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瞳道:“醫者是沒有權力選擇病人的,任何生命都值得尊重,我們不可能在救人之前去調查他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他是好是壞,應該得到什麼樣的結局,只有上天才能夠評判。我們能做的,應該做的只是盡我們的能力去救人。一個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人,就不配稱爲一個真正的醫者。”
胡小天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高尚的論調,秦雨瞳的這番話簡直是醫德範本,他點了點頭,對她已經刮目相看了。此女不但醫術高超,而且智慧超羣。他微笑道:“衝着你的這番話,我答應你剛纔的要求。”
秦雨瞳道:“謝謝,不過現在我已經沒有興趣了。”她說完便轉身走入房內。
胡小天怔怔站在那裡,再次感受到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滋味,這貨搖了搖頭,忽然打了個響指:“有性格,我喜歡!”
閻怒嬌出來的時候,雙目已經哭得有些紅腫,當然是喜極而泣,她哥哥剛剛甦醒了,不過只是一小會兒,又重新昏睡了過去,按照蒙先生所說,已經脫離了危險,性命是保住了。
再次面對胡小天已經沒有了初始時的仇視,她輕聲道:“這裡沒你事了,你回去吧。”
胡小天發現多數女人翻臉都比翻書還快,閻怒嬌也不例外,他笑道:“閻姑娘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噯。”
閻怒嬌道:“等我哥哥康復離去之後,我自然會將萬廷昌放回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胡小天道:“姑娘真是言而無信啊!”
閻怒嬌道:“你們官府中人大多奸詐陰險,你看起來也不像好人,我若是將萬廷昌交給你,焉知你不會派兵追殺我們?我就是要你們投鼠忌器,多點保障總是好的。”明明是她不守承諾,居然還說得振振有辭。
胡小天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他壓根也沒把萬廷昌的死活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平平安安離開就好,人家不放,自己總不能撕開臉皮跟他們火拼,爲了萬廷昌那種垃圾貨色,還真是犯不着!
胡小天望着閻怒嬌的俏臉嘆了口氣道:“花樣年華,花容月貌,好端端的一個姑娘何苦爲賊?”
閻怒嬌道:“做官的未必比做賊的有良心,屍橫遍野,民不聊生,全都是你們這些貪官污吏的緣故。”
胡小天哈哈大笑,這小姑娘倒是牙尖嘴利,其實他也明白閻怒嬌所說的的確有些道理,如今的大康朝綱混亂,官員腐敗,老百姓的疾苦多半都是因爲朝廷所造成,土匪山賊在其中所佔的因素只是極少一部分。
這裡畢竟是黑苗人的聚居地,胡小天不宜久留,快步下了吊腳樓,慕容飛煙三人仍然在原地等待,看到胡小天平安歸來,全都鬆了一口氣。
慕容飛煙道:“怎樣?他們有沒有爲難你?”
胡小天笑道:“敢爲難我的人還沒出世呢。”
“吹牛!”
馬橋有些緊張地看着周圍,他低聲催促道:“咱們趕緊離開吧,以免節外生枝。”
胡小天點了點頭:“他們準備多留你家少爺幾日,咱們回去再說。”
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吊腳樓之上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道:“胡大人,請留步!”
胡小天回身望去,卻見蒙先生從吊腳樓之上走了下來。其實胡小天對來到這裡所見到的一切也頗感好奇,尤其是剛纔見到的水蛭輸血讓他歎爲觀止,這樣的情節在武俠小說中曾經出現過。關於輸血,胡小天瞭解一套完整的理論。他最感到神秘的還是秦雨瞳用來鑑別血型的藥粉,應該是藥粉中含有某種成分,和不同血型的血液結合在一起產生了顏色上的變化。
胡小天隱約猜測到,那幾名過來獻血的黑苗男子很可能都是O型血,因爲O型血紅細胞上沒有A抗原和B抗原,通常被成爲萬能輸血者。
A型血紅細胞上有A抗原,血清中有抗B抗體。B型血紅細胞上有B抗原,血清中有抗A抗體。相應的抗原抗體就會發生反應,使血液凝集。
關於血型的專業知識還有很多,胡小天不知秦雨瞳甄選血型的理論何在,也許今天只是巧合,或許這幾名獻血者全都是O型血,又或許閻伯光那個採/花賊恰恰是有萬能受血者之稱的AB型。胡小天忽然想起秦雨瞳第一個爲閻怒嬌驗血的事情,閻怒嬌的血型應該和她哥哥不符,也就是說閻伯光沒有AB型的可能。看來自己以後有必要完善一下自己的診療設備,要將交叉配血試驗開展起來。
蒙先生身材魁梧,站在胡小天面前比他要高出半個頭,胡小天的身材已經不矮,可在蒙先生面前仍需仰視,粗略地估計蒙先生的身高要接近兩米,這樣魁梧的身軀並不多見。
從蒙先生剛剛對自己的稱呼,胡小天就知道他的身份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微笑道:“蒙先生,找我有何指教?”
蒙先生道:“想不到胡大人居然還是醫國聖手。”
胡小天道:“不敢當!”
胡小天神情鎮定坦然,可是隨同他一起過來的慕容飛煙幾人全都是警惕十足,畢竟這裡是黑苗人的聚居區,在目前而言,並不知道這些黑苗人對他們是敵是友,不過每個人都看出蒙先生和閻怒嬌非常熟識,所以不能排除黑苗人和天狼山馬賊聯手對付他們的可能。
蒙先生敏銳覺察到了周圍幾人對他的戒備,淡然道:“胡大人不必多心,我們黑苗人一向奉公守法,遵守大康律例,絕不會做危害你們的事情。”他向胡小天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胡大人,我有些事想單獨請教。”
胡小天點了點頭,感到這位蒙先生雖然稍顯冷漠了一點,可應該不是奸邪之人,加上他本身也想和對方探討一下醫學方面的問題,於是跟隨蒙先生一起又回到了吊腳樓內。
蒙先生邀請胡小天在藤椅之上落座,親手泡了一壺茶,他所用的茶壺茶杯全都是用竹筒製成,頗爲別緻,所泡的茶水也並非茶葉,而是一種不知名的樹葉,泡出的茶水呈現出黑褐色,聞起來異香撲鼻。因爲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藥材,胡小天並沒有貿然飲用。
蒙先生看到他遲遲沒有飲茶,知道他心中有所顧慮,輕聲道:“胡大人,我幾年前曾經在玄天館坐堂,大康的法律我是懂得的,我對當今朝廷也無叛逆之心,對大人更無加害之心。”他喝了口茶,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胡小天笑了起來,料想這位蒙先生也不會公然做出危害朝廷命官的事情,自己如果表現得太過猶豫,反倒落人笑柄,他喝了口茶,茶水入口苦澀,但是後味生津,餘香嫋嫋,胡小天不禁讚道:“好茶!”
蒙先生道:“算不上好茶,是我在後山採摘的烏楓樹葉,曬乾以後用來泡茶,倒是有些活血化瘀的功效,大人若是喜歡,回頭帶一包走。”他身軀向前傾斜了一下,雙目盯住胡小天道:“老夫蒙自在,曾經在玄天館坐館五年,斷斷續續的也在京城呆了近十年的光景,算起來離開京城不到七年,卻想不到京城之中出了胡大人這樣的醫道高手。”
胡小天是從京城過來的縣丞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聽完蒙自在的這番話,胡小天對他也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想不到這位隱居西南苗寨的黑苗族醫生居然也曾經在玄天館坐堂,玄天館乃是京城三大醫館之首,是御醫輩出之地,在大康醫學界的地位稱得上首屈一指。蒙自在能在那裡坐堂十年,此人的醫術絕不普通。想當初自己傻了十六年,老爹將京城名醫全部請了一遍,卻不知這位蒙先生有沒有給自己看過病,如果他當真離開京城七年,那麼即便是給自己看病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他應該不會認識自己現在的樣子。
胡小天道:“我不是什麼醫道高手,只是對人體的結構比較熟悉罷了。”
蒙自在道:“胡大人因何會對人體的結構如此熟悉?不知師承何人?”
胡小天當然不會照實相告,如果他再用當初嚇退李逸風的那番話來對付蒙自在,應該不會奏效,蒙自在這個人有種強大的氣場,這種氣場很少在從醫者的身上找到。
胡小天道:“我師父已經去世了,他不讓我說他的名諱,我在他面前發過誓,還請蒙先生見諒。”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蒙自在也不好再問,總不能逼迫別人違背誓言,更何況胡小天是青雲一帶的地方長官。
蒙自在道:“胡大人從京城來?”
胡小天道:“去過,算不上熟悉。”
蒙自在又道:“胡大人的口音卻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我父母都是京城人。”胡小天說起謊話是絕不會臉紅心跳的。
蒙自在道:“老夫活了大半輩子,有生以來親眼看到別人剖腹療傷的只有一次,今天確是第二次見到了,胡大人認不認識須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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