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知道周文舉的身上有不少書呆子的特點,若是這種人犯了脾氣最容易鑽牛角尖,他鑽牛角尖不怕,怕的是把自己也給連累了。胡小天慌忙提醒周文舉道:“周先生,男人大丈夫能伸能屈,雖然李氏自立,但西川畢竟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我等說話做事還必須要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將他們謀反的事情儘快通報給朝廷。”
周文舉經胡小天提醒,方纔意識到胡小天如今還處於被軟禁之中,之所以說了那麼多的內幕給自己,一是因爲相信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想請自己幫忙,將他救出虎口。周文舉道:“胡大人想我怎麼做?”
胡小天低聲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剛剛已經成功引起了周圍人的懷疑,這幫人懷疑他得了鼠疫的同時也產生了恐懼心理,現在只缺少一個權威的論斷,只要周文舉說他很可能染上了鼠疫,恐怕包括李鴻翰在內的所有人會對自己避之不及,更不用說帶他前往西州了。
周文舉和胡小天商量之後,離開了門外,仍然是帶着口罩,走到庭院之中方纔將口罩摘下。兩名負責值守的侍衛湊上來詢問胡小天的病情。
周文舉嘆了口氣道:“十有八九是鼠疫了,他喝了被老鼠屎混入的水所以致病。”
兩名侍衛聽得內心發虛,他們對周文舉的醫術聞名已久,既然周文舉都這麼說,這件事應該錯不了。其中一人道:“周先生,我聽說鼠疫特別厲害,只要跟他接觸過的人都會患病。”
周文舉道:“現在還無法斷定,還是留在這裡觀察幾日。再做定論。”
一個聲音從遠處響起:“周先生仍然無法確定診斷嗎?”卻是李鴻翰去而復返。
周文舉向李鴻翰施禮道:“李將軍,我剛剛去房間爲他診治,從他的症狀和那碗水來看。很多方面都符合鼠疫的特徵,只是咱們西川。鼠疫已經銷聲匿跡了七十年,疫情沒那麼容易死灰復燃,我看還是先將他留在行宮內,我每日替他診治,過幾天就能夠確定病情。”這番話都是胡小天讓他如此說的,假如周文舉一口咬定胡小天得的就是鼠疫,那麼李鴻翰未必肯信。胡小天和李鴻翰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是能夠看出此人性情多疑。故而讓周文舉將事情說得模棱兩可。又說要留在行宮內觀察。這樣一來,李鴻翰反倒沒有疑心了。
李鴻翰道:“周先生,如果他得的真是鼠疫,那麼應該如何做?”
周文舉道:“倘若他真得了鼠疫,必須要將整座行宮隔離起來,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必須留在此地隔離觀察,不可讓任何人離開這裡,這也是爲了避免疫情擴散的必然措施。”
李鴻翰點了點頭,他根本想不到會突然遇到這種事,想了想道:“周先生。那就有勞你了。”
周文舉道:“李將軍如果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先回去準備配藥了。”
李鴻翰道:“去吧!”
周文舉離去之後,那兩名侍衛馬上來到李鴻翰的身邊。
李鴻翰道:“嚴周。我天亮後便陪着沙迦使團返回西州,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嚴周是他的親信手下,也是負責盯防胡小天的兩名武士之一
。嚴周拱手接令,心中卻忐忑不已,想不到這種高風險的苦差事落在了他的身上。嚴周低聲求教道:“將軍,如果胡大人得的是鼠疫怎麼辦?”
李鴻翰淡然笑道:“哪有那麼多的鼠疫,你剛剛不是聽周先生說了,現在還無法確定,要留在這裡觀察幾日。”
嚴周心中暗忖。如果不是鼠疫,你爲何走得那麼急?原本定在後日出發。可現在突然就要走了,你也擔心胡小天染上了鼠疫。害怕傳染給自己,越想越是鬱悶,今次註定是要冒很大的風險了。
李鴻翰低聲道:“倘若他真得了鼠疫,就將這行宮一把火燒了,千萬不可讓疫情擴散,你明不明白?”
嚴周心中一凜,李鴻翰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如果胡小天染上了鼠疫,那是要將他一起燒死在天府行宮之中的。事到如今,再怕也是無用,雙手抱拳躬身領命。
李鴻翰臨行之前又叮囑道:“還有,一定要嚴守秘密,不可將他生病的事情泄露出去,以免造成恐慌。”
胡小天聽聞李鴻翰和沙迦使團一早離去的消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世上不怕死的人畢竟是少數。聽說自己可能得了鼠疫,無論是結拜大哥還是未來的大舅哥,一個走得比一個快,生怕被自己給傳染上了,真是世態炎涼啊,結拜兄弟,同生共死,全都是屁話。
李鴻翰帶走了不少人,天府行宮除了李鴻翰的兩名親信之外,還有六名士兵駐守,雖然對胡小天的盯防仍然不見放鬆,但是防守範圍擴大了很多,胡小天所在的院落已經無人主動靠近。
胡小天也樂得逍遙。
周文舉在傍晚的時候方纔回來,他揹着藥箱,進入房間內,將房門關上。
胡小天此時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一骨碌從牀上坐起來:“周先生,外面的情況怎樣?”
周文舉道:“李鴻翰護送沙迦使團已經離去,天府行宮外還有六名士兵留守,你所在的院落外面還有兩名武士,一個叫嚴周,一個叫趙啓,兩人都是李鴻翰身邊的人。”
胡小天道:“城裡有什麼消息?”
周文舉道:“今晨我抽時間去拜會太守楊道全,可是他沒時間見我,我看燮州城內外調兵遣將,防備森嚴,從昨夜開始,城門各處已經限制出入,進出城門必然經過嚴格盤查。胡大人即便是能夠離開行宮,想要出城也並不容易。”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出城之事壓下不提,先想辦法離開這座行宮再說。”
周文舉道:“我有一個主意,我只說你的病已經確診,就是鼠疫,性命垂危,馬上就要死了,必須要將你從這裡帶走,尋找荒郊野外將你焚化,興許能夠將他們騙過。”
胡小天想了想,眼下也唯有這個辦法最爲可行,於是點了點頭道:“這兩人非常精明,瞞過他們並不容易。”
周文舉道:“我且試試看
!”
周文舉將藥箱放下,出門沒多久就去而復返,胡小天以爲他計策得逞,卻見周文舉摘下口罩一臉惶恐:“胡大人,大事不好了。”
胡小天道:“何事如此驚慌?”
周文舉道:“我剛剛出門,正想向他們說起你病情垂危,命懸一線之事,正看到有人往行宮內運送乾柴,還有不少油桶,想必是引火之物。”
胡小天聽他說完,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不用問那些武士已經做好了將行宮整個焚燬的準備,毫無疑問,這一切應該是李鴻翰的主意,若非他親自下令,那幫武士是不敢擅自做出這種決定的。不過轉念一想,如果真要是確診爲鼠疫,將屍體就地焚燒,並將天府行宮一併焚燬也是必要的應對手段。只是這樣一來,他們想要打着鼠疫的藉口順利離開行宮的計劃就完全落空了。
胡小天短時間內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境地。
周文舉道:“胡大人,不如這樣。”他向胡小天走近了一步,低聲道:“反正我是帶着口罩進來的,咱們兩人身材差不多,如果你穿上我的衣服,趁着夜色離開,他們未必能夠分辨得出。”
胡小天聽到周文舉竟然要和自己對換位置,以這種方式幫助自己離開,馬上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我豈可讓先生爲我冒險。”他心中明白,周文舉這樣做無異於拿性命來交換他的性命,用不了多久,此事必然暴露,周文舉雖然有些名氣,可畢竟只是一個郎中,如何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周文舉微笑道:“胡大人不必擔心,我對燮州太守楊道全有救命之恩,他欠我不少的人情,即便是他們發覺此事,我想他也不至於恩將仇報,將我殺了。”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我絕不讓周先生爲我冒險。”周文舉雖然醫術精深,可是在政治上的認識卻膚淺得很,他哪知道這些官場中人的陰狠毒辣。
周文舉握住胡小天的手臂道:“胡大人,西川如今已經淪爲虎狼之地,你若不走,他們絕對不會將你放過,胡大人之前也不顧危險前來救我,周某今日所爲只是報答大人的恩情。更何況大人年輕有爲,身懷絕技,若是你的一身醫術就此失傳那該是怎樣的損失。”周文舉不但是在還胡小天昔日救他的人情,更是發自內心的憐惜胡小天的才華,他真不想見到一位如此年輕的醫國高手就這樣死去。
胡小天咬了咬嘴脣道:“周先生只需將他們騙進來,我有辦法除掉他們兩個。”
周文舉搖了搖頭道:“聽聞你有可能染上鼠疫,他們早已成爲驚弓之鳥,除非將他們綁進來,否則他們斷然是不會靠近這院落的。胡大人,時間緊迫,不能再猶豫了。”
胡小天望着周文舉,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用力抓住周文舉的雙手。他低聲道:“可若是我離開之後,他們便燒了行宮,先生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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