在攤子上打盹兒的客人們立即掏錢付賬,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飛也似地往十多裡之外,西南方向的常熟縣城去了。
幾位尚未飲完食完的客人見狀,亦匆匆地將糕餅塞進口中,狠灌了幾大口茶水下去,收拾好東西,搶着將五銖錢拍在桌上,趕在那些隋兵靠近茶攤子之前,逃也似的往西南方向去了。
如此一來,整個攤子裡就只有十多位客人,都是些初次來到這裡的外地旅人,對那些人逃命似的舉措感到有些好笑,來的又不是賊子,有必要嗎?
只不過,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也許會徹底改變他們這種美好的想法。
茶攤子的主人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雖然知曉這些隋兵的可恨與可怕,卻絲毫不敢出言提醒這些外地來的人們,若是他們全都走了,那麼倒黴的只能是他們夫妻了,唉,這種事情要多麼可悲,就有多麼可悲。
隋兵們走得近了,攤子中的客人們已經可以看清楚他們的臉孔與樣貌,怎麼說呢,他們那種彷彿散了架的混帳樣子,可以稱之爲兵嗎?看起來,倒是頗有些地痞流氓的意思。
客人們終於感受到了異樣,明白剛纔的那些人爲何見到這些隋兵過來,跳得比兔子還快。
就在這氣氛有些微凝的時刻,突然,一把年輕的聲音打破了攤子中的寂靜。
“店家,給我續壺茶水,哦,順便再來一盤綠豆餅,哈,這餅子做得真是不錯。”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方臉寬額、濃眉大眼的青年,正單人坐在那處,嘴角上掛着陽光般笑意,頗是悠然自得。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項洵。
原來那日燒了山寨之後,項洵在赤瀆村又呆了兩天,和丁虎等人將各個村子之後的護衛組建和訓練事宜商量妥當,然後便在衆人的挽留聲中,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不快不慢的行了三日,終於快要到達常熟縣。
此時天氣着實炎熱,項洵遂將馬兒拴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讓它在樹蔭下乘涼吃草,自己則鑽到這茶攤子當中來找些吃食,以安慰早餓了半天的肚皮。
看着這羣隋兵懶懶散散地走過來,項洵絲毫不以爲然,該吃吃該喝喝,正所謂是藝高人膽大嘛。
“老頭兒,上茶,上餅子!快快快!”隨着這羣兵士越走越近,早有一名隋兵衝進茶攤子中來叫嚷道。
“好嘞!軍爺們請坐,茶水和糕點餅子早都準備好了。”那主人佝着腰身陪笑道。
那隋兵立即又折返出去,到那隊伍前面,向馬上一名將官模樣的人諂媚道:“胡將軍,都安排好了,快到這茶攤子中歇息一陣吧。”
那胡將軍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斜睨着眼睛罵道:“特孃的,這裡面坐得滿滿當當,讓本將軍往哪裡坐?”
話音未落,便聽得隋兵當中有一把不屑地聲音傳來:“呸!一個從九品的橫野小將,也好意思自稱將軍?”
那胡將軍轉頭怒罵道:“劉元起,你莫以爲老子不敢殺你,再敢多嘴一句,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姓胡的,你快給我省省吧,你們上峰還要拿我去換功勞,你敢割我的舌頭?我呸!看你那慫樣,有本事一刀殺了你爺爺!”
此時項洵才發現,原來這隊隋兵中間有一名俘虜模樣的人,只見他滿臉血污,手腳俱縛着鐵鏈,然而一雙眸子卻炯炯有神,以一種蔑視地目光,挑釁着那馬背上的隋將。
胡將軍終於不堪辱罵,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劉元起的近前,擡手扯出腰中長劍,抵着他的脖子道:“你有膽再給老子說一句瞧瞧?嗯?說啊!特孃的!怎麼慫了?”
劉元起挑了挑嘴角,滿臉不屑道:“你要真是個帶把兒的,就儘管動手,你當咱們這是在玩兒過家家?吼給誰聽?來啊!”
眼瞅着胡將軍怒火中燒,彷彿要失去理智,幾名手下連忙衝上前來勸道:“將軍!將軍!您可千萬要息怒啊,不要上了這賊子的當。咱們要殺他那自然是輕而易舉,但是如果能把他活着帶回去,將軍您就可以連升三級,還有大把的賞銀啊,將軍!”
也不知是手下的勸說起了效果,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只見那胡將軍冷哼了一聲,回劍入鞘,拿腳狠狠地踹在劉元起的小腹上,將他蹬倒在地,纔算出了這口惡氣。
“看什麼看!沒見着官兵捉賊嗎?特孃的,你們這些刁民,成天就知道看熱鬧,當心老子挖了你們的眼珠子出來!”胡將軍轉頭對着茶攤子裡的客人們吼道。
客人們此時心中老後悔了,若是剛纔早點離開,哪裡會受這等窩囊氣?
一個個隨即草草喝乾了桌上的茶水,將沒吃完的餅子用東西包好放進包袱中去,摸出茶水糕餅錢放在桌上,便紛紛起身準備離去。
“且慢!”先前衝進攤子來的那個隋兵連忙伸手攔在攤子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